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臉上帶着暖暖的笑,將五公主髮髻和肩膀上的雪掃下去,然後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披在了五公主小小的肩膀上。!
不想揭露五公主,靈犀笑道,“慕兒很喜歡紅梅?”
五公主站起身子,相比她身子過大的披風有一半都拖在地上。看着靈犀的臉,五公主小心翼翼的問,“母妃怎麼到這裡來了?”
“母妃啊,母妃記起往年慕兒看到的紅梅都是黃色花蕊的,今年送到慕兒殿中的是綠色花蕊的。母妃怕慕兒不喜歡,就私心想着到未央宮來看看。如果這裡的紅梅花了,母妃便折幾枝回去給慕兒看。”靈犀用披風將五公主包嚴,並沒有告訴五公主爲了找她自己已經將太和宮和未央宮翻遍了。
五公主低下頭,大片的雪花落在五公主長長的睫毛上。
兩隻小手在披風裡絞了好久,五公主才擡眸看着靈犀,用極小極小的聲音道,“母妃,慕兒能叫您一聲娘嗎?”
靈犀一愣,不明白五公主怎麼會提出這種要求。
“五皇弟都叫您孃的。”五公主又將頭低下去,耳朵上帶着的滴水耳環來回晃盪,“五皇弟能叫您娘,慕兒卻叫您母妃。慕兒心裡有些難受……”
一滴眼淚落下來,滴在了五公主的胸前的披風。幾乎是馬上,又一滴眼淚落了下來,和前一滴溶到了一起。
“慕兒想娘了,可慕兒怕您生氣,所以才自己跑出來的……”五公主擡頭看着靈犀,抽噎了一下,“母妃不會不要慕兒吧。”
五公主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狠狠的砸在了靈犀的心頭之上。她沒想到一個稱謂,會讓一個小小的孩童承受那樣多的酸楚。
靈犀用雙手捧起五公主小小的臉蛋,把額頭抵上去,笑道,“傻慕兒,我就是你的娘啊,有什麼不可以叫的?娘永遠都不會不要慕兒的,娘要把慕兒養大成人,然後看着慕兒找到一個好駙馬……”
五公主從披風裡伸出因玩雪而冰涼的小手,學靈犀的樣子捧住靈犀的臉,低聲道,“那娘生慕兒的氣嗎?慕兒私自跑到這裡來,娘會不會因爲母后的事氣慕兒。”
“不會。”靈犀輕吻五公主小巧的鼻尖,然後坐在雪地裡,將五公主抱到了自己的懷裡。輕聲笑道,“慕兒,無論到什麼時候,你母后都是你的母后,無論她對別人如何,她永遠都是最關心慕兒的。娘好喜歡好喜歡慕兒,慕兒心中想着很關心很關心慕兒的母后,娘怎麼會生氣呢?”
五公主小手抓着靈犀胸前的衣襟,擡頭直視靈犀的雙眸,彷彿想去分辨靈犀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一樣。
靈犀擡起手,將五公主眼角的淚水擦淨,柔聲道,“娘給慕兒堆雪人好不好?”
說着,靈犀用左手將五公主環在懷裡,右手在在一邊的地上動作了起來。她團了一個拳頭大的小雪球放在五公主先前堆起的小雪堆上,做成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小雪人。
看着那個小雪人,靈犀對五公主道,“慕兒,你去給雪人安眼睛好不好?”
