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有名的浪蕩王爺,晉王最爲疼愛的梅姬病逝了。
自晉王帶梅姬到皇宮中面聖回來後,梅姬便招了風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過了除夕還未出正月,有傾城之貌的梅姬於晉王府中的問荷軒中香消玉殞。
晉王爲此甚是痛心,幾番到皇宮中同親兄始元帝痛飲,醉訴其對梅姬的相思之苦。
始元十八年正月十三,始元帝終是下旨,破例擡了已過逝的梅姬爲晉王側室,以孺人的身份下葬。
始元十八年正月二十,梅孺人的靈柩由晉王府側門駛出,葬於距皇城有千里之遠的佛山之中。
那裡,有一座早年修建,最後卻廢棄了的陵寢。始元帝賜下天恩,準梅孺人葬入風水上佳之寶地。
始元帝如此寵溺晉王,已是讓朝中百官瞠目結舌。而晉王不遠千里親自護送梅孺人靈柩下葬,更是讓皇室宗親驚駭不已,大呼與理不合。
在整個京城都爲晉王的驚世之舉議論紛紛時,始元帝卻在朝堂上對上摺子彈劾晉王的衆臣痛心疾道的道,“晉王心繫梅孺人,乃是真愛。真情真愛之人不能相守,朕甚痛心。晉王此舉雖不合祖宗禮法,卻是合乎天理人情。即然天理都能容得下,咱們又有何爲難一對陰陽相隔,永世不能相聚的有情人?”
始元帝話一出口,再無人反對。只有安丞相沉着臉,神色不佳。
安丞相的小女兒是始元帝親封的晉王妃。晉王不與晉王妃是一對真情相愛的有情人,反倒要爲一個小小的孺人去送靈,着實是讓安丞相的臉面無處去放。
可晉王是親王,安丞相就算官做的再大,也比不過晉王與始元帝的血脈相連。
於是,在始元帝的有意縱容下,晉王的驚世駭俗之舉,由萬人唾棄變成了被萬人稱頌。
一些文人雅士紛紛感嘆:何爲真情,晉王與其愛妾梅孺人不顧世俗,便是真情。何爲真愛,晉王肯屈尊陪梅孺人走完最後一程,便是真愛。
此等真情真愛之人,讓他們這些平日裡視女人爲玩物的人汗顏。
京城之中議論的再熱鬧,晉王與巫奉天也聽不到分毫。
此時,他們兩個正帶着昏迷不醒的李青慕先於李青慕的靈柩之後,出了京城,入了佛山後,策馬直奔更深的深山而去。
李青慕沒死,卻也沒活。如此不是晉王及時將她抱到巫奉天那裡,只怕此刻已經真的香消玉殞。
只可惜巫奉天是人不是神,他用盡身上所學,也只是保住李青慕的心脈,讓李青慕延長二個月的生命。
在這月餘的時間內,他們若是能找到巫奉天的家姐巫月,那李青慕尚且還有三分被救回的可能。若找不到,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李青慕的屍身抱回到佛山,按孺人的身份安葬在廢棄的妃陵之中。
策馬行到距佛山千里之外的龍峰山中,晉王與巫奉天停下了急行的步履。
喜鵲苑中始元帝的種種舉動,已是讓晉王忍無可忍。在這一個月中他一再的裝瘋賣傻,不過是想求得出京的機會。
眼下藉着爲李青慕送葬的時機,他要去西北偏遠之地,親自卻見謝遠行那隻老狐狸。
他要看看謝遠行那隻老狐狸到底能不能爲他所用。
巫奉天深呼出一口白氣,回頭看了一眼雖不華麗,卻絕對舒適的馬車,再次對沉着臉色的晉王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可要想清楚了。眼下皇上對你已再無疑心,正是你韜光養晦的大好時機。再綢繆上幾年……”
“再無疑心?”晉王將目光看向濃密的森林,沉着臉色道,“只要皇上還活着一天,他對我的疑心就不會消除。眼下大皇子府中已有姬妾懷有身孕,若是再等兩年,不保證皇上不會將目光看向那些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們。”回過頭,晉王看着巫奉天一聲冷笑,“大皇子是什麼樣的德行,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若他登基爲帝,以他的能力能坐穩江山嗎?爲了給他,給他的兒孫鋪路,皇上定不會再留着我……”
巫奉天聽後一聲長嘆,在馬匹的磕蹄噴鳴聲中道,“你說的我都懂,也都明白。可我還是那句老話,現在不是好個時機,眼見着皇上的龍體越來越……”
“你說的沒錯,他時日不長了,所以他更留不得我。爲求自保,我只能主動出擊。”晉王握緊馬繮,咬牙道,“那日在喜鵲苑,如果我爲皇……”
如果他爲皇,那一切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李青慕也不會在他的面前飲下毒酒,處於生死的邊緣。
見勸不動晉王,巫奉天揚手扔給晉王一個青色的小瓶子,道,“裡面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懂我的意思。”
晉王擡手接住,將那瓶子放到了腰間錦袋。瓶子裡是毒藥,他自然知道。
如果此行謝遠行不能按晉王所言行事,那謝家一門,也就再無在這個世上苟活下去的意義。
“速去速回。”巫奉天緊拉馬的籠頭,將身子轉向一條岔路,回頭對晉王道,“你是王,就算皇上再縱容你爲一個妾室送靈,也斷沒有耽擱太長時間的道理。久則生變……”
晉王點頭,掃了一眼馬車後,對巫奉天道,“莫梅……”
“我盡力。”巫奉天接下晉王的話,“她身上中的毒爲我大哥所制,若想救她,只能找我那好勝的姐姐。只要找到了巫月,閻王就索不去莫梅的命。”
“我要她活着。”晉王緊咬牙關,舉起馬鞭狠狠抽在了馬的身上。
墨色的踏雪仰天發出一聲嘶鳴,向着山下逛奔而去。
二十幾名身穿勁裝的侍衛緊跟其上,一時間,馬蹄聲四起,驚起棲在兩側樹上的鳥雀。
巫奉天擡起馬鞭,指着與晉王相反的方向,對身後趕車的侍衛道,“穩着些,在天黑前躍過這座山,有一處酒家休息!”
