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禮青並非莽撞之人,所作之事都是經過考慮的。在離開阿凱之後就趕回佳夢關,從參加過戰鬥的士兵口中弄清楚了三位姐、兄對敵時的情形,掌握了對手的詳細情況之後纔來西歧復仇的。她知道自己親自入西歧城的話,還要帶着法寶琵琶,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帶了自小一起長大的親信小琴,讓她用八寶蜜妝將黃天化誘出擒下。
魔禮青停了琵琶,對着這個殺兄殺姐的仇人踢了二腳。接過小琴遞過來的豹皮囊,向地上一倒,嘩嘩啦啦倒下一堆東西來,有玉幣,有貝幣,還有一枚金光閃閃小指長短一頭尖銳的金屬物。魔禮青撿起這金屬物,看來這便是打倒大姐和二哥的法寶了,但魔禮青用法力感應,卻沒有半點法寶的波動。
想了想,魔禮青把手中的金屬物裝進腰間皮囊之中,衝那女子小琴道:“好了!你騎了樹林中的鹿回去吧!剩下的事我一個人就行了!”
“不!四小姐!我要跟你一起……”那女子卻是不肯獨自離去。
魔禮青嘆了口氣,道:“小琴!你也知道,在這裡你也再幫不上忙了,留下來反而讓我分心……”
小琴聽魔禮青如此說,也怕拖了魔禮青的後腿,耽誤報仇之事,與魔禮青灑淚而別。
阿凱突然發現這晚黃府之內氣氛有些異常,上下人等都有惶然之色,但他在府外並不能得到具體原因。這十幾日來他一直在等魔禮青,心下急躁忐忑,今日發現黃府異常,當然不能放過。悄悄潛入黃府之中打探情況。
在中央一座大屋之下,阿凱聽到裡面有二個人在對話。
“……兄長不必過份憂慮,楊戩乃是玉鼎真人的高徒,前些日子在戰場上你也見過他的手段,有七十二般變化之術,天化不會有事的!”
另一個聲音卻充滿了憂慮,聽話語好象是武成王黃飛虎了:“唉!可是當日我們在汜水關外被哪吒救出之時,那魔禮青的樂音着實厲害。如果那女人果然是魔禮青的話……,前不久天化還殺了魔家二人,哪裡還會有命在……”
“那魔禮青也知名將領,既然以天化要脅,要楊戩赴約,想來不會失信殺了天化……”
“可是楊戩堅持隻身前去,我怕會中了對方的埋伏,不但救不了天化,反而壞了自己性命……”黃飛虎依然言語沉重:“況且聽說那日在汜水關外和魔禮青同行之人,連哪吒都不是對手,只怕楊戩此去不妥……”
“要不然——”另一人猶豫道:“我們請哪吒去暗中相助?只有他不受魔禮青樂聲所擾——”
“只怕無用!”黃飛虎嘆道:“那楊戩性情孤傲,向來說一不二。他既然已經放話說不要任何人相隨,連姜丞相都勸說不動。只怕哪吒也不肯忤逆其言,暗中相隨……”
阿凱聽了一會,聽清了大致原委,原來有一女子將黃天化逛出城外拿住,然後騎了黃天化的玉麒麟到軍營之中給楊戩下了戰書,約戰於渭水之側。所以今晚黃府上下都人心忐忑。
阿凱聽二人談說,楊戩居然真的有七十二般變化,也不禁駭然,無法想象一個人如何可以變作它物,心下已經猜到下戰書的十有九成便是魔禮青。也無心再聽二人談話,悄悄出了黃府,潛出城外,直奔渭水。
渭水浩浩,日夜東流,阿凱按打聽到的地點,來到一處渡口。月光之下蘆葦隨風飄動,波光映月,點點遊動不停,小小的登船木踏板邊小舟靜靜泊着,一派蕭然。阿凱四下環顧不見有人,於是大聲呼喊:“禮青——禮青——”
聲音在月光下遠遠傳出,卻是無人迴應。
“禮青!是我啊——”阿凱連呼數十聲仍無動靜,想魔禮青也許仍未曾過來,雖滿心焦慮,但只得在渡口邊等待。暗暗思索見到魔禮青要說些什麼,這一想不由得心下茫然。若魔禮青不聽自己之勸,執意要與楊戩一戰爲姐姐哥哥報仇,到時候自己又當如何?
