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書房中燃着上等的龍延香,站在書房中身着華麗的三個人互握着雙手,臉上笑得歡快。:
這番影像,任人見了都會以爲三人之間甚是融洽。可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他們各揣心腹事。
靈犀臉上帶着柔柔的笑,緊握着嫺貴嬪的手,對永安帝道,“皇上,我們是親姐妹,嫺貴嬪就是我的親姐姐……”
嫺貴嬪轉過頭看靈犀坦然的神色,弄不懂靈犀在玩什麼把戲。
永安帝亦是挑眉,輕笑着凝視着靈犀。
嫺貴嬪心中突然一凜,用手反扣住靈犀的,對永安帝道,“皇上,妹妹說的沒錯。臣妾與她就是親姐妹,不是親生,似是親生。皇上,您今日爲臣妾與妹妹做個見證,從此後臣妾與鶯妃,便是異姓的親姐妹,一輩子都是。”
靈犀低眸,嘴角挑起一絲笑,柔聲道,“有了姐姐,妹妹便什麼也不怕了……”
“傻妹妹……”嫺貴嬪把靈犀推到永安帝的懷中,輕語道,“有皇上疼你,你還怕什麼?”
柔玉入懷,永安帝聞得滿鼻清香。伸出右手把靈犀擁進懷中,低笑道,“有朕在,你們什麼也不用怕。朕,護着你們!”
靈犀趴在永安帝的懷中,美目看向嫺貴嬪,臉紅得如天邊的雲朵一般,跺腳嬌嗔,“姐姐,姐姐就這樣把我推到皇上這裡來了……”
把臉埋在永安帝的懷中,靈犀嫩白的小手抓在永安帝的腰側,似羞於見人一般。
嫺貴嬪心中又是一顫,是啊,當初不就是自己爲了固寵,所以才把靈犀推到永安帝的懷中去的嗎?
如今……
永安帝反倒笑得痛快,胸腔中發出的笑聲震得靈犀雙耳嗡鳴。
靈犀站直身子,面上微紅,美目流離的看了永安帝一眼,低聲道,“皇上,臣妾燉了燕窩來,您要不要用一些再看摺子?”
永安帝看着桌几上擺着那兩個食盒,笑道,“果真是姐妹,就連花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嫺貴嬪也燉的燕窩……”
靈犀與嫺貴嬪相視一笑,又同時羞澀的低下頭去。
永安帝心情甚好,拉着靈犀和嫺貴嬪分用了那兩盅燕窩,雙眼含笑的不時的在兩人之間徘徊。
似感覺到了永安帝的目光,靈犀把還滿着的白玉碗推到一旁,回眸看向永安帝,笑道,“皇上,其實臣妾今日來,是有一事相商的。”
永安帝一挑眉,道,“什麼事?”
靈犀把微幹了的袖擺放下,低眸笑道,“臣妾聽聞皇上吩咐匠人將靈研殿主殿擡高三尺,不知是真的嗎?”
嫺貴嬪水目流離,掃了幾眼靈犀後放下用了半碗的燕窩,起身對永安帝福身道,“皇上,這個時候怕是八皇子要鬧了,臣妾便先回去了。”
永安帝輕嗯了聲,道,“那你就回去吧,好好照看着八皇子。”
嫺貴嬪起身,又對靈犀屈膝道,“妹妹,等雨停了,咱們再好好聚一聚,坐在一起聊聊天,說說話。”
靈犀點頭,語帶含羞的看了眼永安帝,低眸笑道,“好,我也好久未到姐姐的德陽殿中去了,我記得德陽殿入了夜的景緻甚好,特別是冬夜裡的……”
嫺貴嬪手中的帕子抓得死死的,站起身,扶着宮女的手出去了。
嫺貴嬪離去後,永安帝大手輕捏靈犀柔軟的小手,看着靈犀紅透的耳根,輕笑道,“你,還記得……”
靈犀把手抽回來,輕嗔道,“皇上,先說正事,不然臣妾回去了……”
永安帝輕咳了聲,正色道,“朕本想給你新起一座宮殿的,可那需要一大筆的銀兩,如今江南水患,國庫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兩。朕不想委屈了你……”
“皇上……”靈犀也正色道,“臣妾也知您疼臣妾,可皇上卻不能爲臣妾壞了祖制。自先祖爺開始,後宮之中東西十二宮的宮殿高度就以紫宸殿,未央殿爲尊,其餘十二宮主殿皆是相同的。如今皇上命人把靈研殿主殿的高度升高三尺,臣妾何德何能……”
“你不要緊張……”永安帝伸手輕碰靈犀的滴水步搖,輕語道,“朕以前不敢給婉嬪任何東西,怕她護不住自己,招了其他妃嬪的嫉妒。可最後……”永安帝把手拿回,皺眉一嘆,“冷宮大火,婉嬪不在了,朕心中甚痛,所以對你不想再如對她那樣……”
“皇上……”靈犀心中一緊,忙抓住永安帝的手,低頭道,“臣妾心中明白皇上對臣妾的心意。若臣妾是獨身一人,這樣的恩典臣妾定會接了。可臣妾現在身爲人母,臣妾只想安心的在靈研殿中把五公主與五皇子撫養成人,還請皇上三思……”
永安帝看着靈犀那含淚欲泣的雙眸,把靈犀擁進懷中,“你這樣懂事,朕說過不再委屈你,可最後還是要委屈你……”
“只要皇上懂臣妾,”趴在永安帝的胸前,靈犀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卻語帶哀慼的道,“臣妾心中就不委屈……”
扶着荷葉的手離開紫宸殿,荷葉輕語道,“娘娘,您怎麼不與皇上明說了你纔是……”
“那我是怎麼知道的呢?”靈犀嘴角帶着笑,回問道,“說王太醫告訴我的?還是說已經死了的秀嬪告訴我的?秀嬪的話已經死無對證,說出來只會徒增皇上對我的猜疑。若說王太醫告訴我的,那便等於告訴皇上我已經拉擾了他貼身的人。到時就算司徒家願意與我相認,我搖身一變成了司徒家的嫡小姐又如何?沒了皇上心中對我的憐惜與寵愛,我不是輸得更慘?曹貴嬪身後的曹家顯赫不顯赫?曹貴嬪又好到哪裡去了?與那顯赫的家世相比,如今皇上對我的寵愛才是最現實的。”
靈犀微一點,荷葉明白了,“顯赫的家世是重要,可要是想在後宮中長久的站穩下去,皇上的寵愛是必不可缺的。”荷葉一嘆,“要怎麼樣能把這兩樣都攥在手中呢?”
