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殿內的衆人聽到這聲慘叫皆是神經一震,坐直了身子。
須臾,馮公公從外面走進來,身後跟着兩個小太監,拖着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進來。
一股子烤肉香隨之而來,混檀香中,瞬間便在長樂殿內飄散了開來。
靈犀聞到這味道胃中一酸,捧着手中的錦帕一陣乾嘔,直到吐出兩口酸水,胃裡纔算是舒服了。
永安帝眉頭一皺,對馮公公道,“拉出去。”
靈犀卻連連搖手,擡起頭後側着身子,用帕子捂着嘴,避免氣息落到永安帝的方向,“臣妾沒事,就讓他在這裡,只有當着臣妾的面問清楚了,臣妾才能心安。”
永安帝見靈犀的一張小臉白的如紙一般,柔聲問道,“可你的身子……”
靈犀輕撫自己的小腹,感覺腹中沒有異樣後,對永安帝搖搖頭,“沒事,皇上,咱們的孩子是有福之人,定不會被這些子小事嚇到。”
知秋從地上爬起來給靈犀上了一盞溫水一盞熱茶,荷葉則轉身給靈犀換了一條新帕子。
靈犀漱過口後拿帕子捂住了口鼻,回頭對永安帝點點頭,示意她沒有事,可以開審了。
永安帝將靈犀輕擁進懷中,看着躺在地上神智已漸崩潰的小太監,儘量放平緩了語氣,問道,“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那小太監蜷縮着身子,滿頭大汗,左臂已經被炭火烤熟。
聽了永安帝的問話,那小太監眼神清明,語意清晰的道,“是雲才人吩咐我做的,她給了我五百兩銀子,並承諾只要我把這件事辦好了,就找個機會讓我出宮。我到落雪閣去了二次,卻每次都被落雪閣的太監攔了回來。後來我看到葉貴妃在雪中行走,便按雲才人吩咐的,直接上前報了太皇太后的喪訊……”
小德子跪在那小太監一旁邊的地上,聞言後狠狠踹了那小太監一腳。
那小太監被踹的在地上滾了個個兒,手臂上烤熟了的人肉掉在了地上一塊,露出了滲人的,帶着鮮血的白骨。
安小婉被這場景嚇得身子一抖,從雕花小几上滑落在了地上。嫺妃就坐在安小婉的上手,連忙招呼了宮女將安小婉扶了起來。
永安帝向前傾了身子,對安小婉道,“你若是怕,便先回去吧。”
安小婉看了看依坐在永安帝懷裡,面色微白卻神色坦然的靈犀,咬着牙搖搖頭,“臣妾不回去,臣妾一定要知道雲才人爲什麼要害鶯姐姐。”
永安帝深吸一口氣,對馮公公道,“拖出去,別讓他死,將雲才人給朕傳到這裡來。”
馮公公稱了聲是,轉身出去了。
須臾,馮公公又回來,身後跟着如寶林身側的宮女石榴。
石榴的身子一個勁兒的顫抖,未等任何人問話,便已經癱在了地上。
一直跪在後面沒有說話的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太監見石榴進來,張口對永安帝道,“皇上,皇上,就是石榴給奴才帶的話,石榴說葉貴妃娘娘要是動了胎氣,定是母子不保,到時沒人會追究這個事兒……給了奴才二百兩的銀子……”
石榴聽了那小太監的話後身子一陣,本是蒼白的臉變得毫無血色。
擡眼掃了在坐的妃嬪們一眼,石榴挺起胸膛跪直了身子,指着那小太監,顫抖着聲音道,“皇上,的確是奴婢給小巍子傳的話。”
“是如寶林這樣吩咐你的?”靈犀出聲問道,“如寶林進宮時間不長,本宮何時做了讓如寶林恨毒了本宮的事?”
石榴看了一眼靈犀,嚥下一口吐沫後,道,“葉貴妃娘娘自是沒有做過讓如寶林心中怨恨的事,可婉貴嬪……”石榴轉過頭看安小婉,眼中全是恨意,“如寶林好心好意從拿來祖傳秘方爲婉貴嬪治療傷疤,可婉貴嬪卻跟沁美人做下圈套,陷害如寶林在那藥中下毒。”
石榴又看向永安帝,悽聲道,“皇上,就算如寶林心思再淺,又如何會做下這般拙劣之事。今日之事和如寶林無關,全是奴婢一人所爲,皇上要殺要剮,都責罰奴婢一個人……”
“胡說!”
長樂殿外傳來一聲虛弱卻又怒急的斥責,須臾,面色蒼白的如寶林已是扶着貼身婢女玲娟的手走了進來。
如寶林走到永安帝面前跪下,請安後對跪在身側的石榴道,“我用不着你在這裡假仁假義,我也用不着你在這裡替我討什麼公道。你身後真正的主子是誰你真當我不知道?”
