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東方不敗?”那位公子莫名其妙地看向丁偉強,許是從他臉上的竊笑看出這不是什麼好話,登時一跺腳,萬般嬌嗔地道,“討厭!”
姚織錦在旁圍觀,身上頓時起了密密實實一層雞皮疙瘩。這人連語氣都和陶善品像了個十足十,要說兩人沒一點關係,她還真不信!
聶子奇卻沒空注意這些個,他的全副身心,都擺在了好好的食材被糟蹋這一件事情上,氣憤憤地道:“我問你話呢,你不要打岔!我說,你是做飲食行業的,酒樓裡的每一道菜,都是要吃進客人肚子裡的,你身爲老闆,就應當要在菜品的味道和質量上把關吧?別的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個兒嚐嚐這道陳皮牛肉丸,看換做是你,能不能下得了口!”
“就是的,還有剛纔那道……”丁偉強也想要幫腔,姚織錦連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做聲。
她是珍味樓的老闆,而丁偉強是鮮味館的掌櫃,兩人一同在這琴光樓裡出現,本來就應該低調行事。事情是聶子奇開的頭,便儘管由他去交涉,如果他們倆一開口,難免會落人口實,留下個“同行相輕”的名聲。
丁偉強也就老老實實地噤聲不言,那位公子眼神卻極其銳利,察覺了姚織錦二人之間的小動作,偏過頭來微微一笑,自以爲儀態萬方地道:“這位姑娘也是同桌的食客吧?我這琴光樓開張三日,倒少有你這樣妙齡的女子前來品啖美食。在下鄭遠通,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姚織錦心裡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名字一報出來,那麼這男子多半也就知道她的來意了。她是實在不想和他過多糾纏。但情急之下,又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應對,總不能裝聾詐啞吧?
幸而那聶子奇是個沉不住氣的急性子,他再度適時跳了出來,扯住那鄭遠通的衣領道:“喂,我在跟你說話。你不要裝作聽不見好不好?人家是個姑娘。你不避嫌疑,還搭起訕來,你瞧瞧她的髮式,這可是個嫁了人的姑娘。是我兄弟的老婆,瓜田李下,你也該知點分寸!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這菜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是說不出個名堂來,別想從我這兒掙得一個子兒!”
鄭遠通十分嫌惡地拂開聶子奇的手。尖聲尖氣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被人家瞧見了,成何體統?這酒樓是我開的,要怎樣經營,以什麼樣的菜品來待客,全由我自己做主,關你什麼事?吃東西付錢。是天經地義,你若是拿不出銀子來。只管直說便是,這點小錢,我還虧得起!”
“嘿,你說的這叫人話嗎?”聶子奇登時就要擼袖子,“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聶子奇是什麼人物,你這樣跟我說話,就不怕惹禍上身?什麼叫天經地義,飯館做出來的菜對得起食客,這才叫天經地義!你這琴光樓的東西,根本就是……就是豬食!”
“公子請看,我這裡的諸位貴客,皆是自願前來,他們臉上那怡然自得的表情,可不是假裝的呀!”鄭遠通笑得毫無攻擊性,壓低聲音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古往今來,但凡做生意不外如此,人家都沒提出異議,你何必在這多嘴多舌?我也不怕明告訴你,我也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找麻煩,咱們就只管試試,看到了最後,究竟是鹿死誰手!”
聶子奇氣得腦門上青筋暴露,捏着拳頭就想砸過去,姚織錦慌忙衝丁偉強使了個眼色,後者心下了然,立即衝過去將聶子奇攔下,笑着道:“聶公子,你這又是何苦呢?我知你是個鍾愛美食的人,這家吃的不滿意,咱們換別家就是,何必鬧得雞犬不寧?我‘家裡’今兒恰巧買了兩條上好的肥魚,你不是最愛吃魚的?趕緊跟我過去嚐嚐,順便的,咱倆再對飲兩盅,豈不快哉?”
語罷,不由分說拉着聶子奇就往外走,姚織錦擡頭衝鄭遠通一笑,擱下一塊碎銀子,也跟着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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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琴光樓離開,聶子奇真個跟着二人去到鮮味館,點了一鍋水煮魚,和丁偉強喝了兩杯。
姚織錦在另一張桌旁坐了,面上十分平靜,心中卻是無比焦躁。
不管那琴光樓的菜品味道有多差,他們搶走了珍味樓的生意,卻是不爭的事實。以她現在的財力,就算十天半個月沒生意,她倒還撐得住,然而長此以往,也必然收到損害。鄭遠通要以怎樣的噱頭來招攬生意,那的確是他的自由,但她姚織錦,卻不能坐以待斃。
有什麼法子,能讓食客們重新鍾情於真正的美食,回到珍味樓裡來?
丁偉強一邊照料着聶子奇,一邊騰出空來往姚織錦這邊瞧了瞧,見她滿面愁容,便嘆了口氣道:“老闆,你也不用那麼心焦。這事兒誰攤上了,恐怕也是沒法子。你想想,人家鐵了心要走旁門左道,臉皮又那麼厚,根本什麼都不擔心,不害怕,咱還能有啥法子?”
