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巖駿獲救之後吃了東西,又與何考說了很多話,一度感覺很亢奮,過了一會兒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色放亮後他便被何考叫醒,何考問他還不能不走?他拍着胸脯說當然可以!
可是等到真的上了路,許是心情已經放鬆下來,反映到身體上,在雪地中難免有些腿軟,有時還需要何考拽一把。
還好路並不遠,翻過一道山樑出了林子就是一個村莊。他們並沒有在這個村莊裡停留,沿着鄉間道路又走了幾裡地,來到了一個鎮子。
小武感覺很困,非常的困,昨夜睡得其實並不好,總處於半夢半醒間,此刻仍有些迷迷糊糊,就是機械式的跟着何考。
恍惚間進了一棟房子,屋子裡好像還有火炕,但是何考沒讓他睡火炕,而是帶到旁邊的房間裡讓他脫了外衣鑽被窩,躺在了一張牀上……感覺好暖和。
這一覺睡得異常沉,朦朧間好像還做了個夢。夢境的內容往往都很荒誕、碎片化,有各種莫名其妙的跳躍式轉場。
起初的場景好像還在那個樹洞裡,何考救了他之後兩人在說話,後來面前的人變成了他的師父張燕飛,場景則莫名變成了當初的看守所。
說着說着,看守所又變成了一個房間,他好像在接受術門宗法堂的詢問,問着問着場景就跳躍到了太姑城他平時住的地方,師伯葉回在跟他說話。
和師伯說了幾句,小師妹來看他了……小師妹好像哭得很傷心,顯然這段日子爲他擔驚受怕了。
武巖駿則插着胸脯說沒什麼,這件事不怪小師妹,而是別有用心的人想陷害他,但以他的本事,那些人還抓不住……
他就在這時突然醒來了,迷迷糊糊好像聽見有動靜——
“你給他下了藥?”
“只是補氣和安神,可以讓他好好休息,把身體緩過來。”
“嗯,醒了。”
就在這時燈亮了,有兩個人坐在牀邊……何考身邊那個老頭打扮得挺潮啊,穿着一件黑緞金絲繡襖,現代古裝範。
武巖駿這才注意到天已經黑了,趕緊從牀上坐起來,這一動便感覺渾身痠軟。
何考主動開口介紹道:“小武,這是宗法堂的李修遠長老,爲你的事特意趕來。”
“李長老好……咦,我鞋呢?”武巖駿掀開被子慌忙下地,卻發現鞋不見了。
何考:“你那雙單板靴嗎?脫了之後屋裡熱氣一薰,簡直都沒法靠近了!我扔院子裡了……”
李修遠笑道:“何考,你幫他拿一雙棉窩子來。”
李長老又和顏悅色地詢問了一番武巖駿的遭遇,同時告訴武巖駿不必擔心,他的師伯葉回已經趕到了阿城,葉語暄也沒事。
受宗法堂指派,靈犀門術士蕭光年,已經帶了一批人將衝突雙方都給控制起來了,正在分別訊問。李修遠特意趕到瀟河鎮,就是要把武巖駿帶回去對質。
所謂衝突雙方,就是葉語暄與興神門弟子傅曉辭。
傅曉辭就是那天在冰雪村與葉語暄發生衝突的女子,她也是興神門的二階掮客,但當時並沒有表露修爲,也沒有說出身份。
這也是正常情況,武巖駿和葉語暄同樣沒有表明術士身份,只是日常衝突而已,誰能想到對方可能是術門弟子,吵起架來還要對什麼江湖切口嗎?
至於衝突的具體過程,兩人還是各持一端,總之還是傅曉辭有沒有插隊的分歧。不論是誰非,哪怕武巖駿真的放了幾句狠話,好像也不能強行說他觸犯了共誅令。
術門高人也不是傻子,共誅令適用於什麼場合、核心目的是什麼,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清楚。
關鍵是傅曉辭的另一段控訴,簡直能置武巖駿於死地——
發生衝突的第二天一早,武巖駿從餐廳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又看見了傅曉辭。
傅曉辭是術門弟子,早上經常會練功,她到冰雪村外的林子裡,登上雪坡準備舒活筋骨、吐納朝霞紫氣。
不料武巖駿卻尾隨而至,見四下無人,便逼近了質問,昨日其男朋友爲什麼要說他耍流氓?既然敢這麼說他,那他便真的要這麼做……然後便動手動腳、欲行不軌
傅曉辭閃身欲走,卻被武巖駿強行扯住衣服。她不得不暴露術法修爲,結果發現武巖駿也是術士。
兩人有一番短暫的交手,傅曉辭自報身份,並質問武巖駿是哪個術門的弟子、又出自何人門下?
見對方竟然也是術士,一時無法得逞,武巖駿便悻悻收手,還惡狠狠地警告傅曉辭閉嘴,絕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否則弄不死她,還弄不死她男朋友嗎?
