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發呆,過來幫忙!”胡圖圖狠狠瞪了一眼瞠目結舌的厲涵,大吼!
厲涵忙不迭衝過來,一把抓住胡圖圖的雙手,幫她一起用力拉扯。
手掌剛觸碰到對方手背,雙手彷彿被電流集中,又是灼熱又是麻木!
厲涵一怔,鬼鯉身體每一寸都有劇毒,這種毒素雖不致命,但麻痹神經元灼燒肌膚,痛苦可想而知。
自己隔着胡圖圖的手碰了一下都這麼疼,她是如何忍受的!
“你鬆手,讓我來!”厲涵心口莫名抽搐了一下,一咬牙,握住鬼鯉的觸鬚。
刺痛宛若毒蠍刺入肌膚,瞬間麻木了兩條手臂。
厲涵眉頭緊皺,用盡全力將肉須繞在自己手臂上。
“我們一起,兩個人的力量比較大!”胡圖圖喘着粗氣,她的雙手雙臂早就被毒素麻痹的沒了知覺,全憑一口氣在撐着,但她不能鬆手,萬一鬼鯉掙脫了他們的掌控,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好!”厲涵重重點了下頭,拼勁全力拖着鬼鯉往前走。有了他的加入,鬼鯉的掙扎徹底失去了作用,一步一步,兩人終於把鬼鯉拖到木桶邊緣。
炙熱的水蒸氣讓鬼鯉十分不安,她拼命晃動着身軀,垂死掙扎。
“把她拖進去!”厲涵大吼一聲,雙臂上的肌肉瞬間鼓脹,鬼鯉碩大的頭顱一點點朝木桶靠近,肉須在兩人拉扯下,慢慢沒入熱水中。
眼看兩個人的手掌都要沒入開水中,厲涵曲肘撞開胡圖圖,自己卻死死壓住鬼鯉的頭,一點點將它塞入開水中。
灼熱的水瞬間瀰漫了小臂,劇烈的灼熱感瞬間侵蝕了皮膚。
厲涵悶哼一聲,一言不發繼續往下按。
胡圖圖想不到關鍵時刻厲涵會這樣做,看着他瞬間被開水燙紅的手臂,胡圖圖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如果剛纔伸進去的事自己的手?
她真不敢想象……
鬼鯉的頭慢慢沒入水中,厲涵縮回手臂,身體不由自主顫動。
才這麼一會兒,整條小臂的皮都被泡開了,肌膚裂開,露出通紅的血肉,鑽心的疼。
“厲涵……”胡圖圖伸了伸手,卻不敢碰他。
沒等她再開口,鬼鯉的身軀猛然縮小,竟變成了一條五彩斑斕的活鯉魚!
鯉魚沒入開水中,瘋狂的竄動。
水中泛起一片紫紅色的汁水,陽烏梅徹底融化了。
鯉魚揚起頭,拼命晃動着尾鰭想從水中跳出。
無數黑氣從鯉魚口中瀰漫,慢慢的,它身上那些五彩斑斕的顏色緩緩蒸騰,不多時,鱗片上所有的顏色都脫落了,變成了一條瑩白透明的純白色大魚。
兩滴透明的眼淚順着凸出的魚眼滾落,淌落魚鰓。
胡圖圖怔住,這條魚的眼神充滿了悲傷。
一人一魚隔水對視着,不知不覺,周圍的一切似乎全變了。
恍惚中,她好像進入一個奇怪的地方,到處瀰漫着淡淡的霧氣,什麼都看不清,只有不遠處有一處微光輕輕晃動。一種莫名的情緒緩慢涌上心頭,胡圖圖邁步走入光線中。
湖畔,清風嫋嫋,綠柳成蔭。
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女子站在一株柳樹下,背影孤寂淒涼。
“相公,我拋棄了全部跟你浪跡天涯,你爲何要欺騙我……”女子喃喃低語,手無力垂下,一頁信筏落在地上。
胡圖圖撿起信筏,詳讀了一遍,心頭剎那如被火烹煮。
“該死,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無恥的男人!”
女子是世家貴女,一次偶然的邂逅了一名貧困的書生,女子不嫌棄他家貧如洗,對他百般接濟,但男子始終名落孫山一事無成。
爲了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女人逃婚離家,準備和心愛的男子一起浪跡天涯。
兩人相約在河畔見面,男子拿了女人隨身攜帶的細軟去兌換銀兩,結果,竟一去不再回頭。
女人在河邊苦等了三日,只等來男人一紙空文。
“你爲何要騙我……”女子慘然對着河水,眼淚已經流乾。
胡圖圖看着她一步步朝冰冷的河水邁入,卻無力阻止。
只好跟着她的孤魂一點點沉入水底,不知遊蕩了多久,忽然遇到一具雪白的屍骸,女子的魂魄鑽了進去。
化成了鬼鯉。
即便成了妖物,女子對男人還是念念不忘,她離水上岸,不停找尋着昔日的負心人。
奈何滄海桑田,昔日的負心人早已離開了人世,而她,卻還在不停的苦苦追尋。
“你是不是我要等的人?”每當遇到在岸邊停駐的男人,女人便化身成人上前詢問。
有人驚嚇的逃開,有人厭惡的唾罵,也有登徒子嬉皮笑臉的上前調戲,妄圖一親芳澤。
女人的期盼盡數落空,期望變成了絕望。
身上戾氣越來越重,最終變成了一條充滿怨氣神智不清的妖物。
幾百年過去了,她已經忘了自己所愛之人的相貌,卻還是不知疲倦的在水中暢遊,岸邊尋找,有一天她順着江河遊入大海,在海邊看到了一名男子。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曾經的愛人,於是,她不顧一切的來到岸邊。
想要和他相認。
卻發現經過這數百年的消耗,身上的靈氣已經消耗殆盡,他看不到她了。
於是乎她只能跟着他,離開了水的她越來越虛弱,也越來越暴躁。
可她從來沒想過要害他,她只想親口問問他,爲什麼不回來找她?她等他幾百年,幾百年了,她只想要一個解釋。
胡圖圖心中一陣酸澀,想不到鬼鯉的遭遇如此淒涼。
……
畫面一轉,女子依舊佇立在河邊。
清風嫋嫋,綠柳成蔭。
一切依稀如昨天。
胡圖圖茫然四顧,爲何剛纔那一瞬,她感受到鬼鯉所有的前塵往事,她的悲傷,她的怨恨,還有,她的等待。
“相公,你在哪兒?”女人的聲音一直在耳畔輾轉。
“我在這兒,我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赫然響起。
胡圖圖吃了一驚,這聲音,好像是厲涵的?
女人驚喜的回過頭,朝光影處奔去。
視線中,那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那兒,眸光深情的凝視着她。
“相公你來了?你沒有扔下我?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的……”女人撲倒在厲涵懷中。
厲涵的身體微微一頓,眸光泛起氤氳的水汽。
擡起皮開肉綻的小臂,輕輕將女人攬入懷中,“我怎麼會扔下你不管呢,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永遠都不分開。”
“永遠……不分開。”女人緊緊擁着厲涵,眼角有淚水徐徐淌下,脣角卻泛起幸福的微笑。
有微光從她體內發出,身體慢慢透明,變的虛無。
很快,破碎成無數無數璀璨的星芒,緩緩消散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