姚織錦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還說呢!你不是腦子靈活,最會想辦法的嗎?這會子也不說幫我想想輒!聶公子心裡不痛快,多飲兩杯是常事,你跟着在那兒瞎灌什麼?”
“老闆,你看你這麼說就不公道了!”丁偉強皺着眉頭聳了聳肩,“人家那些個食客,要上哪吃飯,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我能想出什麼辦法來?我估摸着,他們總有一天能想明白,酒樓就是個吃飯的地兒,要想和姑娘們親香,倒不如來鮮味館隔壁的春豔居。但欲速則不達,我總不能把他們挨個兒往咱珍味樓裡拽吧?”
姚織錦嘆了口氣:“我也知道,爲今之計,唯有保持咱們的菜品特色,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但這終究是個笨辦法。不得已而爲之。我不想被動的等待,必須主動出擊,將客人們搶回來。我總想着,咱珍味樓的菜品,那味道是沒的說,但如今客人不來。我也無計可施。怎樣才能重新激起他們對美食的嚮往呢?”
“唔,你說什麼?”丁偉強忽然眉頭一皺,醍醐灌頂般拍了拍腦門,“老闆。你還別說,我真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姚織錦如聞天籟,趕緊拽住他的衣襟問道。
“你要是不怕破費。不如,咱們來辦個美食節吧?!”
“什麼叫美食節?”
“咳,就是準備一些咱店裡最受歡迎的菜品。老闆你再做幾道這潤州城裡沒有的新奇菜色,務必令其少而精,咱把菜從珍味樓裡挪到大街上,經過的人,都可以隨意品嚐,可以適當的收一點錢,也或者更豪氣些。直接免費。你的廚藝那麼好,還怕吃了的人會不喜歡嗎?人的味覺。是需要被激發的,說不定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發現,什麼美女佳人,都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吃到嘴裡的一口好菜,那纔是人生最大的意義哪!這便是傳說中的以食爲本!”
“以食爲本?”姚織錦嘴裡反覆咀嚼這幾個字,心裡登時一陣欣喜。可不是嗎?既然城中的百姓沒空或者不願意走進來,那麼他們乾脆就走出去!
“你這辦法當真很好,那麼,咱們就來辦個美食節!我從陶爺那裡學到不少美食的製作方法,因爲實在太過新奇,一直也沒有拿出來,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讓它們露一露臉也好。到時候,鮮味館也一併參加這個美食節,你們都來幫忙,務必要辦得紅紅火火!我看也別適當收什麼錢了,乾脆點,直接免費,任人試吃!”她一邊說着,一邊攥進了拳頭。
丁偉強也是連連點頭:“老闆,我敢打包票,這樣一來,咱珍味樓的生意就算比不得從前,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門可羅雀的。在我們那兒,每年都會舉辦各種各樣的美食節,那場面,可熱鬧呢!不過,依你看,咱們把地點選在什麼地方好?”
“這還有什麼可選?”姚織錦不假思索道,“咱珍味樓前就有一大片空地,就在那裡辦美食節,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嫂夫人,你是個有魄力的!”聶子奇本來已經喝得七葷八素,此時聽到二人交談,霍地站起來,身子打着晃,醉醺醺地道,“那個勞什子美食……美食節,你定下日子來,着人通知我一聲,我必定帶着一衆兄弟前去捧場!”
姚織錦趕緊讓丁偉強上去扶住他 ,衝他微微一笑道:“聶公子,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今番你幫了我,往後你就是我珍味樓最尊貴的客人,你得閒時若想來嘗兩道小菜,若能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必定親自下廚,另外,往後你在珍味樓的花費,一概以七折計算。我雖是個女子,說話卻也是做得準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那便說定了!”聶子奇迷迷瞪瞪地一揮手,站立不穩,又重新摔回椅子裡。
姚織錦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麼,就要立刻着手搞起來,相信這個爲珍味樓而辦的美食節,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爲今後她玉饌齋的分店,打下良好的基礎,並且,還能適當地做些宣傳。因此,在菜色上是不能馬虎的。
或許,那一直封存在店裡,不肯輕易拿出來供人品嚐的“佛跳牆”,是到了該見天日的時候了。
丁偉強手忙腳亂地把聶子奇安頓好,先仔細在心裡計劃了一番,便擡頭對姚織錦道:“老闆,事不宜遲,你這就趕緊回珍味樓把菜色安排一下吧,我的意思,這些菜最好都由你親自下廚,不要讓洪老頭插手,畢竟……他的廚藝如今和你是相去甚遠。聶公子就留在鮮味館裡暫且歇着,有夥計們照應,出不了紕漏,我馬上就得去找人寫一些用來宣傳的單子,四處發放。做噱頭的事誰不會?這開天闢地頭一遭的美食節,一定要讓潤州上下人人皆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