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跪在地上,翻看着手中的承恩薄,嘴角挑起一絲冷笑。
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情至濃處輾轉呻吟也是人之本性,可這後宮卻要把人的本性給泯滅殆盡。這是多麼的可笑,多麼的荒唐!
朱皇后見跪在地上的靈犀嘴角含笑,心中更加氣憤,把手邊的茶盞掃落在地,大聲斥道,“你還真是不知廉恥!這種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
茶盞翻落在地,盞中的滾燙茶汁潑濺在朱皇后自己大紅的鳳袍之上。衆妃嬪皆被朱皇后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爲之一顫,詫異於靈犀居然敢在這種時候笑?
靈犀當然也不例外,身子一顫後馬上擡起頭來,滿面驚恐,泫然欲泣,眼中全是慌亂,哪裡有笑的模樣?
朱皇后看到靈犀的表情心中一頓,那幅驚慌的樣不像是裝的,難道剛剛自己看錯了?
柔嬪把身子往椅子裡靠了靠,儘量讓自己遠離朱皇后的視線範圍。在她看來此時的朱皇后都能指鹿爲馬了,說不上什麼時候便把這火撒到周圍人身上。
文嬪亦是躲得遠遠的,不讓自己靠近一點。
曹嬪反倒樂於看別人的熱鬧,嘴角雖未帶笑,眼裡卻全是幸災樂禍。
瑛嬪面色倒是正常,嫩白的手指在袖子裡輕輕敲打着別人聽不見的節拍。
嫺嬪雙手狠狠攥着錦帕,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靈犀雙眸一眨,潸然淚下,用聲音顫抖的回道,“臣妾,臣妾不敢。”
朱皇后皺眉冷哼道,“鶯美人品行不端,從今日起禁足三個月,”說着接過周嬤嬤遞過來的兩本書擲於靈犀面眼的地上,“本宮知道你出身小門小戶,不懂什麼叫規矩,這三個月裡你便把這《女訓》《女戒》各抄錄一百份,學學何爲女人應該有的品行,何爲妃嬪應該有的德行!”
在坐妃嬪面色雖然無異,可心中卻不由得一驚。朱皇后雖然沒有讓人責打靈犀,可這懲罰卻比打靈犀要重多了。想這後宮之中美女如雲,管你從前如何受皇帝寵愛,只怕三個月後也被會淡忘殆盡。再加上得罪了皇后,無妃嬪敢去幫扶,只怕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老死宮中。
這還是好的結果,若那時朱皇后心中依舊存有記恨,弄死一個沒恩寵的妃嬪還不如掐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靈犀心中也是一緊,三個月,她沒有信心永安帝會在心中記得她三個月。
見靈犀沒有反應,朱皇后鳳眼怒瞪,厲聲喝道,“鶯美人心中可是不服,還想到皇上那裡告本宮的狀不成?”
靈犀連忙搖頭,又磕頭道,“臣妾不敢,臣妾……”
靈犀話還沒說話,未央殿外便有太監高唱道,“皇上駕到!”
聲音剛落,便見一在明黃的身影從未央殿外大步邁進,正是永安帝朱辰逸。
朱皇后心裡咯噔一下,染了蔻丹的指甲狠狠刺進自己的掌心之中。可其臉上卻卸去怒容,換上了溫婉的面孔,從鳳座之上站起來,向永安帝迎了過去。
在坐的衆妃嬪也是連忙起身,對着永安帝福身請安,一時間未央殿中燕啼鶯語,環佩相碰,好不熱鬧。
朱皇后緩走到永安帝面前三步停下,剛想福身請安永安帝便揚手道,“皇后不必多禮。”
說完大步跨上臺階,坐在了鳳座旁的龍椅之上,對還福着身的衆妃嬪道,“都平身吧。”
衆妃嬪起身後站在回到自己的桌几旁,心中皆道,有好戲看了。
瑛嬪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想挑起一絲笑意,終是忍下了。
嫺嬪則是鬆了一大口氣,此時靈犀聖寵正濃,只要永安帝來了,靈犀便也沒事了。
朱皇后坐回鳳椅上,屁股只捱了一個邊,身子傾向永安帝,柔聲道,“皇上怎麼來了?”
永安帝輕嗯一聲,眼角帶笑,“難道皇后這裡朕不能來嗎?”
朱皇后連忙道,“皇上當然能來,臣妾的意思是,皇上剛下早朝,此時不是應該在御書房嗎?”
永安帝爽朗的一笑,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掃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靈犀,對朱皇后道,“前朝之事有國丈爲朕操勞,朕便也偷回懶兒,想你了便過來看看你。”
朱皇后嫣然一笑,別過頭略有嬌羞的道,“皇上,衆姐妹們還在呢。”
永安帝彷彿這纔看到一殿的妃嬪還在站着一樣,對着衆妃嬪揮手道,“你們也別站着了,落座吧!”
衆妃嬪謝恩後紛紛坐下。
靈犀跪在地上,想着永安帝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是偶然還是故意爲之,或是故意爲之,那這中間通風報信的人又是哪一個?