五公主點頭,從靈犀的懷裡站起來,拉了最低的花枝,摘了一捧未開的花骨朵。
花骨朵做眼,樹枝做鼻子和嘴,一會的功夫,那個小雪人便有了一個笑臉。
看着那個小雪人,五公主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童真的笑容。孩子天**玩,無論她是一個多麼早熟的孩子。
靈犀從雪地上蹲起身,與五公主邊說邊笑的在梅園裡堆了七個大小差不多的小雪人。
當五公主想在堆第八個時,靈犀看着快要黑透了的天色對五公主搖搖頭,笑道,“不行,慕兒,咱們不能再堆雪人了。”
“娘,慕兒還想玩。”五公主興致勃勃,拉着靈犀的手道,“娘,就再堆一個。”
靈犀蹲下身子,把五公主抱到懷裡,笑道,“慕兒啊,其實娘是想給你講個故事,就和這個七個小雪人有關哦。你要是堆八個,那就多一個了。”
“娘講的故事還和雪人有關?”五公主的眼睛笑成了彎月亮,“那娘快給慕兒講。”
“咱們邊往回走邊講。”靈犀將五公主抱起來,邊身梅園外走柔聲道,“傳說啊,在離咱們大順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國家。那個國家裡有一對恩愛的皇上和皇后,皇后誕下了一位公主,叫白雪公主……”
“是嫡公主嗎?”五公主出聲問道,“白雪公主有兄弟姐妹嗎?都是皇后生的嗎?”
靈犀心中一愣,覺得自己真不是講故事的料,五公主一個問題就將她問住了。
五公主睜大了水靈靈的雙眸又問,“白雪是白雪公主的封號嗎?”
“白雪,是白雪公主的名字……”靈犀弱弱的回道。
“娘,這個不對。閨名怎麼能用做封號呢?”五公主糾正道,“比如慕兒,慕兒的閨名叫青慕,可別人只能叫慕兒五公主,卻不能叫慕兒青慕公主……”
靈犀一掐五公主的臉蛋兒,笑道,“慕兒,這是故事啊~”
五公主長長哦了聲,點點頭道,“那娘繼續講吧。”
“……王后很疼愛白雪,所以就在王宮的花園裡種滿了玫瑰花,”靈犀輕咳了一聲,努力的在心裡將白雪公主的故事改編成一個溫馨的故事。
“白雪公主喜歡玫瑰花?”
“呃……嗯,白雪公主喜歡玫瑰花,很喜歡很喜歡。”靈犀強調道。
五公主眨眨雙眸,疑惑的問道,“娘,那麼大個御花園全種玫瑰花,那玫瑰花沒開或是落了,皇宮裡的人都看什麼啊?”
“慕兒……”
“慕兒知道了,這是故事,是故事……”
……
回到靈研殿後,五公主和靈犀一人圍着一牀錦被坐在寢殿的牀榻上,相互看着,突然就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來。
靈犀看着五公主道,“慕兒,你的臉蛋兒紅紅的,和熟透了的蘋果似的。”
五公主從錦被中伸出小手,指着自己小巧的鼻子,笑道,“娘,您的鼻子紅紅的,和抹了胭脂似的。”
巧竹用硃紅色的雕花托盤端了兩隻上面冒着熱氣的白玉碗進來,放在了牀榻前的矮几上後,笑着對靈犀和五公主道,“娘娘,五公主,喝些薑湯驅驅寒吧。”
靈犀笑着點頭,雙眸盈盈的,“我自己來,你喂五公主。”
巧竹一邊喂五公主喝薑湯,一邊對靈犀道,“娘娘,您出去那會子於嬪來過。見您不在,她稍坐了會兒就走了。”
靈犀拿白玉湯匙的手微微一頓,問道,“可曾說過什麼了?”
巧竹搖搖頭,道,“只問了您去哪兒了,別的沒說。”
五公主扶着巧竹的手將溫熱的薑湯喝盡,然後對靈犀道,“娘,慕兒困了,先回去睡會兒。”
靈犀點點頭,五公主對巧竹一張手,巧竹連忙將錦被裹在五公主身上,將五公主抱出去了。
五公主走後,靈犀收了臉上的笑容,將荷葉喚了進來,低聲道,“將夏彤打發了,換個機靈的跟着五公主。”
荷葉一愣。
“還有教習嬤嬤,換幾個識大體的。”靈犀將手中的白玉碗交給荷葉,擡眸道,“五公主雖小,心思卻不少。我固然疼她,可也不能任她在我身邊耍小心思。後宮這樣大,她在哪裡甩掉夏彤不好,卻偏偏是在太和宮裡……”
“娘娘,也許是巧合……”
“就算是巧合,我也不允許這樣的巧合再發生。爲她好,也是爲我自己好。”
紫宸殿內,永安帝坐在矮炕前看摺子,身穿太監服侍暗衛站在角落裡,低聲道,“屬下找到五公主沒一會,便見鶯妃娘娘獨自到梅園中了。怕被鶯妃娘娘發現,屬下只能躲了起來……”
“可曾聽到鶯妃和五公主說了些什麼?”
