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娓娓道來的陳年往事,使我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甄氏集團!”我狠狠的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就是他們害我從小沒有母親,這種恨是透徹心扉、深入骨髓的,絕不是單單打我一頓這麼簡單,不由得我握緊了拳頭,怒火和忿恨讓我感受不到身上的傷痛。
“爸,你沒有想過復仇嗎?他害你失去了心愛的人,使我從小沒有母親...”不止爲何,我有些埋怨父親,認爲他懦弱無能。
“復仇,談何容易。”父親狠狠的嘬了一口手裡的香菸,把菸蒂扔到地上,狠狠的攆碎了。
父親接着說道:“甄氏家族是冀州的名門望族,可謂中原甄氏無極枝。建國以後,他們家族有組織的轉移分散財產,在全國各地建立勢力。在京城的這一支是他們族長的直系,地位尊崇,勢力雄厚。當年,你母親家被百般刁難,封鎖了她家所有的買賣渠道。”
“爸,你是懦弱嗎?”我試探的問着。
我爸皺了皺眉,又點上一顆香菸,“八十年代中期,隨着中蘇兩國關係恢復正常化,以政府間貨物交換協議爲主的貿易機制便逐漸隱退,而自由的民間貿易形式便很快在兩國流行起來。開放初期,兩國都實行外匯管制,貿易結算沒有統一的銀行體系,民間貿易只能以易貨形式進行。由於蘇聯國內市場長期處於封閉狀態,價格體系不合理,輕紡產品落後,商品奇缺,所以舶來品在當地很有市場。在俄羅斯改革之初,最早從事此類倒賣生意的是一批被稱爲合作社的私營貿易公司,甄氏集團就是在這個時候應運而生,迅速成長起來。”
“這不就是倒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十分不屑。
“臭小子!”我爸看着我的態度,生氣起來,“你以爲這甄氏集團就是倒賣個牀單被褥、家用電器什麼的嗎!”
這話把我說的一愣,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麼?”
“軍火。”淡淡的兩個字。
“軍火!”我震驚的重複道。
“你不是挺能耐的嗎,怎麼,害怕了。”我爸反問道。
我知道是我誤會了父親,便嬉皮笑臉的說着:“嘿嘿,這虎父無犬子,老子英雄兒好漢。我爸不怕,我也不怕!”
我爸噗嗤一聲,笑了一下,看來我這句馬屁,我爸很是受用。這也緩解了壓抑的氣氛,我爸繼續說着:“阿南德。”
“什麼?”我沒聽懂。
“80年代,惡名昭著的軍火商,不僅壟斷全球私營武器銷售市場,甚至研發生化武器,拿活人做實驗。”
“軍火瘋子阿南德.凱銘隆!”我吸了一口涼氣。我在一本軍事題材書籍中,見過這個人惡貫滿盈的傳奇傳記,雖然他毫無人道,是很多地區陷入戰爭的始作俑者,但是極其富有商業頭腦,從上世紀50年代起白手起家,專發戰爭財。
“當年,甄氏集團通過跨國貿易,從俄羅斯換來了軍火,除了AK-47等槍支彈藥,甚至還有微型導彈。然後,他們又將軍火販賣給阿南德,換取黃金...”我爸又嘬了兩口手裡的香菸。
“這也太駭人聽聞了!”我驚呼道,“咱們的國家是愛好和平的國度,是絕不可能允許他們甄氏家族做這種違反國際法的事情的!爸,你應該向國家報告。”
說到這裡,我爸臉色黯然:“我當然知道要向國家報告。但是茲事體大,他們是個大家族,觸角遍佈各個地區、諸多領域,要有充分的證據,纔有可能搬到他們!”
似乎真的是我太沖動了。
“兒子,記住,魯莽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反而會導致事情更加嚴重,幹事要靠腦子。”我爸語重心長的說着,然後不知爲何苦笑起來,搖搖頭:“記住,也不要輕易的相信任何人。”
我突然覺得,我的腦子確實不夠用了,從小告訴我團結友愛、要信任他人的父親,爲什麼今天卻告訴我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當時,我跟蹤偷拍,蒐集信息,發現了很多疑點,就找到了我在京城報社當記者的老同學。剛開始的時候,他對我的事,顯得十分熱忱,通過他的渠道,我們很快的收集到了更多的結果,發現他們不光販賣軍火,還藉着進出口貿易的便利,倒賣文物。”
我興奮起來,“太好了,有了證據,就能把他們一舉殲滅了!”
“就在我們準備把這個天大的新聞公諸於世的時候,我這位老同學,居然偷偷聯繫了當時甄氏集團的掌門人,甄友建,索要100斤黃金,然後把所有材料都交了出去。”
“什麼,這是背叛!”我爸的一句話,使我異常憤怒。在我心裡,背叛是無法赦免的罪。
“唉,他也不想想,甄氏集團乾的事,樁樁件件都是驚天動地,都是要掉腦袋的,豈會受他的要挾。當天晚上,人就被殺了。”
“他是罪有應得。”我恨恨的說。
“這事並沒有已他的死而結束,他的貪心,不僅葬送了他的性命,更是打草驚蛇。很快,我就被甄氏集團盯上了。當時,你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我不能蠻幹,我只能保存有生力量,隱姓埋名,去工廠當了學徒工...然後和你方叔、王叔成了莫逆。這也讓我知道了,什麼叫仗義多是屠狗輩,最是無情讀書人。”
聽着父親坎坷的人生經歷,猶如一場夢,一場不太真實的夢。“您太不容易了,從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一位才華橫溢的才子,落魄至此,唉。”我爲父親的人生經歷嘆息。
“高級知識分子?呵呵,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詞了。百無一用是書生啊,比起才子佳人的虛無縹緲,還是市井更加真實啊。”父親無奈的搖搖頭。
“後來怎麼樣了?”我追問道。
“後來,這甄氏集團知道自己的秘密泄露了,居然偃旗息鼓,一刀斷絕了軍火交易。我還是很佩服甄友建壯士斷腕的魄力的。但是他們卻暗地裡繼續做着文物走私的買賣,這買賣可比軍火的利潤還高呢!”
“這幫賣國賊!把老祖宗的的瑰寶全給毀了!”我怒罵着。
“所以,那時我和你方叔王叔承包了廢品收購站,收集一些古籍善本、老傢俱、老瓷器。想着萬一哪天能和他們甄氏集團搭上邊,就有機會打進他們內部了。可是他們自從軍火交易被發現後,組織變得更加神秘、紀律嚴明。後來,你方叔和王叔都轉了行,而我,還在堅守着這個希望。”我爸繼續說着。
我恍然大悟。正如一位偉人曾經所說,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我微微一笑,“爸,這個甄旭偉就是咱們復仇的鑰匙,古董就是咱們的的復仇道路!”
這一天,我和父親說了很多,從白天聊到黑夜,彷彿我們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的話。當然,因爲腦中幻聽的事情過於詭異,我無法解釋,更是難以開口訴說,繼續把它埋藏着心底。
就這樣,一個復仇的計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