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上官弘聞言,眉頭便不自覺地一皺,“你對爲廚如此鍾愛,又明知老夫是王爺,那你就該明白,有老夫從旁相助,你的廚藝,必然會被更多的人所知曉,說不定從今往後,普天之下的人聽到你的名字,都覺如雷貫耳。這麼好的機會,又不必你出本錢,你怎能想也不想便拒絕?縱是你現在身子多有不便,老夫也情願等上一年半載,這並不是什麼問題啊!”
他雖仍舊是一臉和顏悅色,但姚織錦從他的聲音裡聽出,這位王爺,已經是有些不高興了。她連忙推開椅子站起來,誠懇地道:“瑞王爺,民女又豈是那起不知好歹之人?我不怕跟您說句實話,若是一個月之前,你跟我提起這件事,或許我真個會立即應承下來,畢竟,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但如今,我實在是……”
她擡眼看了那上官弘一眼,後者面色已有所緩和,頷首示意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姚織錦就點了點頭:“王爺,實不相瞞,這玉饌齋,乃是民女的心血。當初在京城,我身無分文,窮得連租鋪子的錢都出不起,幸而得一位貴人相助,這纔將那小小的飯館開了起來。酒香也怕巷子深,一開始,我那小店生意真是差得很,後來因緣際會下識得了陶爺,有他在桐安城爲我落力宣傳,這才逐漸好了起來。從那時起,我就在心裡頭暗暗發誓,一定要將玉饌齋做大做強,不能辜負自己,更加不能讓幫過我。出過力的那些朋友心血付之東流。”
“一年多以前,因爲家中突然出了事,我不得不從桐安回來,將玉饌齋交給掌櫃和一班夥計打理,自己接手了珍味樓。那時候我成日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沒有心思再想其他事。等到珍味樓重新開張,生意逐漸上了軌道,掙了些錢。我又開了鮮味館,纔開始慢慢重新考慮玉饌齋的事。”
“我已成了親,家在潤州,要想再去桐安照管那間店面,自是不大可能了,於是我便琢磨着再潤州開一間分店。每個人都有自己最不能捨棄的東西,對我而言,我最寶貴的。便是那一羣朋友,我夫君和腹中的孩兒,還有,便是玉饌齋。我想將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上面,所以,實在是再沒有辦法打理其他酒樓了……”
姚織錦說完。又擡頭看了看上官弘:“這天下的能人異士何其多,王爺必將尋到一位合適的大廚,與您一同將您的酒樓,經營得風生水起的。”
世上讓人心中嚮往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又怎能全部攏在自己面前?有舍纔有得,這個道理,她明白。
上官弘聽完她的話,許久沒有開腔。只將雙手於桌上交握。垂着眼睛,也不知在思忖什麼。過了好半天,他忽地擡起頭,道:“姚姑娘年紀不大。卻能想得如此通透,真是大大的不易。你如今身子不便,手中又握着好幾間酒樓,既然分身乏術,我也無謂強人所難。只是……姚姑娘,不知你這玉饌齋裡的大廚,可否……”
他自己也覺得這樣不大好,赧然笑了一下:“我知道這話一旦出了口,老夫在你眼中,恐怕就成了個有失厚道之人,不過,我還真是有些不甘心。姚姑娘,你這裡的大廚手藝卓絕,縱是比不了你,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你想他願不願意隨我去京城,共同經營我的酒樓?”
姚織錦愣了一下。這瑞王爺也真真兒有點可笑,如今又把主意打到盧盛身上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盧盛那小子,若能跟這堂堂的王爺攀上關係,對他自己,可只有好處沒有害處。假如他願意,她姚織錦不會攔着的。
她正要開口,忽聽得一聲門響,盧盛已經闖了進來,往上官弘面前就是一跪,粗聲大氣道:“小的斗膽,原本是想上樓來問問老闆可還有其他吩咐,怎地還不回去歇着,不經意間,便聽見了王爺說的話,還請王爺恕罪!”
“你便是那大廚?”上官弘一驚,隨即便攔住身後那兩個已撲過來的年輕侍衛,一捋鬍子,笑眯眯地道,“這玉饌齋裡果然是藏龍臥虎,誰能想到,做出那樣好菜來的大廚,竟如此年輕?起來吧,你既然已聽見了,心中作何感想?”