靈犀腳步微頓,看着荷葉,輕笑道,“荷葉長大了。”
荷葉連忙把頭低了下去,吱唔道,“娘娘,奴婢亂說的。”
“別害怕。”靈犀繼續前行,看着雨煙中的景物,道,“你說的對,要想在後宮中站得高,站得穩,顯赫的家世與皇上的寵愛,一樣都不能缺。缺了寵愛,就會變成朱氏,缺了家世,則會成爲婉嬪……”
“娘娘,”荷葉擡起頭,神情上有了兩分擔憂,“您不與皇上說司徒家的事,可嫺貴嬪和瑛妃那裡要怎麼辦?”
“這個啊,這個在來紫宸殿的時候,我也在想我要怎麼樣做纔好。”靈犀輕笑出聲,“可看到嫺貴嬪那一刻,我想到辦法了。嫺貴嬪最擔心的,就是我會把她不是司徒家小姐的事揭露出來,如果我能退一步,不和她深究這件事,解了她的後顧之憂,她還會視我爲死敵嗎?”
“娘娘,您這是放虎歸山。”荷葉皺眉,“嫺貴嬪心思縝密,您就算做出了讓步她不見得會真的對你放心……”
“她自然不會!可爲了八皇子,她會選擇觀望以待時機。”靈犀看着西六宮的方向,道,“有什麼是比她的八皇子更重要的?在這種時候對我動手,豈不是浪費了她費盡心機算計了秀嬪一條性命?只有八皇子在她的手中,司徒家纔會一直認她這個嫡小姐……”
回過身子,靈犀繼續道,“我主動和嫺貴嬪示弱和好,皇上心中對我有愧又寵愛於我。沒了嫺貴嬪相助的瑛妃就算想動我,也要在心中細細思量一番成功的機率能有幾分。”
荷葉受教的點點頭,嘟了嘴道,“娘娘,何時咱們才能不再這樣對別人示弱?”
靈犀難得的笑得爽快,道,“荷葉,示弱不丟人。沒能笑到最後,纔是最丟人的。如廢后朱氏,她強勢了一輩子,最後卻要女兒認仇人爲母才能保住性命,你說她死後心中能有幾分甘心?我輸了一時,她卻輸了一世。”
嘩嘩的雨聲中,荷葉不再回話。
過了須臾,靈犀又道,“剛提到婉嬪,最近她在冷宮中怎麼樣了?”
“婉嬪還好,白婆婆也好,奴婢在雜役房中找了一個小啞奴送到冷宮中去了……”
“小啞奴?”靈犀來了興趣,宮中用人向來挑剔,即使只是一個粗奴,也不可能用一個啞吧。
“娘娘還記得莫柳嗎?”
靈犀點頭,那個在長夏殿中口口聲聲說自己害了曹貴嬪的人,是沒那麼容易忘記的。
“娘娘曾經命奴婢們在宮中尋莫柳的妹妹莫梅……”荷葉神色平靜的道,“這小啞奴,便是莫梅。小伍子找到她時,她已經啞了,不會哭也不會笑……”
“真是,夠毒……”靈犀柳眉輕挑,“怕那十歲的孩子會說什麼,她們居然毒啞了她……”
“還活着,已經算是好的了。”荷葉回道。
靈犀亦是一嘆,看着大雨中的皇宮,心底陣陣發涼。
小德子的身子已經溼透了,看着牡丹亭上那一抹橘紅色的身影,對靈犀道,“娘娘,您看那牡丹亭上,是不是嫺貴嬪?”
靈犀順着小德子的視線望去,見牡丹亭上,嫺貴嬪正扶了妙月的手在向自己這裡觀望。
靈犀心中冷笑,嫺貴嬪忍不住了。
荷葉道,“娘娘,可要過去?”
靈犀回頭看着荷葉,笑道,“當然要過去,嫺貴嬪此時怕是有一肚子的話要問我,我怎麼能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