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最後一天外景的拍攝內容,是黃昏時在日光嶼沙灘上的一幕戲。

這一幕其實並沒有什麼劇情,就只是裴爍扮演的男主角謝淵牽着自閉症的妹妹葉小彥來看海,當時謝淵已經爲了替妹妹報復,做下了連環兇殺案,並且在心中隱約有了事情要敗露的預感。

但面對着幾乎被完全毀掉人生的妹妹,他還是無法收手,無法放過餘下幾個欺負過妹妹的人。

沒有太多的臺詞對白,這一幕要表現出男主角內心的掙扎和最後的決絕,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爲時間一過就會漲潮,這一幕的拍攝是有時間限制的。而說實在的,裴爍最不擅長的就是在有時間限制的條件下拍戲。

掐着時間來到片場,看着忙着在沙灘上鋪軌道,搬攝影機忙來忙去的劇組工作人員,裴爍心裡又開始有點沒底。他下意識地瞥了眼費禕的方向,發現對方正在跟女主角顏栩遙聊着什麼。

片刻後顏栩遙朝裴爍走了過來,衝他挑了挑眉道:“費禕說,讓你待會別掉鏈子。”

顏栩遙這會兒已經做好了造型,清純的黑長直配上斜劉海,整個人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清新又美好,只是說出來的話帶着一股女王的氣場,怎麼聽怎麼都感覺違和。

“……爲什麼要特地叮囑我?”裴爍有些不爽,並且,這話費禕幹嘛不親自來對自己說?

“誰知道,”顏栩遙白了裴爍一眼,“不過我確實有點擔心你,之前在水族館那次……”

一提這個裴爍就心虛,忙點頭答應道:“是,是。”

讓裴爍心虛的‘水族館事件’其實就是上週的一場戲,那場戲的內容是他扮演的謝淵爲了配合治療,帶妹妹來看自己馴養的小白鯨,並且成功地喚起了妹妹的注意。

其實爲了那場戲裴爍已經準備了很久,在自己單獨面對小白鯨阿寶時也能與它配合得很好,只是到了現場還是出了亂子。

當顏栩遙按着劇本寫的,一步步走到齊小腿深的水池中時,裴爍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動作,總之阿寶像吃錯藥了一樣直直地衝着顏栩遙撞了過去,顏栩遙一個沒站穩就摔倒在水中;

第二次重新做好造型,再次開始的時候,阿寶倒是沒有撞過去了,只是尾巴嘩啦嘩啦地拍着水,成功地把顏栩遙濺了個透溼;

第三次、第四次……總之那一幕一直折騰了一整天才算拍好,裴爍非常愧疚,但對着阿寶那雙無辜的圓溜溜的大眼睛他也不能說什麼,只好對着自己生悶氣。

那天的戲費禕沒說什麼,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也沒說什麼,畢竟這是阿寶———一隻鯨魚,無法預測的因素總會存在。但看着一遍遍替顏栩遙補妝的造型師,和因爲只穿着裙子在冷水裡泡了大半天的顏栩遙,裴爍還是忍不住沮喪。

前不久發誓要在圈子裡站穩腳跟,不再僅僅做一個三線小明星的是自己,但眼下連一個簡單的鏡頭都要反覆好幾次的也是自己,這讓裴爍的挫敗感怎麼也止不住。

還記得當時晚上回到旅館,祁攸很快發現了裴爍的不對勁。在聽完裴爍大致說了一遍是怎麼回事後,祁攸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剛開始上節目時,被導演很不留情面地罵過。”

裴爍正低落的時候,忽然聽見坐在沙發上的祁攸忽然出聲。

“啊?”裴爍一時沒反應過來。

“玩遊戲放不開,沒有節目效果,所以被罵了。”祁攸輕描淡寫地說着,沒有去看裴爍。

裴爍思考了一會兒,纔想說祁攸忽然提起這個,該不會是……在安慰自己吧?

得出這個結論後裴爍覺得心裡的鬱結一下子散了不少,正當他傻笑着想要對祁攸說什麼時,忽然聽見對方話鋒一轉。

“不過你跟那頭鯨魚相處的時間也夠久了吧?就這樣它還不聽你的,你是有多不討它喜歡?”祁攸直接了當地吐槽。

“……”裴爍頓時有點心塞,心說你當我跟你一樣麼。

說起來,祁攸剛跟着裴爍到日光嶼上時,裴爍就帶着點炫耀的心態帶着祁攸去看過阿寶,並且在路上還在說着什麼‘那傢伙特別聽我的話’。

結果當然是被狠狠地打臉了。

阿寶對裴爍的指令基本上是看心情,心情不好時哪怕吃了裴爍喂的大半桶鱈魚它也不會聽。

然而祁攸……祁攸只跟阿寶玩了一個下午不到,阿寶就已經自來熟般地對祁攸言聽計從,甚至不需要鱈魚就會乖巧地圍着祁攸打轉,簡直把裴爍氣得不行。

“你少想那麼多有的沒的,搞不懂你還根本沒紅起來,哪來的什麼壓力。”那天晚上祁攸最後是這麼‘安慰’裴爍的。

效果……好吧裴爍承認,雖然真的很會心一擊,但這確實也是大實話。

帶着‘反正我不是什麼實力派ng也是正常的’這種心態,裴爍開始了在日光嶼上的最後一場戲。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一幕居然拍得異常順利。

