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世界裡,有用的人需要有運氣。
只要找到了靠山,他就能發揮自己的本事。”
旗袍包裹着寧遠,在一束追光中,神色落寞的唱着。
來到美國後,這些詠唱都改成了英文。
絕大多數都是寧遠的個人的獨白,無論對於沈德還是崔達來說。
而語言這種能力,在記憶力面前so easy,更何況,英語版的劇本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了,稍微改動就可以用。
這也是在美國能受到歡迎的原因之一。
就像看一出國外話劇,在詠唱的時候換成華語,而且字正腔圓,那種錯愕之下的驚喜,別提多興奮了,內心得到了極大的尊重和滿足。
之前在俄國演出的時候,詠唱是俄語,在柏林的時候,就換成了德語。
因爲每一次寧遠都是跟着最標準的來學,他的發音自然不會有問題,對於觀衆來說,心想這演員肯定學了多年。
上一次在柏林的時候,因爲寧遠標準的德語,還專門被記者採訪過,而採訪的內容,也同樣在小範圍裡引起轟動。
追光裡的寧遠,跟寬闊舞臺上的黑暗對比,渺小的就像吞噬巨浪中的一艘小船,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在這種強烈對比下,他身上那襲色彩豔麗的旗袍,五彩斑斕,就顯得更爲扎眼,也是一種暗喻。
“善良的人一籌莫展,而神明又無權無勢。”
“爲什麼神明不用坦克、大炮、戰艦、轟炸機和地雷,去打垮惡人,保護好人?”
“這樣對我們,對他們都會更好。”
唱完這段,寧遠慢慢的蹲了下去,雙手抱着肩膀,神色落寞。
話劇裡的唱腔,不像歌曲那樣旋律銜接自然動聽,而是帶着情緒的節奏,只是爲了渲染感情,所以旋律並不重要。
甚至,很多段落來回就是那麼幾個基調。
這麼做,就是爲了不讓觀衆被旋律分神,畢竟它不是音樂劇,更不是演唱會,而是讓觀衆注意情節,以及所唱內容本身。
很多歌曲,人們對旋律更瞭然於胸,反而歌詞有時候會忘記,就是這個原因。
時間有了剎那的靜止,無論臺上還是臺下。
然後,追光緩緩變暗,越來越暗,最後跟周圍的黑暗融爲一體,寧遠也隱沒在黑暗中,就像……被黑暗吞噬一樣。
就在觀衆們以爲這一幕結束了的時候,突然,伴奏的旋律激昂響起!
一段震撼而有力量的節奏,像巨浪咆哮,像萬馬奔騰,在黑暗中,觀衆對聲音的感覺更加敏銳。
無數人感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當然不是驚嚇,而是一種震撼,從心臟到毛孔的打開。
這一段節奏之後,寧遠的聲音纔再次詠唱出聲:
“好人在我們國家裡,也好不長久。”
“碗裡空了,吃飯的人就要互相鬥毆。”
“啊,神靈的誡條,也對付不了缺吃少穿。”
“爲什麼神明不到集上來,笑着把琳琅滿目的東西分給大家!”
“讓那些吃飽喝足的人,和和氣氣,彬彬有禮?”
“爲了能吃上一頓午飯,就得給那些大人來點兒厲害。”
“不踩倒他一打,就幫不了一個窮人。”
“爲什麼天上的神明不大聲宣佈,他們還欠好人一個美好的世界?”
“爲什麼,他們不給好人以坦克、大炮,並下令:開火。再不許暴虐橫行?”
……
這一段詠唱很長,但因爲跟內容相貼合不是言之無物,又帶着昇華主題的高度,帶給人思考。
再一個,這是英文版本,觀衆都能聽懂,而不需要字幕。
所以觀衆不僅沒有任何不耐煩,反而臺下沒有丁點聲息,都聽進去了。
一片死寂般的安靜,只有環繞四周的音響裡傳來的聲音。
之所以是音響傳來,是因爲這一段並不是寧遠現場演唱,而是播放的錄音帶。
倒不是爲了偷懶,而是寧遠在這個功夫中,打着時間差來換裝。
崔達換成沈德,需要的時間長,但沈德換成男裝的崔達,時間就短很多,可以用這種方式,把等待時間自然的過渡。
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減少等待過程帶來的撕裂,等下一幕又需要時間帶入。
這倒不是一開始的設計,而是來美國之後才進行的改動,爲此寧遠專門進行錄音,江志強還聯繫了交響樂團來配樂。
改動之後的這些場次演出,對於這種變化,一些看過之前版本的觀衆評價都是讚許,就連江悠悠也對寧遠誇了好幾句,當時還讓習慣了江悠悠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寧遠有些不適應。
此時坐在臺下的弗蘭克,也同樣在這些詠唱中,安靜聆聽,但內心又被旋律和內容而震撼。
自然而然,他對接下來的演出,更加期待了。
之前在追光暗下去之後,寧遠就去了後臺換裝,一路飛奔,好在他的體力在每日練功之下很強健,換一個演員,能完整的走下來這樣一場幾個小時的大戲就不容易了,更何況還要來回跑幾次。
另外,寧遠這齣劇,比其他話劇更消耗體力,不僅分飾男女主角,而且絕大部分戲份集於他一身,還有龐雜的臺詞,兩種角色的割裂,精神也需要時刻緊繃。
別的話劇就算巡演,也不可能像這麼連軸轉,每日一場不說還持續着演,寧遠的依仗,就是他的記憶力和體力。
這也是之前沒有人這麼改動這出話劇的原因,兩個人分飾崔達和沈德自然不累,而最開始的女演員,一人分飾崔達和沈德,也只是批一件外套、戴頂帽子粘個鬍鬚就行了,一分鐘都不到。
在寧遠這一番詠唱的錄音播放結束後,是別的演員登場,比如依附在沈德煙店的吸血蟲馬富和他的妻子,比如爲了喝酒把沈德煙店的菸絲偷走的跛子,比如刑氏……他們演了一段鬧劇。
鬧劇的中心就是,沈德去哪兒了,他們找不到沈德,就像沒了主心骨,也沒了錢財和煙、酒、食物等等。
“沈德有事離開了!”
而在這個時候,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臺上燈光滅掉,隨後一道追光打下,一身黑衣的寧遠,出現在追光中。
頓時,臺下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而弗朗克,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臺上的寧遠,那個感覺中,就像王者歸來一樣帶着強大氣場的男人。
片刻後,弗朗克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海默,不過沒有說話,眼神很快就回到舞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