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妃懷孕了,出乎了永安帝和朱皇后的意料,亦出乎了仁妃自己的意料。";
霽月殿的寢殿中,仁妃用手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久久不語。
她想過自己以後的生活有上萬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過,自己會懷上永安帝的孩子,那個殺了她阿媽的人的孩子。
仁妃抓着小腹上的錦緞衣料,右手微微用力。
一下,只一下腹中這個孽種便會化做一灘血水。永安帝殺了她的阿媽,她就要殺了永安帝還未出世的孩子來報仇。
可仁妃的右手鬆開了……
殺了這孩子,除了給她招來更大的不幸外,對她以後的生活無任何幫助。她若想在這大順後宮之中站得穩,走得久,這孩子是助她翻身的唯一機會。
永安五年十一月初一,仁妃的禁足解了。永安帝和朱皇后所賞賜的奇珍異寶,流水一樣的涌進了霽月殿。
那些想看仁妃笑話的妃嬪,如今也不得不換上親切的笑容,領着宮女,捧着賀禮去踩霽月殿的殿門。
仁妃解了禁足後,其性子相較之前倒是好了不少。和後宮中這些妃嬪們姐姐妹妹的也叫開了,全然無了大月國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
一向與柔貴嬪,瑛貴嬪,嫺貴嬪走不到一起的欣嬪成了霽月殿中的長客。其位份雖比仁妃低,仁妃卻處處以欣嬪爲尊,甚至還認其爲異姓姐姐,私下裡以姐妹相稱。
與仁妃同住傾雲宮的湘才人,與仁妃走得更加親密。漸漸的,仁妃用這種懷柔手段拉攏了不少位份低,朝外家族勢力不強大的妃嬪,自成一黨。
嫺貴嬪禁足德陽殿中,初聽到仁妃懷孕這個消息的時候,便生生掐斷了自己費心養長的兩根水蔥般的指甲。
永安帝重子嗣她知道,可她卻沒想到永安帝會重子嗣到解了對仁妃的禁足。仁妃那囂張的性子,若讓她得了一子傍身,日後還能有自己的好日子過?
她爲靈犀和仁妃結下大怨,本以爲這一舉定可以把仁妃打得無還擊之力。待到自己解了禁足,關到霽月殿中不招人待見的仁妃,還不是任由自己算計?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仁妃如今身懷龍嗣,身邊定是圍滿了宮女嬤嬤。如在這時仁妃出了一絲意外,永安帝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靈犀聽聞仁妃有孕的消息是永安帝親口告訴她的。
當時永安帝正在她的身上肆意馳騁,靈犀聽後就如被人澆了一盆涼水一樣,全身的燥熱消失殆盡。
待永安帝**泄盡後,靈犀委進永安帝的懷裡,心中算計着如何才能除掉仁妃。
她與仁妃的仇已經做下,她不信仁妃那個外族女子會大仁大量放過自己。況且,就算仁妃想放過靈犀,靈犀也定不會放過她。
菊園一跪,靈犀心中發過誓,定要讓仁妃給她跪回來!
永安帝自然不會知道靈犀心中所想,永安帝的心中也是煩亂。他臨幸仁妃時的確沒有讓司寢嬤嬤送上避孕藥,可也沒想過仁妃會如此容易的就懷上龍種。
十一月初十,靈犀的禁足解了。十一月十一她前去給朱皇后請安時,在未央殿中再次見到了仁妃。
仁妃坐在鳳座之下左下手第一的位置上,身穿橙色繡松柏寬身宮裝,頭挽雲髻,簪了幾珠海棠樣式的珠花。其原本的劍眉修成了大順女子常見的柳葉眉,少了三分英氣添了三分溫婉。因其正在孕中,其臉上膚色豐滿紅潤,越加顯其日子過得順心如意。
仁妃日子過得順心如意了,靈犀心中便不如意。
因這外族女子對自己的無故刁難,自己被她甩了一耳光,荷葉與巧竹臉上的傷腫醫治了半月有餘才見好轉,嫺貴嬪此時更是禁足於德陽殿中。
這一筆筆帳,讓她怎麼能忘?