靈犀在朝外沒有可以當做靠山的家族,在後宮之內又只是一個小小的美人,是什麼人想在這種時候拉攏自己?
當然,她此時更在意的是,永安帝會當着衆妃嬪不顧皇后的顏面而爲自己說話嗎?
待衆妃嬪都坐下後,永安帝看了眼靈犀對朱皇后問道,“鶯美人何以跪在這裡?可是惹皇后生氣了?”
說完也沒等朱皇后說話,便對靈犀道,“那定是鶯美人的錯,定要重罰纔是。皇后日夜爲後宮操勞,你們這些當妃子的幫不上忙也便罷了,萬不可給她添亂添堵!”
朱皇后磨了兩下牙根,嘴角扯出一絲笑意,道,“倒也不是惹臣妾生氣,就是其品行有失婦德。”
說着便讓飛朵把承恩薄拾起來奉與了永安帝,永安帝接過承恩薄後定定的看了飛朵好一會,只到飛朵滿臉含羞的福身告退,永安帝才收回目光笑着對朱皇后道,“飛朵在府裡時還是個小丫頭,如今也長成大姑娘,越發的俊俏了。”
朱皇后的牙磨得更厲害了,臉上卻依舊笑道,“可不是,臣妾近幾日還唸叨着,什麼時候給國丈府遞句話,她給飛朵尋戶好人家。”
“多此一舉的事……”永安帝嘴裡含糊的吐出一句。
朱皇后心中的酸意泛起,拳頭握得更緊了。
飛朵站在朱皇后的身後,亦是聽到了,臉上羞得如天邊的晚霞,壓低了頭不敢接受衆妃嬪審視的目光。
永安帝拿起承恩薄略略的翻了幾下,便把承恩薄放在了旁邊的黃楊木桌几上,拿起茶盞吃了口茶後嘆了口氣道,“司寢嬤嬤辛勞了。”
靈犀低着頭,臉上掛着淚珠,卻在聽到永安帝這一句話的時候笑了。她不敢笑出聲,只能憋着,從而身子一個勁兒的顫抖,嫺嬪還以爲靈犀是嚇得呢。
永安帝話頭又一轉,問道,“皇后想怎麼處置鶯美人?”
朱皇后本想說依皇上處置,可一想靈犀聖寵正濃,只怕皇上只會含糊處置了,那樣她這皇后豈不是成了衆妃嬪口中的笑話?於是朱皇后心思一轉,笑道,“回皇上的話,臣妾已經處置了,命鶯美人禁足三個月,再罰她把《女戒》《女訓》各抄錄一百遍……”
永安帝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用餘光看了眼靈犀。
朱皇后道,“皇上可是覺得處置的重了嗎?臣妾已經寬大處理,按祖制婦德有失是不能爲……”
永安帝突然笑得燦爛,把茶盞放回到桌几上後打斷皇后的話,道,“皇后處置的甚好,從明日開始鶯美人便在漪蘭殿中禁足三個月!《女戒》《女訓》各抄一百遍,一篇也不許少,朕要親自看!”
朱皇后聽完永安帝的話,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管你鶯美人是如何得寵的妃嬪,最終還不是皇上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一個妾?
嫺嬪聽完永安帝的話後,一下子攤到了椅子上。她本以爲永安帝會是靈犀的希望,卻沒想到永安帝居然如此無情!
靈犀心中淡然,磕頭領旨謝恩。
君王無情這個道理她早就知道。就算昨夜裡對她說定不讓她受別人欺凌又能怎樣,在朱皇后的施壓下她不一樣被關禁足?
她只可惜自己幾個月來的努力,居然沒有福氣懷上孩子。待她被放出來時,恐怕這後宮之中是又一番景象了吧。
還有一個人要比靈犀更加失望,那人便是瑛嬪。她本以爲靈犀如此受寵,永安帝會把她掛在心尖上纔是,誰知永安帝這樣無情。
在坐的妃嬪也皆是由人思已,連最受寵的鶯美人都在永安帝心中佔不得一份位置,那她們又算什麼?
就這樣,靈犀受寵還不到兩個月便被禁足在了漪蘭殿中,除了在自己的院子裡走走,連廣陽宮裡的小花園也去不得。
永安四年八月二十,永安帝下旨封朱皇后身邊的飛朵爲從五品朵寶林,賜居永樂宮中的清秋閣。
朵寶林成了後宮之中新秀,自侍寢後,便日日招幸,夜夜承恩。
後宮衆妃嬪無比羨慕的同時,也無比擔憂的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邊的宮女身上,甚至已有妃嬪把自己身邊美貌的宮女退回掖挺宮,再重新選來相貌不出衆的。
永安四年八月末,永安帝下旨改永樂宮主殿靈犀殿爲靈研殿,並命宮人重新修葺。
衆妃聽到消息後紛紛咂舌,這朵寶林的受寵程度可遠甚於鶯美人,怕不日便會封才人封美人,待到生下一兒半女,就是那靈研殿中的正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