盧盛擡頭瞅了陶善品一眼。
“猴兒有話直說,只管看我幹嘛!”陶善品眱他一眼,翻着眼睛看向別處。
盧盛便又回頭看了看姚織錦。
“你自己的事,當然你自己做主,我反正也不會給你設卡子,阻住不許你去的。”姚織錦也懶得搭理他,衝他微微擡了擡下巴,意思是機會難得,再不趕緊答應的,往後想再遇上一個王爺,可比登天還難了。
“你們這是啥意思,事到臨頭,把自己摘得倒挺乾淨!”盧盛嘟囔了一句,恭恭敬敬對着上官弘垂手道,“瑞……瑞王爺,小的與我們老闆,是師姐弟,莫說如今這間新店,就是京城那間玉饌齋,我也曾在裡面做過廚。小的深感王爺厚意,只不過,我這人腦筋死,能幫着我師姐把她的心血打理好,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有多少本事,自己心中有數,有多大頭就戴多大帽子,我膽子小,一遇上大場面就要腿軟,啥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若是去了你那酒樓,非得把事情都給你弄砸了不可。我……我還是留在這兒禍害我們老闆一個人就行了。”
“你也不願?”上官弘沒料到,自己退而求其次的這條路竟也被堵死了,這時候真是有些着急了,騰地坐正身體,“世面見得多了,膽子自然會變大,這又算得了什麼事了?”
“不是的王爺,您聽小的說。”盧盛平常生龍活虎,這時候竟有些膽怯,“不是小的推諉,我實在是沒那個能耐。再說,我們老闆對我挺好,雖然平常兇巴巴的,但卻真沒拿我當外人。這玉饌齋剛剛開業,我若撂下這攤子走了,我成什麼人了?”
姚織錦聞言就道:“你若是爲了我擔憂,那是大可不必。我自會想辦法周旋,你……”
“那你不還給我張羅着娶媳婦嘛!”盧盛也有點急了,小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姚織錦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看來,這傢伙是想明白了,他和鳶兒的事,這回十有**能成。
“娶媳婦?”上官弘愈加訝異,“這更算不上什麼了!你既還沒娶親,等隨我去了京城,我幫你尋摸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也就罷了,保管你生活得和和美美啊!”
盧盛撓了撓腦袋瓜:“嗐,瑞王爺,小的見識少,也不會說話,您別跟我計較。這事兒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千金難買我樂意。我就想跟我們老闆在一塊兒,別的地方,我不想去,也實在沒那本事!”
“大膽!”他話音未落,上官弘身後一人已經暴喝出聲,“王爺面前,豈容你一派胡言,還不跪下認罪!”
“無妨。”上官弘擡手製止了那人,“他已明言自己不會說話,你又何必跟他計較?話說到這份上,我再勉強你,那就是用我的名號來壓人了。罷了罷了,既你們執意不肯,這事,也只能就這樣了。只是,我那酒樓的事,卻是難辦了!”說着,便長嘆了一口氣。
姚織錦低頭想了想,便道:“王爺,其實您只不過是想尋一個合心意的廚子罷了。若您回京之後,即刻就想將那酒樓開起來,我倒可以讓我在京城那間玉饌齋的一位女廚子,先過去幫幫您的忙。而且,就在這玉饌齋斜對面,即將要開設一間廚子學堂,到時候,我也會前去教授烹飪技藝,等他們學成,人選由着您挑哇!”
“廚子學堂?”上官弘興趣盎然地摸了摸下巴,“這倒有些趣味。可否帶我過去一觀?”
姚織錦笑道:“王爺,那學堂尚未開張,再說,此時已經很晚了,即便那些做裝潢的師父,也早就回家歇息。您若真有興趣,明日我便陪您去瞧瞧,可好?”
“甚好甚好!”上官弘連連點頭,“只是這些人學成,也得需要些時日——你方纔說那女廚子,又是誰?”
陶善品也轉頭問道:“你是想將田芸香薦過去?”
“正是。”姚織錦衝他頷首,又對上官弘道,“那位田姐姐,論起來也是我的師姐,從前在京城開過一間弄雪閣,後來因私人原因,來了我這裡幫忙。她廚藝十分了得,這點,陶爺可以作證啊。”
“沒錯,那田芸香廚藝雖不及姚織錦,卻也不過伯仲之間,比盧盛這小子,卻是好多了!”陶善品便對上官弘道,“她如今隨我來了潤州賀玉饌齋開張,王爺若有興趣,明日與她見見,如何?”
“那便就這樣定下了!”上官弘忙活了一晚上,總算看到一點希望,開懷笑道,“那咱們就說好了,明日晌午,我再來玉饌齋吃飯,請姚姑娘倒時無論如何撥冗前來,老夫的事,可就要拜託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