衆妃嬪見靈犀從未央殿外走進來,不管是聊天的還是喝茶的,都止住了聲音。
菊園中的事她們雖然未曾親眼看到,可最後的處置結果卻是人人知曉。眼下三個正主兒中的兩個齊聚於未央殿,衆妃嬪都樂於看看這難得一見的熱鬧。
靈犀的位份低,進到未央殿中要挨個給位份高的請安。讓她給別人請安也便罷了,禮節在那裡。可讓她給仁妃請安,她真心覺得自己的膝蓋彎不下去。
待位份比靈犀低的才人,寶林給她行過禮後,靈犀美目掃了一下殿中的妃嬪,輕移蓮步,姿態盈盈的走到了瑛妃的面前。
瑛妃冊封於仁妃之前又比仁妃年長,故靈犀先給瑛妃請安並不算越禮。
瑛妃上身穿了滾了狐狸毛邊的對襟黑錦緞小妖,下身系深藍色錦緞羅裙,頭挽墜馬髻。兩朵大朵珠花斜插左色髮髻,右側則簪了兩隻成色上好的龍鳳玉釵。
瑛妃見靈犀向着她的方向走來,從右一手的位置上從容的站起來向靈犀迎了過去。在靈犀身子下福行禮時伸手把靈犀扶了起來,故意拉着靈犀說了幾句閒話。其用意無非是拖一拖時間,若朱皇后這時候出來了,靈犀便也不用礙於規矩去向仁妃低頭了。
靈犀不似柔貴嬪,柔貴嬪位份只比仁妃低一級,身後又有朱皇后和整個朱家撐腰,就算其不給仁妃面子,後宮之中的衆妃嬪也不會多生出一句是非。靈犀只是正四品婕妤,其朝外又無強勢的家族做靠山,若被別人抓住了話柄最後吃虧的是靈犀自己。
靈犀明白瑛妃的好心,可該來的躲不過,再說總這麼迴避也不是她的性格。
於是對瑛妃又福了一福後,靈犀轉身走向仁妃,對坐在位置上穩如泰山的仁妃福了下去。
靈犀嘴上道的是,“臣妾參見仁妃娘娘。”心中想的卻是,我日後定要讓你跪在我的面前磕頭求饒。
衆妃嬪見靈犀的身子穩穩的福了下去,心中難免有些失望。女人都愛看熱鬧,特別是這種兩虎相爭的熱鬧。可惜,此時的仁妃是虎,平日裡受永安帝寵愛的鶯婕妤不過是虎口下軟棉棉的羊而已。
“鶯婕妤快請起,”仁妃見靈犀福下身後彷彿被雷擊了一般,在靈犀最後那個‘娘’字音還沒有落下時連忙站起身來把靈犀扶了起來。
靈犀心中一頓,下意思的避開了仁妃伸過來的手。仁妃現在身懷龍嗣,她不得不防。
仁妃伸出的手一頓,面上柔柔的笑被滿面淒涼取代,語氣哀怨的道,“難道鶯婕妤還要怪我嗎?”
靈犀不知仁妃唱的是哪一齣戲,只微低着頭把目光定位在仁妃胸前戴着的一串上等珍珠項鍊上,並未回話。
仁妃一臉悽悽的看着靈犀,道,“那日是我的錯。我初到咱們大順,不懂宮中的規矩,冒犯鶯婕妤了。皇后娘娘命我在宮中禁足這段時間,我把後宮中的禮儀規矩統統都學了個遍,這才知道我真是太不應該了……”說着把頭上的從二品妃嬪等級簪子摘下,交於身後的宮女後對靈犀屈膝福下,道,“我給鶯婕妤陪不是了……”
靈犀哪敢承受仁妃一禮,身子向旁邊一側,忙躲了過去。
仁妃見狀移步到靈犀的正前面,對着靈犀又要拜下去。
“仁妃娘娘折煞臣妾了。”在衆妃嬪充滿疑問的眼神中,靈犀終是伸手扶住仁妃的手臂道,“那日在菊園之中臣妾也有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做出了決斷,那一頁便翻過去吧。”
仁妃已經放下了身份,放低姿態給靈犀認錯,若靈犀再在那裡僵持着,反倒顯着小氣了。
仁妃臉上果真露出了興高采烈的表情,順勢抓住靈犀的手,道,“鶯婕妤不怪我,我心中便也舒服多了……”
“臣妾並不曾怪過仁妃娘娘。”靈犀嘴上客套着,用眼睛的餘光審視的看向仁妃,把對方面上的表情盡收眼中。
那一日在菊園之中仁妃左膀右臂盡除,按理說應該恨死她和嫺貴嬪纔是。在短短的一月之內,仁妃能由那樣一個囂張跋扈之人便得如此溫文有禮,靈犀可不信這是禮儀嬤嬤的功勞。
“這纔是後宮妃嬪應該有的大度!”朱皇后身穿鳳袍,頭戴鳳冠,扶着輕雨的手從內殿之中走了出來。
滿殿的妃嬪紛紛起身,靈犀亦是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同衆妃嬪一起給朱皇后問安。
朱皇后看起來心情不錯,滿面的笑容。讓衆妃嬪坐下後,柔笑着道,“仁妃以前性子頑劣,年紀又輕,在做人行事上難免有些偏差。可貴的是仁妃虛心受教,在熟知後宮禮儀後,肯放下身份來虛心認錯。真真兒的是難能可貴。本宮喜歡,這纔是少有的真性情。”
仁妃面上一紅,站起身來對朱皇后福身道,“這還要多謝皇后娘娘不嫌臣妾愚鈍,耐心調教,讓臣妾知禮知節。”
朱皇后滿意的點點頭,讓仁妃起身坐回到了座位上。
朱皇后繼續道,“鶯婕妤亦是大度,心中不記恨仁妃肯與仁妃冰釋前嫌,同樣難得。”
靈犀連忙站起身來,對朱皇后福禮道,“臣妾與仁妃娘娘同爲後宮妃嬪,因其性格迥異難免會磕磕碰碰。那一日臣妾亦是有錯,哪敢在心中記恨仁妃娘娘。仁妃娘娘今日屈尊,臣妾真真兒是惶恐了。只想着日後仁妃娘娘腹中龍嗣誕下,莫要不請臣妾去傾雲宮吃酒纔好。”
靈犀幾句話說得即俏皮又小家子氣盡顯,未央殿中的妃嬪皆捂嘴輕笑了起來,一時間大殿裡的氣氛極好。
朱皇后亦是笑道,“就你是個貪吃的,”傾身指了仁妃道,“待你腹中龍嗣誕下,你給她單擺一個席面,讓鶯婕妤吃足吃好。”
仁妃連忙起身道,“那是自然。哪裡用等臣妾腹中孩兒誕下,就是現在鶯婕妤去臣妾宮中,臣妾也定當擺一桌好席面,陪鶯婕妤好好吃幾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