暗衛點頭,將梅園中靈犀與五公主的都對永安帝都說了一遍,然後道,“屬下躲在暗處,一直護送着鶯妃娘娘和五公主回了靈研殿纔回來。”
聽完暗衛的話,永安帝將手中的摺子放了下來。沉思了一會後,永安帝對暗衛道,“你下去吧,把馮公公叫進來。”
暗衛一低頭,下去了。
須臾,馮公公從外進來,對着永安帝請安後道,“皇上,可是傳膳?”
永安帝一揚手,對馮公公道,“你打發個人去永壽宮,就和太皇太后說朕一會去永壽宮和她一起用膳。”
馮公公稱了聲是後下去了。
永安帝依在炕枕上,重新拿起奏摺。略略翻了幾頁,卻發現再也看不下上面寫的隻言片語。
將奏摺扔到桌几上,永安帝起身,對進來回稟的馮公公道,“閒得發悶,你隨朕到外面走一走。”
“皇上,多叫幾個人吧。”馮公公看了眼窗外因下雪而還未黑透的天色,勸道,“已經晚了。”
任品畫將明黃色繡九爪金龍的披風搭在肩上,永安帝昂着頭道,“整日裡一羣人跟着,朕都快悶壞了。今個兒就你跟着朕,少走一會兒……”
馮公公見勸不住,只能從小井子的手中接過一盞宮燈,與永安帝邁出了紫宸殿的大門。
因是年下,太和宮內已在院子中掛上了紅色宮燈。在宮燈的照耀下,白日裡落下的新雪反射出喜慶而又曖昧的桃紅色。
永安帝無視永和宮內的景色,徑直走向了御花園。
馮公公彎着腰跟在一側,手中提着宮燈照在永安帝的腳前。一直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馮公公才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要不往永壽宮去?慢慢走,到那裡和孝和太皇太后聊會天,也就到了用膳的時候了。”
永安帝嗯了聲,擡腳往永壽宮的方向去。
當兩人走到清樂宮的拐角處時,卻見有一個穿着粉藍色披風的女人手持着一把油紙傘從太和宮的另一面背對着自己匆匆急行。
永安帝看到後腳步一頓,眉微微皺起,語氣中帶了三分不耐,道,“這是哪宮打發出來打探消息的宮人?真是一日也不得消停!”
馮公公提手中的宮燈提高了三分,往遠處一望後,回道,“皇上,看穿着像是哪宮的主子。”
“這樣晚了,哪宮的主子身邊不跟着兩個宮人?看她走的那樣急,反倒像是有事一般……”
永安帝話剛出口,便見那人影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後,腳下更急了。
因天色暗,離得遠,永安帝並沒看清那人的長相。不過那輪廓,卻看得永安帝心中一緊。
或是因爲雪後地滑,或是忙中出錯,那急速向遠行走的人竟一下子摔倒了。
一聲嬌呼傳,讓永安帝的神情一震。他一把拉住馮公公的手,道,“小馮子,你聽那是不是婉嬪的聲音?”
馮公公也是被那女人的叫聲嚇得一愣,可卻沒聽出是安小婉的聲音。他低頭勸道,“皇上,奴才知道您心中掛着婉嬪娘娘。可這都半年多了……”
“前方何人,見到朕爲何不上前請安?”不等馮公公的話說完,永安帝已是出聲問道。
那摔倒在地的人聽了永安帝的話後身子一頓,須臾後從雪地裡爬起了身子。就在永安帝以爲那人會走過來請安時,那人卻逃也似的向遠處飛奔了起來,連掉在地上的傘也不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