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寧王親筆寫下的聖旨,靈犀猶豫了。!
如果永安帝真的出事了,除了讓自己的兒子登基外,靈犀想不出哪個皇子登基後會給她這樣的好條件。
沈豐看靈犀眼中閃過猶豫,站起身來又對靈犀道,“葉貴妃娘娘,皇上在圍場中昏迷不醒,太醫幾番用藥都沒有達到預期的療效。如果皇上真的賓天了,前朝後宮定會大亂,還請娘娘儘快做決定,以免耽擱了先機。”
“什麼時間……”靈犀嚥下一口吐沫,臉色微白的看着沈豐,問道,“他想什麼時候動手……”
“萬事具備,只欠娘娘手中鳳令。”
靈犀縮在寬大袖擺中的手攥得緊緊的,只感覺自己的心直跳。
沈豐眼眸一轉,又道,“娘娘,皇上雖有十子,可成年的皇子只有寧王。寧王對皇位勢在必得,娘娘若是能助寧王一臂之力,娘娘膝下皇子皇女定是永享榮華。若娘娘……”
靈犀心中生起一絲慍怒,低聲喝道,“滾出去!”
沈豐沒想到他威脅的話起到了反作用,連忙跪了下去,又道,“娘娘,您身處冷宮之時曾經說過一句話,錦上添花固然喜慶,可雪中送炭才顯珍貴。”
靈犀板着臉,染了蘭蔻的指甲狠狠刺進掌心。
沉默了會,靈犀對眼前的沈豐道,“本宮要考慮一下。”
“五日,”沈豐伸出一隻手掌,對靈犀道,“寧王說現在的形勢朝夕瞬變,他用盡全力,只能穩定朝中局勢五日不生變故。”
說罷後,沈豐轉身走出落雪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靈犀再也睡不着了,她躺在牀榻上,睜大了雙眸盯着牀榻上的帳頂。面上雖然平靜,可心中卻已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永和二十三年除夕夜,當董貴妃和崔貴妃雙雙請旨永和帝退位時,靈犀便想過,她們是如何做下這大逆不道的決定的。
成功了,自然是新帝的功臣,可若失敗了,那樣的後果她們可曾想過。
靈犀突然皺起眉頭,抱着頭在牀榻上翻滾不已。她頭痛,裡面如有上千面鑼鼓同時敲響一般。
她大聲叫荷葉和巧竹進來,可她卻聽不到面色焦急的荷葉和巧竹對她說什麼。她努力睜大雙眸,卻依舊分辨不出眼前的兩個哪一個是荷葉,哪一個是巧竹……
落雪閣沸騰了,一整夜都是燈火通明。
永安十年十月十二,用過藥後沉睡了整整一日的靈犀終於睡了過來。
她睜開眼,看着寢殿內燃着的燭光,虛弱的問寧在身側的荷葉,“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荷葉看到靈犀醒了,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她對靈犀道,“娘娘,您睡了整整一天。”
“娘娘,您一定餓了吧,奴婢去給您傳膳。”巧竹道。
“我不餓。”靈犀微微搖頭,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她的頭還是痛,不動還好,一動便如腦仁在腦子裡面晃動一般。胃裡泛起一陣噁心,靈犀哇的一聲吐了。
荷葉連忙用手中的帕子接住了,神色焦急的對巧竹道,“快,快去叫太醫。”
靈犀躺回到牀榻上,儘量讓自己不動,好一會才感覺到亂動的腦仁歸位,噁心感沒了。
待小宮女進來將她吐的穢物收拾乾淨,又換了牀新錦被後,靈犀又問荷葉,“今日有什麼重要的事發生嗎?”
荷葉搖搖頭,對靈犀道,“沒什麼要緊的大事兒,已經都交給於貴嬪娘娘打理了。”
“太皇太后……”
“奴婢沒讓人去告訴太皇太后。”荷葉回道,“五公主說太皇太后那裡,她會安撫好的,您不會擔心。”
靈犀嗯了一聲,不在說話了。
須臾,巧竹引了劉太醫進來。
劉太醫給靈犀請安後,坐在含玉搬來的小几上給靈犀診脈。
略略問了荷葉幾個問題後,劉太醫對靈犀恭敬的道,“葉貴妃娘娘,您這是憂思過慮之症。還請娘娘萬事放寬心,將身子調養好纔是。”
靈犀虛弱一笑,問劉太醫道,“怎麼是你來了,你如今照看着墨玉美人腹中的龍嗣,還要到本宮這裡來,實在是太過勞累了。”
“能爲娘娘效勞,是微臣的本份。”劉太醫站起身,笑道,“娘娘,微臣再給您開兩副藥,您服下去後休息兩日便可痊癒。”
劉太醫走後,靈犀問巧竹,道,“昨夜來爲我診治的是哪一位太醫。”
“也是劉太醫。”巧竹回道,“奴婢去尋的是王太醫,可聽太醫院裡的太醫說,王太醫昨個兒上午急匆匆的走了,一直到今日都沒有回來,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了。”
腦子嗡的一下,靈犀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王太醫身爲御奉,在這種時候急急而去,唯一的解釋便是永安帝在圍場中真的出事了。
荷葉見靈犀皺着眉,臉色煞白,連忙將放在小几一側的藥碗端起來,對靈犀道,“娘娘,您吃藥吧,吃了藥就不痛了。”
靈犀忍着痛將藥吃下了,爲了不讓自己再想永安帝的事,她對荷葉與巧竹道,“你們給我講講這幾日宮裡的事兒,她們還安寧嗎?”