侍衛一點頭,舉起鞭子用力一抽棗紅色的大馬,馬車在山路上穩穩行駛了起來。
馬車內,問晴與知柳一人抱頭一人抱腳,將無一絲意識的李青慕緊緊的抱在懷中,以減輕馬車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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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奉天的長姊巫月爲巫家長女,從一出生便註定了與蠱蟲打交道,遠離正常女子嫁人生子的生活。
對此,巫月怨過也恨過。可那怨和恨,卻解除不掉壓在她身上的家族保命。
巫月及笄後,便在國師,也就是她伯父巫雄的允意下雲遊四海。爲的是更好的養蠱訓蠱,精進巫家蠱術。
巫家的女人都會爲蠱術無怨無悔的奉獻一生,以將自己的名字刻在巫氏祠堂的牌位之上爲榮。
巫月也曾經以此爲榮,緊緊追隨着列代巫家先人的腳步,爲巫家奉獻一切。可不知道爲何,巫月卻在她十九歲的時候性情大變,屢次質疑巫家祖訓,並且視自己的親生兄長巫陽爲死敵,勢不兩立。
巫雄爲此震怒,在軟硬兼施均無效後,將不聽族訓的巫月逐出巫氏一族,由巫奉天的小妹代替了巫月的位置。
巫月離家後,巫奉天成了巫家唯一一個與巫月有聯繫的人。
巫奉天的養蠱訓蠱之法,皆爲巫月書信指點。
論違背巫家祖訓,巫奉天只敢認第二,不敢認第一。
巫奉天帶着十人護衛的馬車,在深山中行駛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纔在與巫月屢次飛鴿傳書的情況下找到了巫月所居之處。
巫月居在一處遠離塵世,名叫流雲谷的地方。
流雲谷地處重山之間,因谷間長年濃霧籠罩而得名。
巫奉天等人按巫月所說穿過濃霧行進山谷之中,入眼的便是百花齊放,鳥語花香。
谷口處,早有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妙齡少女在那裡等候。
在確定了巫奉天一行人的身份後,那少女讓隨巫奉天所來的侍衛還路返回,只帶着巫奉天,李青慕和問晴知柳進了山谷。
又走過一層濃霧,巫奉天才在那少女的指引下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氣候適宜的山谷中,被開拓出了幾塊不小的藥園。藥園之中,各類藥材種植其中,一片欣欣向榮之姿。臨溪的地方有一座簡陋的竹樓,竹樓的前方,擺放着無數的藥架,以及曬乾還未收起的藥材。
在竹樓的背陰處,則放着無數只或大或小的瓷壇。瓷壇雖簡陋,上面卻繪着複雜的花紋。
那罈子巫奉天認識,是巫月用來養蠱的。
巫月早守在竹樓前面等候,其身上穿一身粗布白衣,頭上挽着簡單的髮髻。
柳眉烏鬢,明眸皓齒,本是位絕色佳人,卻不知爲何而帶了三分陰冷之氣,讓人不敢輕易直視。
巫奉天無心細看山谷中的景緻,他抱着李青慕加快腳步,在藥園中的小路急奔起來。
待到跑到巫月的面前時,巫奉天連一句含蓄都未有,直接將李青慕遞到了巫月的面前。
巫月細長的眉眼輕挑,掃了昏迷不醒的李青慕一眼後,看着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巫奉天,冷聲問道,“這便是你說中了劇毒之人?”
巫奉天點頭,對巫月道,“中了大哥,中了巫陽制的毒。”
見巫月杏目中露出寒意,巫奉天連忙將那句大哥改成了巫陽。
巫月引巫奉天進到竹樓中,對彎將李青慕放到竹榻上的巫奉雲道,“巫陽註定繼承巫雄衣鉢,爲皇室所用。此人年紀甚小,到底是得罪了巫陽,還是得罪了皇室?”
巫奉天神色一頓,看向巫月的目光有了一絲閃躲。
這其中涉及的事情太多,他不方便對巫月細說。
見巫奉天不願意說,巫月冷笑一聲,道,“我不救來歷不明之人。”二更二更,來了來了。今天本想三更,可我這碼字的速度,看來只能明天努力了,都啵個~~~麼麼麼,都麼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