石榴看着如寶林,眼露迷茫的道,“小姐,奴婢的主子是您啊。就是因爲奴婢心疼小姐,所以纔會揹着小姐做出這些事啊。奴婢就是看不慣她們害小姐,奴婢……”
“住口!”如寶林一聲怒喝打斷了石榴的話。須臾,她看着石榴卻突然痛哭起來,回頭對永安帝哽咽道,“皇上,這石榴是自幼便侍候臣妾的丫頭,臣妾也一直當她如親姐妹一般看待。可誰知她入宮後便不再似從前那樣,事事都與那些在得寵妃嬪身側侍候的宮女比……”
如寶林又對石榴道,“你真當我不知是你按別人的指示在那祛疤的藥膏中下了毒?你真當我不知你早就成了別人的人?我只道你是我年幼不懂事的妹妹,行事做人難免會有偏差。好在我雖然降了位份,卻也沒有丟了一條性命。我只想你安份守已的,同我在這宮中平平安安的過幾年,等你到了年紀便將你送出宮去,然後許一個好人家。可卻不想你是個如此不知足的,別人借你的手除去婉貴嬪,傷了葉貴妃,你當你會有什麼好結果嗎?最後還不是拉着我共赴黃泉?!”
石榴聞言低下頭,低聲悲泣了起來。
如寶林又看向永安帝,磕頭道,“皇上,往日臣妾念着石榴同臣妾自小到大的情宜,不想傷石榴一條性命。所以有什麼冤屈,都自己受了。可如今石榴想要臣妾的命,臣妾不能再忍氣吐聲下去了。皇上,這石榴早便投靠了他人爲主,臣妾未曾在祛疤的藥膏中下過毒,臣妾是冤枉的,還請皇上明察,還臣妾一個清白。”
“你口中的他人,爲何人?”永安帝問。
如寶林定定的看了永安帝良久,才吐出三個字,“沁美人。”
永安帝長嘆一口氣,右手在靈犀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然後命人去將沁美人叫到永樂殿,與如寶林當面對峙。
靈犀擡眸回望了永安帝一眼,輕挑了下嘴角。
看着跪在地上的這些人,靈犀覺得今日這事兒,已經超出她最初的想像了。
這個恰當,有太監來報,雲才人到了,正在長樂殿外候着。
柔貴妃對永安帝微微頷首,柔聲道,“皇上,審了這麼一會子定是累了,葉貴妃又有身孕在身不便動氣,雲才人便由臣妾來審吧。”
永安帝點了點頭,同意了柔貴妃的話。
柔貴妃先是命人將那個行過炭刑的小太監帶進來,才又命人去帶雲才人。
雲才人走進來時臉色慘白,身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勁兒。
柔貴妃見雲才人進來,出聲厲喝道,“雲才人,你可知罪!”
雲才人被柔貴妃的怒喝嚇得一哆嗦,直覺的回道,“我不知罪!”
“真是嘴硬,”柔貴妃柳眉緊立,冷笑道,“人證物證都在眼前了你居然還死不悔改!你讓那賤奴去落雪閣中驚憂葉貴妃,你是何居心!”
“我沒有!”雲才人大聲狡辯。
“當直沒有?”永安帝冷聲問道,“你不認識地上的那個小太監,也沒有吩咐那小太監做過任何事?”
躺在地上那個殘喘的小太監猛然向雲才人爬去,瞪大了眼睛,殘喘道,“雲才人,你想用五百兩的銀子讓奴才幫你辦事,您當真不記得了嗎?還是您不記得假山……”
雲才人臉色變得慘白,看着那個小太監眼中全是驚恐之色。
靈犀掃到了‘假山’兩字,不由得出聲問道,“假山?什麼假山……”
可那小太監卻不肯再往下說,只抱着已經熟了的半條手臂在地上翻滾。
靈犀眼眸一緊,道,“看來,這刑用的還不到時候,只怕,這次要換一換人才成。”說着,將含着殺氣的眼神看向了雲才人。
雲才人被靈犀看得心底發寒,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雲才人擡眸去看柔貴妃,又轉過頭去看靈犀,只結巴回道,“我是皇上親封正五品才人,你不能對我用刑。”
“你若安份守已的當你的才人,你自然還是正五品。”柔貴妃在一側冷聲道,“可你如今這樣謀害龍嗣,你當皇上還能容一個毒婦睡在枕邊嗎?!”
雲才人聽到這話猛然回頭看向柔貴妃,眼中全是疑惑與不解。
須臾,雲才人挑起嘴角笑了。她擡手將扶了扶自己髮髻上的鳳釵,理了理自己因跌倒而凌亂了的羅裙,然後跪得筆直,對永安帝磕下了頭,道,“皇上,這事兒是臣妾做的,臣妾認了。至於爲什麼……”
雲才人擡頭惡狠狠的看着靈犀,冷聲笑道,“文嬪可是我的親姐姐,我親姐姐在冷宮中是怎樣死的你知道嗎?吃不飽,穿不暖,身邊只有一個宮女侍候,她最後被冷宮裡那些瘋子活活折磨死了!她在冷宮中,花盡了錢財送出一封信,告訴我,‘若汝入宮爲妃,定將報吾之仇’。這些人中,首當其衝的便是你,葉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