周師爺被袁威丟在了躺着四具屍體的屋子裡,過了好一會兒,周師爺纔想起來要去見自家大人。在往韋希聖那裡跑的時候,周師爺也想明白了,安元志這幫人一開始就是要殺人的,因爲這人他們殺了,韋大人拿他們也沒辦法。都是一條繩上的人,韋大人還能把安元志抓起來問罪嗎?
袁威帶着人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簡單地說了一句:“少爺,事辦好了。”
韋希聖說:“你們找到人了?”
安元志說:“韋大人,你快去刑場吧,你這監刑官去遲了不吧?”
袁威說:“少爺,我再帶人去牢房裡看看有沒有漏人。”
安元志說:“好,你去吧,看仔細一點。”
袁威帶着人就跑了。
安元志就看着韋希聖說:“韋大人,你還有事?”
韋希聖說:“那個是袁威吧?他跑什麼?”
“跑?”安元志笑,說:“他那是幹活去了啊。韋大人,我手下不養閒人,你看現在就我站在這裡陪着韋大人說話。”
韋希聖說:“你的意思是,我是閒人?”
安元志說:“韋大人你怎麼能這麼想自己?你是大理寺卿,你怎麼可能是閒人?”
韋希聖深吸了一口氣,安太師經常說安元志是孽子,韋希聖現在覺得自己能理解安太師的心情了,這樣的兒子養了還不如不養。
安元志說:“韋大人,你還不走?”
“要從哪條路押犯人走,聖上那裡還沒有旨意來,”韋希聖擺出了一副跟安元志公事公辦的姿態,跟安元志道:“我們還是要再等一下。”
“直接去城西刑場不好吧?”安元志小聲道。
韋希聖說:“不直接去,你還想帶着這數百的人犯往哪裡走?”
“我的天,”安元志說:“韋大人,何炎可是將軍出身,手下有着不少兄弟,你就不怕那幫人來救他們的將軍?”
韋希聖皺眉道:“何炎一黨不是全被處死了嗎?”
安元志掩嘴跟韋希聖耳語道:“韋大人,何炎的兄弟也不止是朱雀大營的那幾個啊。”
“五少爺,”韋希聖厲聲跟安元志道:“不是所有跟過何炎的人,就是何炎的同黨。按你這麼說,慶楠也應該被處死。爲着何炎已經死了不少人了,你還要再以何炎的由頭殺多少人?五少爺年紀輕輕,怎麼能如此好殺成性?”
韋希聖的話說得很難聽,安元志卻只是挑一下眉頭,說:“韋大人,你誤會了,要殺何炎一黨的人是聖上啊,我有什麼權利殺人?”
“你!”韋希聖再次被安元志堵得說不出話來。
“我這最多就是有點防人之心,”安元志笑着道:“畢竟出了事,是得我來擔責的嘛。”
“那你說,”韋希聖道:“你要往從哪條路去刑場?”
安元志說:“我想聖上這麼英明,我能想到的事,聖上一定比我想得更妥當,所以韋大人,我們還是等聖上的旨意吧。”
韋希聖發現他跟安元志站在牢房外,說了這半天的話,基本上都是廢話。
周師爺沒有打傘,淋着雨跑了來。
安元志說:“你怎麼不打傘呢?我們這些武人淋雨沒事,你這樣的讀……”
“你打住,”韋希聖讓安元志先閉嘴,問周師爺說:“怎麼了?”
“他們,”周師爺說:“他們把人殺了!”
韋希聖能聽到自己太陽穴突突跳着的聲音。
周師爺說:“他們把四個人都殺了。”
韋希聖扭頭瞪安元志。
安元志的臉上還是帶着笑,說:“四個應該在牢裡給死囚送斷頭飯的人,怎麼會跑到別外呆着,讓一個外人跑到牢裡去?這四個人該死。”
韋希聖低聲道:“他們該不該死,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反正他們也死了,”安元志說:“韋大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韋希聖看着安元志乾瞪眼,無計可施。
此時的御書房裡,一羣臣子爲了要如何押送大理寺裡的死囚,分成了兩撥,吵成了一團。
白承允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見世宗始終面無表情,便衝這些臣子大喊道:“都閉嘴!”
白承允的面子,現在朝中的大臣們都是要給的,白承允喊了這一嗓子後,大臣們都閉了嘴,御書房裡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世宗看向了一直沒作聲的安太師,說:“太師的意思呢?”
安太師這才清了清嗓子,衝世宗躬身道:“聖上,臣以爲爲了以儆效尤,還是讓百姓們看看這些罪人死前的樣子好了。”
“太師,”安太師的話剛說完,就有大臣開口道:“活人有什麼可看的?”
有武官道:“是啊,讓百姓看活人遊街,那還不如用車裝着這些罪人的人頭,在京都城裡走一圈呢。”
安太師說:“先看活人,再看他們的人頭,不是更能讓人知道忤逆聖上,違了國法是個什麼下場嗎?”
