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蘭被石蕊攆出了鳳陽殿。
對,是鳳陽殿,整個鳳陽殿,不是鳳陽殿的正殿。
當李青慕聽到這個消息時,秦若蘭已是在鳳陽殿的外面含淚欲泣的跪了良久。艾綠色的宮裝上沾滿了水漬,樣子柔柔的,眼中卻閃着濃濃的恨意。
李青慕沒有去外面看秦若蘭的這副模樣,而是進到內殿中坐下,然後命姚遠將石蕊叫了進來。
石蕊昂着小臉,眼中露出一絲得意。帶石蕊進來的姚遠,則是憋笑憋到雙肩顫抖。
李青慕不明所以,對姚遠問道,“姚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就把人轟出了鳳陽殿跪着去了?”
姚遠輕咳一聲,對李青慕恭敬的道,“主子,若蘭小姐不知規矩,坐了寶椅。”
鳳陽殿中的寶椅,是一宮主位才能坐的。溫昭儀身爲正二品妃嬪,也沒有資格坐上瑤華宮的寶椅。
秦若蘭如此,已是失禮至極,杖斃都不爲過。
李青慕眼中露出疑惑,秦若蘭再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她在入宮之前也定是熟讀宮規吧,怎麼可能往寶椅上坐?
“說詳細些。”李青慕對姚遠又道。
“這……”姚遠又看了眼石蕊,對李青慕低頭道,“主子,當時奴才並不在殿中,只聽了石蕊這樣說。”
“石蕊……”李青慕回頭看石蕊。
石蕊站到了李青慕的身前,昂起頭,小臉上帶着不卑不亢的神色,道,“主子,她就是要坐寶椅,奴婢纔將她轟出去的。”
“就是要坐?”李青慕挑起嘴角,笑了,“也就是說,她沒坐?”
“難道還真等她坐上去嗎?”石蕊稚氣的小臉上帶了一絲茫然,嘴硬的回道,“那,奴婢就要亂棍把她打出去了。”
採香和問晴也忍不住了,皆是別過頭去悶笑了起來。
李青慕輕咳一聲,沒忍住,也笑了。
雖然知道石蕊這算沒事找事兒,可她心中卻說不出的痛快。
笑夠後,李青慕對石道,“石蕊,你做的沒錯,一點錯也沒有。不過……”李青慕話鋒一轉,挑眉道,“這一個月你不能出鳳陽殿了。”
石蕊一臉的無所謂,鳳陽殿大了去了,她平日裡若不是去看知柳,鮮少出去。
李青慕擡頭,對姚遠笑道,“你出去,親自將秦若蘭送還給秦皇后。將秦若蘭不知規矩的事,細細的說上一說。她被石蕊趕出去的事,傳揚開。至於石蕊,便說我命人打了她兩棍,關了她一個月的禁閉。”
將秦若蘭送還給秦皇后,是做實了秦若蘭無視宮規的事實。說處罰了石蕊,則是給了秦皇后三分薄面。
畢竟秦若蘭是秦皇后的嫡妹,有她一宮主位娘娘發脾氣往出轟的,沒有一個小小宮女往出轟的。
於是,秦若蘭邁進鳳陽殿想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心願還未達成,便被看她不順眼的石蕊中轟了出去。
她,成了後宮中徹頭徹尾的笑話。
秦皇后被此事氣得渾身直哆嗦,肚子幾次抽搐疼痛。她下懿旨,命秦若蘭罰跪兩日,抄宮規百遍,以示薄懲。
秦若蘭卻是滿腹的委屈,她明明只是想走近兩步看看寶椅兩側的珊瑚樹,卻不想還未走近,便被一個小宮女潑了一身的茶水,指着鼻子轟了出去。
她身爲嫡女十五年,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而那個罰她跪,對她百般呵斥之人,不過是一個小小妾室所生的庶女罷了,身份哪裡有她尊貴。
建寧四年正月初二下午,秦皇后傳話給秦國丈,命其入宮將秦若蘭帶出宮去。
對於秦若蘭此等舉動,秦國丈便是再想嫡女爲後,也不敢讓其再在後宮之中待了。
秦若蘭此等囂張的性格,太容易爲秦家惹禍了。
當日,秦國丈便給秦皇后回了消息,三日,三日後進宮將秦若蘭領出宮去。
屆時,秦國丈會再帶進一位秦家女兒。
同秦皇后一樣,是庶女,可其生母,卻是世族王氏之女。
秦皇后聽後氣得肚子又抽了兩抽,她爲一國之後,秦國丈還是輕視她們母女至此。
說到底,就是因爲她的外祖母身份低賤。
秦皇后的外祖母何氏,本爲月樓中訓練出來的豔妓。
何氏隨軍出行,侍奉在謝遠行身側,才生下了秦皇后生母謝氏。
何氏生下謝氏,謝氏入了謝府爲主,何氏卻依舊爲妓。後來,謝遠行將其送給了當時的部下許靖存。何氏在許家又誕下一女,便是三公主的生母,始元帝時的許容華。
秦皇后在秦家身份低下,若不是當初許容華在宮中多番通融,也不會進宮爲婢,侍候在當時年幼的晉王身側。
對許容華,秦皇后心中存了兩分感激,所以纔會對三公主的無理多番縱容。
大月人對豔妓沒有過多的歧視,可在貴族中,豔妓卻依舊是低賤的存在。何氏沒因爲她爲妃的女兒,爲後的外孫女兒而提高分毫地位。她的子孫,卻因爲她而受盡輕視。
