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以前不過是個小漁村,別說話劇、音樂劇了,連華夏古典的戲曲都沒有,最開始的舞臺表演,只能是粵劇。
大概從清末開始,隨着香江跟國際的交融越來越深,西方的話劇、音樂劇、舞劇也進入香江,但那個時候,最火的還是粵劇。
從上個世紀中期的“舉步維艱”,到逐漸商業成功的“百花齊放”,再到千禧年後越來越多樣化和本土化的原創題材,香江舞臺劇以“香江本土性”這一獨具特色的力量,在華語舞臺劇中異軍突起。
就跟內地話劇一樣,從開始的只能演西方劇本,到後來老一輩藝術家創作的《雷雨》、《茶館》、《四世同堂》,以及歌劇《白毛女》等等,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功,並反向輸出國外,也同樣叫好叫座。
除了本土化外,像經典的舞臺劇,《哈姆雷特》、《羅密歐與朱麗葉》等等,依然經久不衰,並被改編成多個劇種,深入人心。
《川省好人》名氣比這些稍弱一些,但只要是戲劇愛好者,都有所耳聞,但看過的,除了去西方國外,本地還沒有,或者也有排演的,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
沒有電影、電視劇之前,舞臺劇在世界各地都是主流,但有了電影后,主流變成了二流,有了電視後,二流變成了非主流。
當然,非主流是對比而言,放到華夏,乃至全世界的人口基數上,也是不小的數目,就拿今晚來說,除了捧場的名流和明星,以及僅僅是被宣傳吸引好奇過來的觀衆外,其他的話劇愛好者,也不在少數。
香江文化中心的大劇院,足有一千七百多個座位,而座無虛席,至少超過一千位觀衆,都是戲劇愛好者,甚至是從業者。
就像當初寧遠擔綱主角出演《戀愛的犀牛》,那些得知寧遠不僅被華戲破格錄取,又被特招進華夏話劇院的學生、演員,都想來看看寧遠的深淺,好奇、觀摩和學習、不服的心思不一而足。
包括謝停風,一開始調侃想看寧遠的獲獎話劇,也是存着不服的心思。
雖說之前在劇組,看到那場跟程龍的戲,讓他感受到寧遠的厲害,承認了寧遠的演技的確很好,但那短短的一幕,跟印象中高高在上的柏林戲劇節金獎,感覺上還是沒法畫上等號。
他們這些英皇的演員,不僅僅是因爲程龍,還有他們老闆楊瘦成也來了,謝停風、吳浩康、Twins、Boyz這些是自己來的,畢竟都跟寧遠在《新警察故事》裡合作過,雖然阿嬌沒有,但阿Sa可是裡面的女二號。
至於其他的,像張嘉輝、任答華、房祖名這些,是因爲他們同爲演員,又暫時沒有工作,讓他們一同來觀看。
寧遠還不知道這點,否則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影帝來看我的戲?學習?有沒有搞錯?
當然,舞臺表演和影視表演還是有不小的區別,有些話劇演員演影視劇有時候拿捏不住分寸,表情和動作、聲音都稍顯誇張,而影視表演演員來演話劇,也同樣會遇到很多問題。
在影視表演上,寧遠或許比張稍遜一籌,但在話劇表演上,也能給張一些啓發。
這一次的演出,除了細節的調整,結構上也有了變化。
之前的演出版本,一開始是水墨舞臺的歌舞表演,寧遠當初參考的是《小城雨巷》那種,但這一次,把三位神仙的出場提到前面。
因爲他們說的都是粵語。
雖然詞不算多,但也依然讓這三個演員費了一番功夫,不過,看觀衆一開始的驚訝,到隨之而來熱烈的掌聲,就表明這個調整的效果不錯。
這其中的臺詞改編,寧遠也參考了明年纔出來的那出,由演戲家族改編並排演的音樂劇,雖然音樂劇以演唱爲主,但對白也不少。
當“雲中三仙走足三千天,要領教世間惡定善”,呈現出口語化的節奏感出來,就先聲奪人。
另外,香江文化中心的多功能舞臺,也給改編增加了現代感——通過旋轉舞臺來展現老王、三位神仙以及三位街坊的對手戲,旋轉一面,對着的那人就被追光照亮,而其他人都籠罩在黑暗中,神仙依次跟這些人交流。
這種方式,讓舞臺在編排上增加了層次感。
不過這並不完全是寧遠的功勞,也是他根據之前看過的原版提出想法,這就像設計師畫出草圖,而工程師根據設計論證各方面的可行性,並最終實施。
而粵語裡的俚語對原劇的轉移恰如其分,將舞臺拉近到觀衆生活之餘,又多了幾分詼諧的亮點。
就像賣水人老王挨家挨戶爲三位神仙尋求住處,卻碰了一鼻子灰,路邊的街坊就罵道:
“即刻躝屍咪再混吉!”
