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郎:“這樣子的話,吳老師你就難免牽涉到裡面,而且有點釣魚執法的味道,以後可能會引起爭議。我建議找律師把法律上的問題先諮詢好。”
“我不怕牽連,我就是丟了飯碗也要把這種害羣之馬揪出來,不要管我。”
“吳老師你要丟了飯碗,到我雲頂來,我們一起開足校,不收黑錢的的足校,我巴不得你丟飯碗。”
“我入一股,強哥你搞,我絕對跟。”
三位配角討論得熱鬧,主角劉樹聲得空喘息,腦子飛快運轉,等配角們的討論告一段落,包廂突然安靜下來時,劉樹聲意識到此時再不發言配角們的注意力又會集中到自己身上,於是說:“對,黃總說的對,先找律師問清楚;王強老弟搞足校,我當然要入一股,錢我們自己賺,何必送給別人?”
“樹聲哥,你想錯了,我們辦足校是不賺錢的,保本就好。”
“劉總你不踢球的吧,你要踢球我們應該早就認識了。強哥搞足校已經計劃很久了,我們球隊有好多都願意入股,純公益的,沒想賺錢。”
“啊!足校也可以做公益?足校的場地不可能小吧?教練不可能少吧?每天開銷多少錢?怎麼維持下去?”
王強:“確實難,要不我們早就搞成了。”
黃四郎:“這種事也只有強哥你有搞成的可能性,別人來,打死也不信。”
劉樹聲:“不賺錢的項目,太難了吧?我知道王強能力強,但是維持大筆開銷,全靠捐款,只怕很難長久。”
王強:“正因爲是公益項目,捐款才容易;也纔好開口要政策,搞成商業項目,誰敢沾邊?光靠捐款肯定不行,必須拉贊助,比如樹聲哥你一年出一百萬冠名費,我們足校可以掛你企業的名字。”
“老弟,你知道我的廠不敢宣傳。”
“我只是打個比方,有人願意宣傳的。”
主角配角脫離了原來的主題,拐到瞭如何辦足校的主題上去,主角不用擔心配角們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甚爲滿意。這條看不見的戰線一旦運行起來自有其微妙之處。
離洗腳店不遠的美容店另一條看不見的戰線在兩個洗臉的女人間上演。她們談到了王小惠的親哥哥王恩念。
“我認識你哥其實比較早,那個時候我們做服裝批發,還沒開廠,你哥是副區長,來市場調研。在店裡我們兩口子跟他說了好久的話,他真是幹事的人,問的問題都很到位,之前肯定做了功課,很用心。別的領導視察就是做樣子,他每來一次,市場看的見有改進,政策確實在落實。現在我們開廠,王書記到工業園視察,我們見了他,是真心鼓掌,手板心都拍得疼!三十幾歲已經當這麼大的官了,前途無量啊!希望你哥這樣的好官步步高昇。”
“謝謝大家看得起,好官難當!一天天忙的!我都看不到他人!”
“王書記馬上要成王市長了吧,都在說常務副市長肯定是你哥來當。”
“這個我真不知道,他當什麼官,我也不關心。”
“小惠妹妹你的家庭條件太好了,從小養尊處優的,你可能不覺得。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家裡要出個當大官的,那多風光!腰桿硬纔好做事。”
“我們家也是小老百姓。”
“別謙虛了,妹妹!爸爸是稅務局長,哥哥是區委書記,有這樣的小老百姓?”
“我們家祖輩都是小老百姓。”
“朱元璋當皇帝之前還是一個要飯的呢,只要當了官,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聽說你爸爸的戰友有當很大官的,對吧?我還問過劉樹聲什麼是上將,他說是部隊裡最大的官。”
“陳琳姐,你的消息真的很靈通啊!好像什麼事都知道!”
陳琳當然不能說:“我們其實很注意收集這方面的信息。”那看不見的戰線的微妙之處正是“看不見”三字,於是陳琳這樣回答:“都知道啊!早就傳開了,我也是聽別人講的。我覺得這是好事啊,好事傳千里嘛。”
“我爸爸的戰友當什麼官,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這種事也傳?”
“妹妹,朝中有人好做官。對你哥的前途有好處的。”
“實際上沒什麼,都是謠傳。”
關於朝中有人好做官,陳琳有更多的消息,但這些消息不可能“到處傳開”,是劉樹聲費了心思才收集到的,一旦說出來,打破看不見的戰線的微妙平衡,可就算戰敗了。於是她提了一個溫和但又具備情報採集功能的問題。
“我覺得你們家最大的官是伯媽,包括你爸你哥都聽她的。”
“陳琳姐,我覺得你選錯了行!”
陳琳心裡驚恐,勉強維持住正常腔調。
“怎麼了?”
“我們小輩私下裡都這麼說,你一個外人,竟然也看出來了,你真有本事啊,你!”
此時技師正使用“打耳光”手法在陳琳的臉上拍打着,陳琳只好收斂自己的笑容,要不然,她會大笑,盡情釋放由驚恐變欣喜的情緒。
“這有什麼難的!明擺着嘛!在外面的官再大,家裡得聽家長的。伯媽要你哥去辦件什麼事,你哥只怕也不敢不聽吧!”
“確實,我哥不敢不聽,但伯媽從來不要我哥辦事,一件都沒有,她就是這麼堅持原則。”
“了不起,伯媽應該也沒讀什麼書吧?爲什麼水平就這麼高!你看我們集來村那些頭頭,油頭粉面的,不幹實事,集來村跟大圍村比,就是牛屎比麝香。伯媽一個女的,做鹽焗雞把大圍村做成了示範村,全國有名,我是真心佩服”
“唉!伯媽說她也是被逼出來的。”
“誰逼她?”
“大伯走得早,孤兒寡婦,沒有勞動力,國家當年困難,大伯的戰友經常寄糧票給伯媽,村裡人幫忙出工,才把生活維持下來。伯媽覺得欠人情,剛改革開放就冒風險做鹽焗雞,最初是想靠做鹽焗雞還債,沒想到做成了產業,帶動整個村致富。”
“都是生活逼的,我跟劉樹聲也一樣,爲了混口飯吃,十六歲進廠,服裝廠所有工種我都幹過。八個人擠一間宿舍,每天加班到晚上八九點。吃食堂豬潲一樣的飯菜,十八歲上管理崗位,二十二歲辭職創業,一路拼命走過來,從來不知道星期六星期天,苦啊!”
“跟陳琳姐比,我是養尊處優的。伯媽他們這一代人用命拼出來的今天,我們子子孫孫不能忘本。大圍村老家門口‘英烈之家’的牌匾不能白掛,做人做事,心裡要有杆稱。”
陳琳和王小惠說到這裡,各自都動了真情。
“怪不得王書記那麼廉潔清明,原來家教那麼嚴!下次能不能把劉源帶到老家去接受教育?我們苦吃太多,生怕他們這一代人吃苦,明知道不對,就是做不出來。妹妹你看,他比王惠志大那麼多,各方面比王惠志差遠了,看了着急上火。”
“這個事,我暫時不敢答應,要回家商量。”
王小惠並沒有拒絕,陳琳已經很滿意了。兩位洗臉技師沒想到今天的客人竟然來自“英烈之家”,這個家族在當地可謂鼎鼎大名。這就可以解釋另一位客人那肉眼可見的巴結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