有私下間跟何炎的關係還算不錯的武官馬上就道:“那讓那些太監們脫了褲子游街,上街看的人是不是會更多?”
“這種有傷風化的話,能在聖上的面前說嗎?”安太師看着這位武官道。
這武官說:“我這話怎麼傷風化了?”
“夠了,”世宗終於是開口了,道:“衛朝,你說呢?”
被世宗點到名的上官勇,不想開口也得開口了。
跟安太師嗆聲的武官出身皇室宗親,上官勇就算已經是侯爵,在這位的眼中也只是一個粗俗的鄉野之人,所以這位目光很是輕蔑地看着上官勇。
上官勇道:“臣聽聖上的。”
不少大臣輕笑了一聲。
世宗看着那武官道:“把太監的褲子脫了遊街,這是要朕下令今日京都城的女人都不準出門嗎?還是朕畫一塊空地出來,讓你帶着你的女人們看看太監的下邊長什麼樣?”
這武官聽世宗這麼一說,嚇白了臉,忙就給世宗跪下了。
白承允聽了世宗的話,也是吃了一驚,世宗對這個出身宗親的武官一向不錯,很看重的樣子,這個武官在世宗的面前一向胡說八道,放肆慣了,沒想到今天他的父皇突然就翻臉了。
“混帳東西,”世宗看着跪地的武官道:“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詞的?!”
“臣該死!”武官慌忙給世宗磕頭道。
“滾下去自領刑杖一百,”世宗道:“再有下次,朕就要你的命!”
武官沒敢起身,跪在地上,跪行了出去。
世宗發作了一人後,御書房裡沒人敢吵架了。
“去大理寺傳旨,”世宗道:“拉着那些罪人繞城一圈,午時三刻刑場行刑。”
忙就有傳旨太監領旨退了出去。
世宗問衆臣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衆臣一起沉默。
世宗便道:“今日的早朝就不去金鑾殿了,你們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跟朕說。”
世宗是準備跟衆臣議政了,這時候白承澤突然就從白承允的身後站了出來,說:“父皇,兒臣還是有點擔心?”
世宗看向了白承澤。
安太師道:“五殿下是擔心人犯在遊街時會出事?有衛國軍看着,應該不會出事。”
“太師,我不是擔心衛國軍,”白承澤望着安太師一笑,“這一次是元志親自帶隊,我想憑着元志的本事,他不會放跑一個犯人的。”
白承允道:“那你還擔心什麼?”
白承澤衝世宗恭聲道:“父皇,這些人在大理寺關了一些時日,大半都是內廷的犯人,爲了以防萬一,兒臣覺得還是再去把這些人清點一下的好。”
世宗說:“他們在大理寺關着能出什麼事?”
白承澤道:“內廷的犯人身份特殊,在這事上兒臣覺得不能出一點差錯,萬一有錯,那我皇家的顏面何存?”
安太師笑了一下,說:“五殿下太過小心了。”
白承澤道:“在內廷的事上,我寧願謹小慎微。”韋希聖與上官勇有過來往,雖說可能是爲了小風子,可是不能肯定的事,白承澤就是要再去查韋希聖一下。
世宗看向了吉和。
白承澤沒等世宗開口,就道:“父皇,兒臣願往。”
“這種事何必勞煩五殿下?”安太師道:“聖上派哪位大人前往即可。”
“那就你去好了,”世宗跟白承澤道,內廷之事,是應該謹慎一些。
白承澤道:“兒臣遵旨。”
傳旨的太監騎快馬趕到了大理寺,跟韋希聖和安元志傳了世宗的旨。
安元志領旨起身後,就跟韋希聖小聲道:“沒想到聖上是要他們遊街啊。”
韋希聖陰沉着臉,說:“五少爺一定要當心,不可逃了一個罪人。”
“知道,”安元志說:“我領着這麼多人,還看不住這幫死囚嗎?”
韋希聖帶着周師爺轉身就走,跟安元志說話讓韋大人很痛苦,總想替安太師教訓一回兒子。
安元志看韋希聖被自己氣走之後,才收斂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跟袁威道:“我們去看看犯人。”
今日要被處死的人,算上何府的一百多口,有近六百號人,這會兒被人趕着,分成了七隊,綁成一長串,站在大理寺最大的一個院子裡。這會兒天下着大雨,院子裡哭聲震天,只是所有人都是全身溼透,看不出這些人中,是誰在痛哭。
安元志和衛國軍們都沒有穿蓑衣,跟犯人們一樣,站在雨中淋着。
袁白看到安元志和袁威進了院門,忙迎上前道:“少爺,我們這就走嗎?”
安元志小聲道:“事情都辦好了?”
袁白湊到安元志的耳邊耳語道:“辦好了,袁英他們手上的繩釦都是活結。”
安元志說:“有人疑心他們嗎?”
“沒人問他們,“袁白說。
安元志說:“也對,都是死到臨頭了,誰還有心思管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