就在秦皇后等着三日後秦國丈能進來將不知禮數的秦若蘭帶出宮去時,建寧帝在關雎宮中‘偶遇’了跪在宮門前悔過,哭得梨花帶雨,我見憂憐的秦若蘭。
建寧帝四年正月初四,建寧帝封秦氏女若蘭爲正七品蘭良人,賜居瑤華宮的凝香苑。
瑤華宮中無主位娘娘,只有一位溫昭儀。秦若蘭的種種作爲已傳遍後宮,溫昭儀聽聞秦若蘭居到她的宮中後,頭嗡的一聲便痛上了。
爲妃爲嬪,本是秦若蘭的所想所要,可她心中卻無一絲喜意。
只因,呂妙兒是正六品的美人,而她,是低一品的正七品良人。
再加上建寧帝於建寧四年正月初六的宮宴後先臨幸了妙美人後,秦若蘭心中身爲嫡女的嬌慣性子,完全被激發出來了。
蘭良人這樣左三番右四次,明裡暗裡的亂鬧,讓後宮妃嬪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時間倒是忘記了正在孕中的樂充容和芸容華了。
秦若蘭越是囂張,李青慕越是樂呵。
秦若蘭勞的不是別人的心,而是秦皇后的。不過半月的時間過去,本已是將身子養好的秦皇后,又病弱了下去。
本已消失近兩個月的害喜狀況又回來了,吃一口吐兩口,就連喝下口茶水,都能吐個翻天覆地。
秦皇后的身子越是贏弱,謝秦兩家越是覺得秦皇后的後位坐不久了。
謝家還好說,畢竟妙美人爲人低調,甚合謝遠行的心意。秦家卻是坐立不安了,深怕秦皇后萬一薨了,憑着秦若蘭的性子難以爲後。
於是,正月十六的宮宴上,受邀出席的秦國丈又給秦皇后帶進來兩位妹妹了。
年長一些的十五歲,比秦若蘭小上半歲,名喚秦若水,是側室王氏所誕下的庶女。年幼一些的,一十四歲,名喚秦若婷,是側室姜氏所誕下的庶女。
看着宮宴後留下,被小宮女引領着送到關雎宮中的兩位佳人,秦皇后欲哭無淚。
建寧四年正月十七,秦皇后稱病。
秦國丈此舉,讓謝遠行深爲厭惡!
秦皇后的皇后之位,是憑着他謝遠行助建寧帝爲帝的功勞而來。秦家何德何能,又有何顏面往後宮之中送秦氏女兒?
建寧四年正月二十,建寧帝留宿鳳陽殿。
燭光下,建寧帝坐在美人榻上拿着一本摺子細看,李青慕則持着狼毫,在小几上鋪着的半張宣紙上將謝秦兩家劍拔弩張的關係圖畫了下來。
建寧帝偶一擡頭,見燭光下的李青慕輕咬着櫻脣正在冥思,一縷髮絲含在嘴角,沾了些許口水。玉手沾了墨跡,託在香腮上,襯得肌膚如玉。
低眸一笑,建寧帝伸手將李青慕嘴角的髮絲拿了下去。
李青慕擡頭,正看到建寧帝柔柔的笑臉。
“渴了?”見李青慕下意識的舔了嘴脣,建寧帝端過手側的茶盞,餵了李青慕喝了一口。
李青慕將纖手搭在建寧帝的手腕上,喝了一口後對建寧帝展顏一笑,道,“完顏哲,現在謝家落於下風了。”
“說來聽聽。”
“你看,”李青慕指着宣紙上寫下的名字,對建寧帝道,“現在秦家在後宮中有四位女兒,一位爲後,一位爲良人,而謝家,卻只有一位妙美人。如果我是謝遠行,我心中是定不會舒服的。秦皇后爲後,靠得是他助你爲皇的功勞,現在秦家將將後位搶去,他心中會升起怨懟。”
“你說怎麼辦?”建寧帝將摺子放到一側,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坐到這裡來。”
李青慕放下宣紙,身子一側,任建寧帝把她抱了過去。
“現在,要壓一壓秦家。”李青慕對建寧帝笑道,“要讓謝家知道你沒有因爲謝遠行勞高蓋主,而要打壓謝家。”
“那,就晉了妙美人正五品娘子的位份。”建寧帝笑問道,“你說如何?”
“晉了正四品容華吧。”李青慕抿脣輕笑,雙眸盈盈的看着建寧帝,“秦家可是有一位皇后啊。而且,呂家會因此感恩戴德,一舉兩得,一箭又雕……”
“聽你的,不過要慢慢來,她入宮時間不久,位份進得太快外朝的臣子們會認爲我是懼了謝家。”
李青慕輕輕點頭,將宣紙放到了一側,目光落在了建寧帝放下的摺子上面。
以往建寧帝到鳳陽殿都是空手而來,可近來卻屢次帶了摺子。而且摺子上畫了硃砂紅,裡面所述之事都是重中之重。
想起最近建寧帝越皺越深的眉頭,李青慕回頭問,“完顏哲,是不是朝中發生大事了?”
建寧帝心中劃過煩亂,對李青慕搖頭笑道,“沒事,什麼事也沒有。”見李青慕還想問,建寧帝抱着李青慕站起身,笑道,“慕兒,你精力太好了。”
裙角一劃,被放在小几上的摺子掉落在地,展了開來。
李青慕嬌笑回眸間,見到摺子的第一句寫的是:國貿不通。
如花笑顏,就此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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