費禕全神貫注地盯着監視器,屏幕上,在黃昏時柔和的光線下,有着一張娃娃臉的帥氣青年很輕地替女生把飛揚的髮絲別到耳後,動作很溫和,只是女生卻目光空洞地望着金色的海面,完全無動於衷。

像是完全不在意女生的反應,青年笑了笑,接着也把目光投向了那片大海。他沒有看着對方,只是自言自語般道:“如果哥哥哪天走了,小彥會不習慣麼?”

沒有人回答。

青年的轉過頭,很認真地注視着女生,幾秒後彷彿用了很大毅力一樣才把視線收了回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沒有了猶豫。

“小彥,我不會後悔。”

這一條居然一次就過了,這讓裴爍多少有些意外。當然還沒等他意外完,劇組已經效率很高地從片場撤走了,因爲海水很快就會開始漲潮。

而正當裴爍也準備離開時,一轉頭卻看見了在不遠處那塊沙灘上,一個高挑的身影。

那人身上寬鬆的襯衫被海風吹得輕輕鼓起來,休閒的沙灘褲下面是修長筆直的小腿,整個人揹着光站在海邊,彷彿就是一副雜誌內頁上的海報。

———是祁攸。

裴爍呆了幾秒後興沖沖地跑過去,一邊過去的時候他腦子裡還一邊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個場景好像還挺浪漫的?

“拍完了?”祁攸沒有看裴爍,只是隨口問道。

“嗯,一條過。”裴爍樂呵呵地答,接着跟在祁攸後面,踩着對方在沙灘上留下的足跡,慢慢地走着。

兩個人都沒說話,耳邊只有海浪嘩啦嘩啦的聲音。

這個情景讓裴爍有點陶醉,他情不禁地開口道:“咳,那個,我好像聽旅店的人說,情侶到日光嶼上玩兒,都會在傍晚的時候來沙灘上散步什麼的……”

祁攸覺得有點好笑:“裴爍你能別這麼少女情懷麼?”

裴爍被噎了一下,在心裡吐槽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解風情。他悶悶地迴應道:“怎麼了,不能說啊?”

祁攸稍稍偏了偏頭,好像想了想,接着道:“算了,我確實是你男友,陪你散步也沒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祁攸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但不知爲什麼就是讓裴爍從心底裡一下子甜了起來。他忍不住上前了幾步,接着握住對方的手。

祁攸愣了一下,但也沒有甩開,只是回過頭眯着眼睛道:“你是有多黏人啊?”

裴爍不答話,他看着祁攸,夕陽柔和的光線落入對方的眼睛裡,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着的時候,雖然聽起來很肉麻,但裴爍還是要說,那感覺就像是全世界都靜止了一樣。

海水慢慢地漲了起來,沒過了兩人的腳踝。

祁攸握着裴爍的手帶着他往回走了幾步,因爲有些用力所以十指親密地扣在了一起。裴爍不由得想,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這樣無所顧忌地走在一起?

在這個還處於旅遊淡季的沒什麼人的小島上,並肩走在黃昏時漲潮的沙灘上。

祁攸簡直對裴爍無語了,才十分鐘不到的工夫,這這傢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露出那種傻兮兮的笑容了。

說實在的,祁攸只是因爲無聊纔會想要到沙灘上逛逛而已,兩個人能碰到一起散步什麼的純屬意外。

只是,看着裴爍這麼開心的樣子,祁攸也不知怎麼,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趁裴爍沒注意,祁攸把對方往自己懷裡一帶,接着低頭親上了他的嘴脣。

裴爍毫無防備,因爲重心的關係沒一下子沒收住往前一傾,於是兩個人的嘴脣重重地碰在了一起。

“唔!”裴爍不由得悶哼一聲,因爲那真的還挺疼的。

半響後祁攸一臉不高興地瞪着裴爍:“你是有多笨?這都能撞上來?”

裴爍捂着還有點麻的嘴脣,感覺冤得要死,心說是你一聲不響忽然親上來的啊!

“要、要麼再來一次?”裴爍試探地說。

祁攸沒說話,長長的睫毛在夕陽下彷彿被染成了金色。好半天,他才轉過臉,面無表情地看着裴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在等我主動?裴爍忐忑了一下,接着硬着頭皮湊過去,擡起頭親上祁攸的脣。

祁攸還是沒反應。

正當裴爍有點尷尬地想退開時,冷不防地卻被祁攸一把扣住後腦勺,接着加深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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