可是傅曉辭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帶着男朋友,其師兄曾鴻業也在冰雪村。曾鴻業早晨也出來練功,聽見動靜便趕了過來,恰好撞見了這一幕。
曾鴻業便上呵斥池武巖駿,知不知道宗法堂最新頒佈的共誅令?並要當場將他拿下,交給宗法堂處置!
武巖駿哪是曾鴻業的對手,但這小子也挺狠,居然轉身跳崖逃走。崖下有個很陡峭的雪坡,他順着雪坡滑下去了,還引發了一場小型雪崩。
上述事件,就是傅曉辭對武巖駿的指控。
曾鴻業追擊武巖駿而去,好半天不見返回。傅曉辭也很擔心,便回到冰雪村找到了葉語暄,想問明她與武巖駿的身份來歷。
葉語暄聽說出了這種事也慌了神,說出了自己和武巖駿的身份,並認定對方是造謠誣衊!
傅曉辭則聲稱,其曾師兄已經去追拿武巖駿了,到時候把人帶回來就是證據。
葉語暄也有些六神無主,趕緊打電話給父親葉回。葉回則直奔最近的機場,當天就趕到了阿城。
傅曉辭見師兄始終未回,那邊葉語暄卻叫來了長輩,她也通知了在阿城的另一位朋友、心盤門三階術士紀篤謙。
其男友也是一名知緣客,三人合在一起,與葉回父女開始掰扯是非。
因爲他們對武巖駿的指控太過嚴重,葉回也沒想把事情鬧大,打算首先查明真相然後再談其他。而真相究竟如何,也不能就憑傅曉辭的一張嘴啊。
雙方一開始在伊美談,後來又到了阿城。
傅曉辭那邊在用拖字訣,因爲始終沒見曾鴻業把武巖駿給抓回來,所以雙方處於僵持狀態。
葉回父女不知道的是,曾鴻業確實去抓武巖駿了,但根本不會把人帶回來。那麼在他人看來,武巖駿最終的結局就是畏罪潛逃,於茫茫林海中消失不見……
可是傅曉辭等人的計劃,卻被蕭光年打斷了。
蕭光年做事謹慎,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就近召集了一批術門弟子,並從李修遠那裡得到了宗法堂的授權。
蕭光年帶人一露面,就把衝突雙方都控制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傅曉辭還不鬆口呢,仍堅持原先那套說辭。在她看來,只要武巖駿回不來,事情就死無對證、無法查實。
她甚至還質問蕭光年,是應該相信她這位出身清白的術門弟子,還是相信那位曾因流氓鬥毆進了看守所、來歷不明的小武?
這話在武巖駿聽來很氣人,但在他人聽來卻很有殺傷力!
李修遠就在這時趕到了阿城,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親自過問,就接到了何考的消息,又兼程趕到了瀟河鎮。
何考將武巖駿帶到了瀟河鎮,而且就住在二大爺蕭光年家。
李修遠是坐在牀邊等着武巖駿醒過來的,小武不知道的是,李長老身爲興神術六階幻師,施術讓他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方纔已經“審”了他一遍。
等小武醒來之後,李長老又問了他一遍。
傅曉辭的一面之詞不可信,可是隻要找不到武巖駿,這事就沒法查清,對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但誰能想到曾鴻業竟然沒有抓住武巖駿,反倒是李長老率先找到了他。
在瀟河鎮又過了一夜,武巖駿就被李長老帶走了,坐的是馬拉爬犁。他那天就是排隊玩馬拉爬犁跟人吵的架,今天倒是可以玩個夠了。
武巖駿解脫了,可是還有兩個人仍在苦寒之地瞎轉悠呢。
曾鴻業與外國弟子小斯,這兩天在那條河谷附近接連又發現了不少新的痕跡,比如在他們營地旁的一個高坡上,雪地印記顯示有人來過。
看來武巖駿來過在附近,還發現了他們,曾在高處偷偷觀察。
曾鴻業立刻追蹤對方留下的痕跡,自以爲很快就能抓住武巖駿,可是他一連找了兩天,儘管能不斷髮現對方的行蹤,卻始終不見人影。
這令曾鴻業有些氣急敗壞,發誓抓到對方後,一定要讓他好好吃點苦頭!其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早已超出了原先的預計,幕後指使者也應該等得不耐煩了。
曾鴻業也有些騎虎難下,他不可能總是在冰天雪地瞎轉悠,但也決不能讓武巖駿有機會再回去。
這天日出時分他走出營地,忽然遠遠地望見,前方的山谷裡飄起一股青煙,應是有人在生火……這種鬼地方哪還有別人,十有八九便是武巖駿了。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終於還是追上了!曾鴻業和小斯都激動得熱淚盈眶,因爲這段時間,他們的日子也非常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