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也搞不清楚傻子是人是鬼,說爲了保險起見不要管他。
正要開車,女人的直覺再次告訴我,不管傻子是人是鬼,我該讓他看爸爸一眼。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但有一點可以確認,以前也有過直覺,但從來沒像遇到攔車人和見到傻子所產生的直覺來得清晰和肯定。
好像白澤被抓,爸爸離開,我的直覺一下就變清晰了,自信自己不會感覺錯。
“我下去看看。”
我拉開車門,傻子跪在後車門外,轉頭期待的看向我,我讓老吳開門,老吳遲疑說:“萬一他是……”
“吳叔,不會有萬一的。”我自信的話讓老吳一愣,他按了一下控門鍵,我打開後車門,傻子擦了把眼淚在地上用力的磕了三個頭,額頭撞在泊油路面咚咚響,“二牛哥……”
磕完頭,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吃過的饅頭放進車裡,“饅頭……這次……我給牛哥饅頭……”
我這纔想起爸爸帶我到鎮上趕集,只要碰到傻子就會多買一份吃的給他,偶爾還被傻子吐口水。很多人勸爸爸不要再搭理傻子,爸爸每次都說下次不會了,但到了下次卻依舊我行我素。
接觸到傻子感恩的目光,我在他眼裡好似看到了年輕的爸爸,牽着我的小手,拿着饅頭給傻子的情景,眼淚忍不住在眼眶打轉。
爸爸死了,他真的死了,但他活在我心中,活在他幫過的人心裡。
一瞬間,我接受了爸爸離開的事實,直到傻子離開幾米遠,我纔回神,傻子停住腳步轉頭說:“菲……飛……丫頭,你先別帶牛……牛哥回家,等……”他指着天糾結着用詞,“先等三柱香了再去街尾,唱……唱戲的在那等着。”
看着傻子進入黑暗的巷子,我的雙眼再次迷離,讓一個連自己是誰都記不住的傻子,記住我叫菲菲真的很難,可是他卻記住了,只因爲我是爸爸的女兒。
老爸,我因是你的女兒而驕傲,總有一天會讓你因爲是我爸而感到驕傲!
看着爸爸的屍體,我關上車門心裡這樣想着,同樣也緊張到了極點。
“這……你怎麼知道他是人?”老吳詫異的張着嘴,我皺着眉頭說:“直覺。”
老吳見我神色緊張又問:“怎麼了?唱戲的是?”
我指着街尾最後的空臺基,那裡長着一顆大槐樹,“小時候聽老人講,那裡原本住着一個唱戲的,在附近幾個鎮,甚至縣城都蠻有名,後來不知道怎麼就死了。他死後,大半夜總能在屋子裡聽到唱戲的聲音,嚇得他自家兄弟把房子都拆了,後來也沒人敢在那兒蓋房子。有人在那種了顆槐樹說是鎮陰,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再也沒聽到唱戲的聲音,直到我幾歲的時候,鎮上又開始傳,有人天矇矇亮,見到唱戲的在大槐樹下翻跟斗,也有見大花臉耍大袍的……反正大白天靠近大槐樹都心裡發毛。”
換了口氣,繼續講:“起先也沒出過事,好像是我十歲那年,鎮上有三位老人接連在大槐樹底下喝農藥自殺,後來就沒有後來了。倒是鎮上孩子不聽話,家裡大人都說,再不聽話就把你丟到大槐樹下唱戲去。”
講完,我想起一件把自己嚇得直哆嗦的事。
那會三個老人相繼自殺,鬧得人心惶惶,爸爸帶我到鎮上趕集,我說怕,爸爸拍着我的腦袋說:“不怕,世界上沒有鬼,都是人自己嚇自己。”然後他就跑到大樹底下尿了一泡,那一泡尿了半個多小時,我還笑他掉進廁所了呢?自此,唱戲的就消停了!
現在想想,爸爸當初真是去撒尿嗎?唱戲的不再鬧了,說不定是爸爸下的手。
“好心有好報!”老吳看着巷子,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丫頭,還好聽你的停下了,不然咱們可一頭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