大概的意思就是‘趕緊滾開,別瞎糊弄’,以此來拒絕老王。
像這樣翻譯臺詞,言簡意賅,又富有粵語抑揚頓挫的力度。
而對於觀衆而言,這樣的‘因地制宜’,也給了他們熟悉和親切感,距離上就不再像之前覺得這是外來品,純粹看藝術的形式,而沒有真正投入進去。
這樣一來,粵語滲透其中,哪怕使用過多的俚語也顯得行雲流水,沒有突兀之感,同時也使得整個舞臺有一種恰到好處的鬆弛,輕鬆甚至歡樂的氛圍。
不時爆發的善意鬨笑,同樣是給與演員們的肯定。
包括那些本來當做捧場的大佬,也不知不覺間看了進去,聚精會神的盯着臺上,眼裡再無其他。
連他們都這樣,就更不用說那些普通觀衆,越看越投入,心裡驚喜不已,即使短暫的轉場時,也沒有完全跑神,而是感嘆幸好沒有錯過這出好劇。
真正的精彩,當然來自於寧遠的出場——原本放在開頭的華夏風格的搖擺小調和柔軟的舞蹈,在一身旗袍的寧遠撐着小傘,身姿搖曳的出場時,臺下一個個眼睛都直了。
有知道內情的,諸如張漫玉、程龍、楊凡他們,都知道這是寧遠,包括已經在柏林看過一遍的張漫玉,此刻還是忍不住嘖嘖稱奇:“真美”。
楊凡也看過,不知道第幾遍重複:“早知道當初拍遊園驚夢,讓這傢伙演翠花,絕對經典,遺憾……真是遺憾……”
翠花,就是那部電影的女主角,宮澤理惠演的,整日的穿着不是旗袍,就是跟王祖嫺飾演的榮蘭對戲的戲服,柔媚萬分。
至於謝停風,還沒太回過神,就聽到楊凡的話,詫異道:“這……這真是寧遠?”
程龍也有些不敢置信:“雖然之前提過,但第一次見,我還是感覺有點不真實,的確太美了。”
一旁的張嘉輝微微頷首:“的確,演女人容易,也不容易,套上衣服化上妝,頂多身材上加點料,就成了,但如果演不出那個味,只能讓人噁心,但寧遠演的,那神態,那行走間的步態,顯然都把女人最柔媚的一面展示出來了,這細節……厲害。”
除了他們,跟江志強坐在一起的那些大佬,也紛紛詢問,當得知臺上這個讓他們都禁不住小腹一熱的尤物,竟然真的是寧遠演的,心裡到表情上,別提有多精彩了。
雖然有點不是味,但依然想近距離的褻玩一把,這是什麼矛盾的心理?
至於江悠悠,此刻就徹底呆了。
之前的排演,寧遠並沒有完全扮相,沒有換裝,雖然演出了那股味,但缺少服裝和妝容以及飾品的加成,觀感上還是差了很多。
更何況,主燈光打在寧遠身上,本來皮膚就差不多恢復過來的寧遠,此時更白了,再配合着腮紅和精緻的眉眼妝容,以及殷紅的嘴脣,連江悠悠都想感嘆一句真美,不過嘴上還是忍住了。
但心裡面,江悠悠越來越感覺,寧遠真是個寶藏,就像洋蔥似的,剝開一層還有一層,你以爲他有四層,實際上裡面還有好多層。
現實中跟寧遠相熟的江悠悠都如此,得知眼前這位就是沈德,看過演員表,知道沈德是寧遠演的那些觀衆,就更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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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臺下沒有燈光看不到門票上的圖片,但腦海裡,他們感覺已經想不起來寧遠原本的面貌,只剩下臺上的柔媚動人,款款走來細腰搖擺,似弱柳扶風,優雅而輕盈。
甚至他們都想不明白,男扮女裝,怎麼做到這種極致的。
細腰可以通過上下變粗對比而來,更何況旗袍本來就凸顯身材,可……這行走間的嫋嫋婷婷,神色間的風情,站在一衆鶯鶯燕燕中,也不覺得突兀。
甚至……此刻他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會不會旁邊這些也都是男的。
吃驚和欣賞之後,隨着劇情推進,一幕幕的表演,來到了本劇另外一個膏巢之處:
表哥崔達出場。
雖然時間已經很長了,但觀衆沒有不耐,當舞臺上一束追光打下,劃破黑暗,神色氣質大相徑庭的寧遠,就從升降舞臺來到上面,高高在上的俯視衆人,神色桀驁中帶着蔑視一切的冷漠。
同一個人,前後如此大的反差,觀衆到演員,再到大佬,都下意識的愣了,心裡像過電流似的一驚。
“嘩啦啦啦啦!”
回過神後,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