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被賜婚後,老爺特意把她和綠柳姐姐叫到跟前,耳提面命了一番,讓她們睜大眼睛,好好的看個仔細,說如果有人再不經過他的允許擅自闖進小姐的房間,就要馬上報給他。
這話裡話外,說的就是七皇子!
回憶起老爺當時的臉色,紅纓直到現在還有點膽怯。到將軍府這麼多年,老爺很少對下人發火。
看看還不知神遊到哪裡的未來姑爺,紅纓急得臉色漲紅,狠狠地跺了跺腳,道:“小姐,老爺剛送走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現在就快要到門口了!”
葉倩墨不禁嘴角抽了一下,這幾天父親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來到她的院子裡,喝上幾口茶,然後長談大論一番,天文地理,軍事謀略,津津樂道,不過這話的結尾處總有那麼幾句勸說她改變主意的意味。
不過,她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更何況慕容宸是她認定了的人!
要是父親進來看到慕容宸……,葉倩墨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兩人在書房中見面的場景,還是過幾天再讓他們見面好了,至少也不能讓父親知道慕容宸來見了自己,
念頭轉過,葉倩墨立馬轉過身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嘴裡道:“喂,醒醒,”至於麼,一聲‘姑爺’就成了這個樣子,一指外牆,“轉身,往前走……停!”葉倩墨被他生生氣樂了!
紅纓猛地捂住了眼睛,卻還是透過指縫看着難得一遇的悲劇,哎呀,她仰若神明的七殿下啊!
還在傻樂中的慕容宸迷糊中遵從她的指令,一直行前走,卻不料眼前一黑——撞到了牆上。
慕容宸臉一僵,狠狠地瞪了一下——牆,再瀟灑轉過身時又華麗麗地恢復了平常的妖魅樣兒,笑地風輕雲淡,天地天地變色,眼波流轉間,竟暗了深邃,填了淡藍,詭異妖邪,另有一種魅惑。
別說紅纓了,就連葉倩墨也不禁看呆了眼,慵懶邪肆,彷彿天地間天地間所有一切的存在都只是爲了這個男子增添配色,傾國之貌也不過如此了吧,她嘴脣微啓,無意識地喃喃吐出兩個字,“妖孽。”
慕容宸彷彿聽見了,也好像只是因爲她的呆愣取悅了他,他眉一挑,笑得更歡暢了,桃花眼中溢滿了滿滿的笑意,一揚衣袖,大步朝着她走來,卻在半路停下了步子,微微皺眉,望向葉倩墨無聲開口,腳尖微點,轉身飛走了。
他前腳剛走,葉浩宇後腳就進了院子,看見呆呆站在院中的主僕二人一愣。
葉倩墨“輕咳了一聲,笑着迎上去,笑道:“父親,您來了,紅纓,去泡壺茶過來。”
“奴婢現在就去,”紅纓上前行禮,清脆地應了一聲,快步離開,走到無人處,她拍拍胸口,嘴裡小聲嘀咕道:“好險,好險,”小心地轉了轉頭,左右看了看,沒人,“哈哈哈,七皇子竟然撞到了牆上……”
葉倩墨把父親讓到屋裡,坐下來閒談着等了片刻,紅纓就端了茶過來,葉浩宇點點頭示意她離開,紅纓輕手輕腳地退下,她對將軍是又敬又怕。
只剩兩人的屋子裡頓時靜了下來,唯有兩人的呼吸聲,偶爾響起瓷器碰撞的清脆聲,時間一分分過去,這樣僵持了片刻,葉浩宇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放下茶蠱,看着只低頭品着茶的大女兒,道:“倩墨,以你的聰明伶俐,應該早發現我說那些話的含義,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你外公也是這麼想的。我們也知道七皇子現在對你很好,可是七皇子這個人被寵着長大,隨心所欲慣了的,出去了幾次,想必你也聽說了他的一些傳言,”
“父親,那些不一定都是真的,”
葉浩宇搖搖頭,摸摸她的頭,語重心長道:“父親做了這麼多年的官,還是能看出個一二,知道七皇子並不像他表現出的那麼簡單,那些流言或許是混淆耳目,不過即使他不貪戀女色,他能疼你一輩子嗎?作爲皇子,三妻四妾……”
“父親,”葉倩墨擡起頭,不躲不避,直直地看着他,眼睛裡亮的驚人,有一種破浮沉舟的果決和堅持,斷聲道:“不說皇子,大臣,世家子弟,即使富一點的人家也要納個妾,說能保證一輩子對一個人好,我知道您和外公希望我嫁給一個普通人,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可誰知道這個人是否是因爲畏懼您和外公,纔不敢不對女兒好,”她眼裡出現了譏諷,語調轉冷,“女兒還不稀罕這樣的好,說句不敬的話,您和外公不可能陪我一生,如果他真是那樣的人,女兒又該自處?與其嫁給這樣一個人,女兒寧願賭一次,嫁給一個喜歡的人,”
她頓了一下,笑道:“父親,女兒也不是好欺負的。我並沒想過他能愛我一生,只娶我一個人,”
葉浩宇一愣,哪有沒嫁人的女孩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夫君疼愛自己一輩子的?
