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紗開了一半,綽綽光影從外面照映進來,鼻尖是隱隱約約的花朵草木清香,耳邊不時傳來陣陣蟲鳴。
徐伊人洗完澡,換上棉質睡衣窩在柔軟的被窩裡,正是望着窗外樹梢的一輪彎月出神,牀頭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喂,你好。”女孩的聲線十分乾淨,即使透過電話也讓那邊的男生好感倍增。
“是徐伊人嗎?”那邊一瞬間的靜默之後,禮貌的男聲及時響起:“你好。這邊是《逍遙劍》劇組。導演讓我通知你,明天下午一點來劇組報到,你的戲份已經安排好了。”
“明天?”徐伊人頓時坐直了身子。
“有問題嗎?”
“沒有。”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直接應下,她的聲音裡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悅:“謝謝。我知道了,明天下午我一定準時到劇組報到。”
邵正澤到了門口,正好聽見了這沒頭沒尾的半句話,卻準確捕捉到了“劇組”這兩個字,原本舒展的眉頭頓時皺的緊緊地,他冷肅着一張臉推門而入。
徐伊人掛了電話,興奮地將頭埋進被子裡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再一擡眼,臉上滿滿的笑意戛然而止,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被子,小聲道:“你怎麼進來了?”
“不能?”邵正澤微微挑眉,意味不明的輕嗤了一聲,修長的一雙腿已經邁步到牀邊,居高臨下。
“不是。”房間裡十分安靜,徐伊人自然聽見了他那低低一聲、古里古怪的音節,心裡莫名的就有些緊張。
前世出道太早、被京華娛樂整得太慘,她對上這些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圈中高層也是有點天然警惕,可是偏偏這男人第一次出現給她的懷抱太暖,讓她不由自主就想去注意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偏偏這人又清冷矜貴的不行,即便是一言不發,清俊如畫的眉眼也透露出一種高不可攀、生人勿近的感覺。
“不是?”邵正澤將她的話重複了一遍,聲音低低的,卻緩慢,好像將那兩個字放在他脣齒之間反覆摩挲一般,“若不是爺爺讓我上來,你是不是就準備這麼不聲不響的闖進娛樂圈了?”
正是被他短短兩個字弄得心亂如麻的徐伊人猛地擡頭,卻不期然撞進一雙清凌凌如冬日湖面的目光,那目光裡的審視意味,就在她擡頭的這一瞬間變爲了肯定。
邵正澤並不知道她跑到影視城的事情,只是聽到“劇組”兩個字,再聯想到她先前跑去集團面試,心裡萌生了猜測。
此刻看見她這般反應,心裡已經是衍生一層薄怒。
“想出名?”男人問話的尾音高挑,帶着一種天然篤定,依舊是用好看的一雙眸子緊緊盯着她,半天不見回話,又是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
徐伊人卻是突然回想起自己和京華那邊的星探第一次見面,星探興致勃勃的告訴她:以她的條件一定會紅,會聲名遠播,會成爲亞洲巨星,被所有人追捧喜歡。
她初入社會,青澀懵懂,在那樣的藍圖之下,只能抿着脣緊緊追問:“真的嗎?會被全國所有人知道?”
星探不知所謂,一再發誓保證,她卻欣喜若狂、義無反顧。
孤兒院的院長曾經告訴她,她有媽媽,不過她的媽媽小時候和走散了,所以她要努力變得更優秀,被更多人知道,纔有可能找到媽媽。
那樣簡單的一句話,原本正是她踏入娛樂圈演戲的初衷。可事實上,那不過是院長爲了安慰她所說的一個善意的謊言。
她是從一出生就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孩子,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啊!
“怎麼不說話?”屋子裡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和窗外的燈影映照進來,女孩穿着寬鬆的棉質睡裙、垂着腦袋半跪着在被子裡,纖細的一截脖頸雪白玉潤、泛着悠悠光澤,美的驚人。
一瞬間突然聯想到那一日上官燁在視頻裡突然將她抱起的畫面,邵正澤有些煩躁的直接扯掉領帶,彎腰下去坐到牀邊,一手扳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對視。
女孩抿着脣,眼眶裡似有淚花閃爍,晶瑩透亮,神色間帶着些茫然的看着他,呢喃道:“我只是喜歡而已、喜歡演戲。”
“演戲?”邵正澤不贊同,臉色板正的直視她:“喜歡演戲?你知道演戲是什麼?在邵家這麼多年,難道你不知道,爺爺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娛樂圈那種真真假假的糟心事?”
“爺爺不喜歡。所以我就不能喜歡,是不是?”女孩眼裡的水光漸漸褪去,慢慢地,變成一種山水湖光一般的澄澈恬靜,一字一頓,緩慢而堅定:“可是我喜歡。因爲很喜歡,所以不管多麼困難我已經打算去做了。我喜歡爺爺,可爺爺的喜好不能決定我的一生,爺爺的愛憎也不能左右我的一生。因爲爺爺不喜歡,就不去做。對不起、我做不到。”
空氣裡一瞬間靜默,邵正澤被她語氣裡突然出現的倔強震驚到,過了良久,語氣裡已經是他一貫的十分板正的清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