而如果魔禮青因此遭遇危險,被楊戩所傷,甚至所殺,自己是絕不會袖手的。可是要與這傳說中的二郎神戰鬥,阿凱也不禁心中忐忑……
眼前渭水靜靜東流,在月光之下那些反光的部分如雪一般,一尾魚潑喇一聲破水而出,翻起小小的水花。阿凱心中突然開朗:既然自己無法置魔禮青的安危於不顧,那即便是與楊戩一戰又如何?如果無法迴避的話,那唯有全力以赴!現在多想什麼也沒有用。
想開之後,阿凱心中倒安定下來,坐在登船的踏板之上,冥想中那點白色內力在元神中加快流轉,趁這等待天亮之時,盡力再提升一下體內的力量……
清晨。渭水岸邊的曠野之上,正有一人一犬緩步而行,那犬大如馬駒,身披雪白的長毛,連二隻眼睛都遮沒在長毛之中。那人是男子,約有二十幾歲,一身青衣,相貌俊逸,鼻直口方,雙眼猶如二潭寒水。二道劍眉之間微微鼓起一塊,腫塊上二塊肉皮之間一條細縫微微閉合。
他的右手之中持着一件青光閃閃的兵器,一看就知道決非質地不堅的青銅,而是不知名的金屬所制。一米四、五的金屬長柄,前端半米多長的厚厚金屬物突出三道鋒刃,中間鋒刃稍長,兩翼略短,刃口白亮,看起來鋒利無比。
在河邊一處平野之上,本來平坦的河岸上幾十塊巨大的石塊橫陳,每一塊都有十餘米高下,也不知是何時何人弄到這裡來的。魔禮青約戰楊戩的地方正在這裡,至於阿凱從黃府中聽來的渡口,卻是楊戩隨口說出,隱人耳目的,他不想讓別人偷偷地跟着自己而已。
在巨石旁的河面上,靜靜地泛着一葉小舟,一名青衣女子端坐舟中,懷抱琵琶,潺潺的樂音自指間流出,正是魔禮青。因爲她知道自己的所長並非近戰,所以便存身舟中,好與楊戩拉開距離,使自己可以充分發揮聲音的遠距離攻擊。
楊戩帶着哮天犬來到了河邊,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聽着魔禮青的琵琶樂音。在他來之前就有人告誡過他魔禮青擅長以音樂制敵,但他不怕,因爲他自信,自信這世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蠱惑自己。
這樣更好!魔禮青見楊戩不語,便也裝作沒有看到,自顧自地彈奏琵琶。在樂聲之中慢慢滲入法力,在這裡距岸邊較遠,魔禮青縱然耳音聰敏,也聽不到楊戩的心跳呼吸節奏,便無法使用那日控制黃天化的手法。
不過魔禮青選擇這裡也是有她的原因,那岸邊的數十塊巨石可以將琵琶聲來回反覆傳遞,站在岸邊的人處身其間,聽起這樂曲來,蠱惑效果更加強幾倍。
魔禮青也知道楊戩非一般人所及,所以使出了自已平生所學,五指翻飛,柔若無骨,或輕柔若花瓣初綻,或急促如暴雨襲地。琵琶聲也隨之變化,時而低徊纏綿,時而激越高亢,低徊時聲音細微,幾不可聞;高亢時若穿雲裂日,石破天驚,極盡樂音之千般變幻……
樂間舒緩之時,那河中游魚紛紛聚集舟畔,青黑的背脊浮出水面,岸邊的無數蟲鳥停止鳴叫,那些小小昆蟲全都停止了運動,整個渭河之邊只剩下河中流水和悠悠琵琶聲,混響於天地……
但河邊的楊戩依然站立不動,側耳傾聽,似乎絲毫不爲所動。只是在樂曲中途便已經將手撫在了哮天犬的脊背之上……
見岸邊的楊戩絲毫不爲樂聲所迷,魔禮青心內也是詫異無比,在這一曲之中,水中游魚已經有不少肚皮翻白,而其它魚兒彷彿絲毫不覺,仍靜靜浮在水面不動;而岸上草叢之中的昆蟲蟻類也不知死了多少。這帶着法力的聲音令生物的聽覺系統高度緊張,令生物的大腦因精神太過集中而受到傷害。但這楊戩卻沒有一點倒下的意思!
魔禮青改變戰略,琵琶聲漸漸隱去,但手指絲毫不停,彷彿仍在彈奏一般。卻是她運用這法寶的力量,彈奏無聲之曲,也就是阿凱曾向她講解過的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