巧竹看了眼荷葉,見荷葉點頭,便帶了歡愉的語氣對靈犀絮絮的說了起來。
“娘娘,自您將三皇子抱去給晴嬪養後,晴嬪在宮中可是囂張了。畢竟在宮裡除了您膝下養着兩位皇子外,就是她了。”
“囂張個什麼勁兒。”靈犀輕眯着雙眸,臉色蒼白的道,“親生的還會被別人抱走呢,何況她那兩個都是別人的。”
“娘娘說的是。”巧竹又道,“辰美人自上次虧待九公主被娘娘訓斥後,真將九公主當成了自己的八公主一樣去撫育。”
“我恢復了她的位份,不是讓她和一個孩子較勁的。她既然能有那樣的心思能對着永壽宮的大門磕頭,我就給她與別人鬥上一鬥的資格。”
“沁美人……”巧竹看了一眼靈犀的臉色,道,“沁美人近來過的不好,這幾日一直想求見娘娘都被奴婢打發了。”
想到沁美人,靈犀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樣的煩躁。
沁美人是靈犀悉心調教出來的,爲的是分了安小婉在永安帝心中的地位。可沁美人對安小婉做下那樣的手段以至於安小婉失蹤,卻是靈犀所厭惡的。
“說些子外面的事兒吧。”荷葉怕靈犀憂思過度又頭疼,對巧竹使了個眼色,“講些子有趣兒的。”
巧竹看着掛在牀榻右側的福袋想了好一會,對靈犀道,“娘娘,這幾日外面還真沒什麼事兒,自葉尚書提過立七皇子爲太子後,安靜的很……”
靈犀在心底發出一聲冷笑。
安靜?
那不過是暴風雨爆發的前夕而已。
靈犀甚至懷疑,如果不是葉尚書提出立七皇子爲太子,永安帝在圍場便不會出了意外。
寧王一向爲達目的不則手段,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見靈犀又皺起眉頭,荷葉伸手拉了巧竹一把,雙眸中帶着慍怒。
巧竹連忙轉了話題,又道,“娘娘,說起葉尚書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兒。今個兒白日裡,葉老爺託人傳進話來,說想進宮見見娘娘。”
巧竹口中的葉老爺,便是葉景炎。因靈犀不是皇后,葉景炎又不爲官,所以平日裡聊天提到,荷葉和巧竹提及時只用葉老爺代稱。
靈犀睜開雙眸,眼中全是疑惑。
她認了葉家爲親到現在已經足足有二年的時間。在這兩年間,除了年節時葉景炎帶着愛妻葉楊氏進宮來見葉紫蘿外,葉景炎從未和靈犀提過任何要求,也從未主動進宮求見過。
反倒是靈犀名義上的祖父葉晉考和大伯父葉景成向宮裡遞過幾次話,所提之事也無關朝政,都是似親人之間的問候一般。
“他可說了是什麼事?還是葉夫人……”
葉景炎的髮妻葉楊氏,在永安十九年的時候曾經生了一場重病。當時葉景炎求永安帝準靈犀出宮省親見葉楊氏最後一面,最後卻沒能如願。
靈犀沒有出宮,葉楊氏彷彿放不下心中的一塊心病一般,竟強撐着一口氣,在葉景炎四處尋來的神醫手中好了起來。
“葉夫人好好的。”巧竹回道,“葉老爺說了,無關葉夫人。”
靈犀更加疑惑了,無關葉夫人,葉景炎還能有什麼事兒能找到她?
見靈犀心思有些活動,荷葉忙在一側出聲勸道,“娘娘,您近幾日身子不好,還是過了幾日召見葉老爺吧。”
“嗯嗯,”巧竹也是點頭,道,“今日來傳話的人說葉老爺不急,只等娘娘有空了再見就成。”
靈犀在心中想了會,對荷葉道,“我病着纔好見,你傳話出去,讓葉景炎帶着夫人進宮來探疾。記得,一定要帶着葉夫人進宮來覲見!”
靈犀感念葉景炎對葉楊氏幾十年如一日的真情。
如今朝堂情況不明,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事,那必定會連累這對夫妻。
倒不如將最壞的打算做下,讓葉楊氏最後見葉紫蘿一面,然後讓他們夫妻二人趁這幾日的時間走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