“我喜歡他,喜歡的是愛着我的他,如果他另娶他人,喜歡上了別人,背叛了我,那麼,”她一字一頓的道:“他也沒有資格得到我的喜歡,既然不喜歡,何來傷心。女兒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父親別忘了,我手中掌管着飛鷹,就算到那時,女兒相信自己也有自保能力。”
也許這一席話太過驚世駭俗,離經叛道,就算疼愛女兒,一心爲女兒着想的葉浩宇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錯愕地看着她,“難道到時候,你要他休了你!”
“休?”葉倩墨低笑,“到然不是,”
葉浩宇鬆了一口氣,不過,馬上又提了起來,
葉倩墨把玩着手中的茶蠱,低頭笑道:“不是休書,而是和離。女兒怎會容許自己那麼狼狽?”
半餉,葉浩宇都沒說一句話。
這個朝代雖然開放,但對女人的約束還是縱多,從來沒有和離一說,想必這番話對父親的衝擊力很大,葉倩墨尋思了一會,笑着轉了話題,說着一些新鮮趣文。
葉倩墨雖然比不上葉浩宇的博聞強識,見識深廣,卻憑藉現代的知識,每每都能使他啞然失笑。不過這次,他顯然想着事情,漫不經心的,半響纔回一句話。
門外去而復返的慕容宸面色複雜,眼裡有喜有悲,到最後竟有了惱怒,深深地看了一眼屋內還在交談的父女二人,才悄悄離開。
等到葉浩宇反應過來離開,走到書房後才猛地記起他去葉倩墨那裡的目的,想了想,招手叫來張管家,吩咐他準備好葉倩墨出嫁時的田產、店鋪。
張管家自然點頭應是,恭謹的退下後不敢有半點怠慢,一手抓起自家大小姐的嫁妝,凡是葉倩墨的事,莫不上心。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出嫁時間都挨着,可老爺卻單單詢問了大小姐的嫁妝,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爺還是忘不了夫人啊!
其實,張總管卻是誤會了。因爲葉倩墨的院子最偏僻,葉浩宇一開始就先去了二女兒、三女兒的院子看了一番,又好好的囑咐了夏氏,等到來到葉倩墨那裡,被她的一番驚世駭言弄暈了頭,也沒來得及說這事,想着她沒了母親,夏氏一定不盡心,所以才特意吩咐了張管家。
不過,這樣一來,剛被關了緊閉放出來的夏氏卻恨得牙癢癢了。
過了幾天,爲女兒準備嫁妝的夏氏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望着一屋子屏息垂手而立的管事嬤嬤和得力的臂膀,夏氏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桌子上放着的茶水頓時灑了出來,順着桌角慢慢的流到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趙嬤嬤,你來說爲什麼我爲蘭兒準備的金銀首飾少了那麼多?”
被叫到名字的趙嬤嬤嚇了一跳,卻擡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夏氏惱怒地把被子直接摔到了地上,堪堪仍在她腳旁,趙嬤嬤不敢磨蹭,高聲答道:“夫人,張管家說是要拿去做大小姐的嫁妝。”
張管家身份特殊,和將軍一起長大,深受老爺的重用,夏氏也對他禮讓三分,趙嬤嬤先前並不原意得罪了他。
俗話說的好,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餘下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說道:“夫人,城南的那處新裝修過的宅子,張管家說是要爲小姐準備着;您預備給三小姐的良田被張管家要去了一半……”
夏氏聽到最後,肺都氣的炸樂,心肝亂顫,指着張管家住的地方說不出話來,李嬤嬤連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口中連勝勸着話,夏氏在她的攙扶下重新坐下來,跌聲吩咐道:“把張總管給我請過來,我倒要他給個說法!”
不大一會,張總管被帶到了夏氏跟前。
一路上,小丫鬟斷斷續續的描述,足以張總管明白髮生了何事,早已想好了對策的張總管一進屋子,就深深鞠了一躬,口中連連請罪道:“二夫人,這是老奴的錯,沒有派人告訴您一聲。”
近幾年,張總管一直叫夏氏二夫人,不管夏氏如何旁敲側擊、暗裡威脅、許以好處,這個‘二’字就沒去掉過,夏氏手段用盡,也無可奈何,只能隨他去了。
等到想通了,覺得‘二夫人’也是夫人一列,也就釋懷了,再次見到張管家臉色也就緩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