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逸站在高臺上,對臺下的百十多個弟子,逐一掃視,被他眼光看到的離歌樓弟子,匆忙從地上站立起來,擡頭挺胸,表情上一片堅毅。
他緩緩的點了點頭,然後沉聲說道:“諸位,我想說你們都是優秀的!”
頓了一段,他眼光再次環視廣場中百十個人,忽然感覺到一陣的殘忍,七百朵弟子,只出來百十多個人,這殺道林的殘忍太過恐怖。進去的時候還是活生生的人,出來連屍體都沒有,這就是宗門中的競爭,也是大自然的競爭,優勝劣汰!
自然生存法則,在每一個時代,每一個地方,每一處江湖,都默默存在着。
花無逸繼續大聲說道:“你們看看自己的身邊,不要以爲這是無法承受的殘忍,江湖是一個大染缸,哪裡你的敵人會更多,那裡的殘忍會讓你恐懼,害怕,不敢想象。你們想象的到嗎?”
他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用喊得。甚至他的雙眼都感到溼潤了,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在真正的意義上,甚至不算是一個善良的人,可是對自己的弟子,對自己宗門的血脈,他還是很看重的,因爲那些就是他現在身份地位的基石。
廣場中的離歌樓弟子,異口同聲的喊道:“花師叔,我們想得到!”
花無逸微微頷首,說道:“所以,你們要記住同伴的鮮血,並以此爲戒,努力提高自己的修爲,然後帶着逝去同伴的信念,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江湖中,好好的生活!”
衆弟子,相互看着身邊的朋友,那些曾經最熟悉的朋友,已經永遠埋葬在殺道林中,有些落入蠻獸的腹中,有些被蠻獸踩成肉醬,死去的朋友和夥伴,甚至都不曾留下一個全屍。
每一個或者從殺道林中出來的弟子,都感到一種濃重的傷感。
山間有風,冷風淒冷,雖然是陽春三月的春風,可是此刻吹走這羣算是劫後餘生的離歌樓弟子上,卻感覺不到任何一絲的溫暖,總在隱約中感覺風中,都是淒冷的蕭瑟。風在山谷之間來回鼓盪,孤桐感覺到風中帶着淒厲的嘶鳴,似乎是那些葬身殺道林同門的悲鳴。
白琳菲看到高臺下弟子們一片悽風苦雨,便悄悄的走到花無逸的身邊,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後者訝然回頭,向白琳菲偷去疑問的眼神。
白琳菲並沒有看他,而是望着高臺下百十個神色黯然的離歌樓弟子,對花無逸輕聲說道:“弟子剛剛經理異常殘酷的考驗,此刻心神不寧,我看你還是快讓他們各回各的住所吧。”
她收回眼光,落到花無逸的臉上,繼續說道:“讓弟子們回到自己的住處,然後調整心態,整理本次試煉中的所得,或者是最好的方法吧?”
花無逸贊同的點了點頭,然後面對高臺下的諸位弟子,說道:“你們都回去吧!”
然後揮揮手,讓諸位弟子儘快散去,前往個人的住處,尋找清靜的場所,閉關修行,以便鞏固本次試煉中的所得。
孤桐與其他人分開後,便回到西江月的竹閣中。
不得不說,在分開的路上,孤桐望着雨瞳的背影,忍不住跟了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說道:“你還好嗎?”
雨瞳被他拉住,便轉過身來,楚楚的望着孤桐,輕啓朱脣,說道:“還好,你呢?”
孤桐在她晶瑩如水的眼光下,只覺得自己全身被一陣溫暖保衛,就像泡在了45度的溫泉水中,舒服的令人忍不住**出來。
可他終究沒有叫出聲,因爲雨瞳輕輕的掙脫了他握着的玉手。
孤桐手中一空,頓時覺得悵然若失,便說道:“我們在濃霧的幻林中失散以後,我很擔心,怕你遇到自己應服不了的危險局面。”
雨瞳仰着俏臉,說道:“沒事,我並未遇到什麼危險的局面……”說完,又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麼話欲言,最後卻沒有說出什麼。
孤桐原本心情緊張,此刻聽到她說很安全,便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以至於沒有看到雨瞳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接着說道:“幸虧你安全出來了,不然我不知道我會怎麼難過!”
此屆殺道林試煉,七百三十多個弟子,僅僅走出一百多個人,這種恐怖且殘忍的淘汰率,任誰都後心有餘悸,如果被淘汰的人中有雨瞳,那對孤桐來說,將是一種如何悲痛欲絕的情形?
甚至,他都不敢想象那種事情如果發生後的結果。就算他自信堅強,也不敢去想能否扛住這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痛。
不過,幸好這些都沒有發生,他還在,而雨瞳也安全出來了。
雨瞳悠悠的望着他,看着孤桐由輕鬆變得悲傷,甚至臉色都痛苦的扭曲了,不知是他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或者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景象。她不由得心中一痛,這個可以坦然面對千軍萬馬的男人,可以作出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男人,竟然因爲看到虛幻的一幕,而嚇得臉色扭曲。
從他剛纔的話中,可以知道,他一定是在擔心她,不知因爲這個想到了什麼,所以怕成這麼個樣子。於是,雨瞳往他身前走了一步,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了一起,她靜靜的站在他面前,伸出一雙青蔥般的玉手,沒有任何的瑕疵,美麗和潔白,輕輕的捧起他的臉。
雨瞳溫柔的說道:“你看到了什麼?” Www● тTk án● ¢O
孤桐剛覺得一個軟玉溫香的身體投入懷中,耳邊就聽到她猶如泉水叮咚般溫暖的聲音,真沉浸在可怕想象中的他,頓時渾身一顫,然後便清醒過來,望着眼前的玉人,嘴脣蠕動一下,竟然激動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就這樣,用一雙溫暖的手,捧着孤桐的臉,身邊的其他離歌樓弟子,都已經離去,連高臺上的花無逸和白琳菲也已經御空而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偌大的廣場上,相互依偎在一起。
兩顆年輕的心,便在這種荒涼的山谷中,悄悄的碰在了一起。
雨瞳繼續說道:“孤桐,別怕,我在!”
她的語氣依舊清淡,依舊溫柔如水,陪着孤桐的手,還是溫頭的撫摸着他的面頰。
孤桐沉默不語,心中的擔憂和憂慮在這雙玉手也耳邊淳淳如流水的聲音下,都慢慢的消散失去。此時此刻,他無論是靈臺還是心底,都如古井映月般平靜,無波無瀾。
兩人就這樣抱着,靜靜的呆着一陣。忽然一整風出來,很有些涼的意思,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去,夕陽西下,夕陽如血。映照着大地,像披了一層閃着霞光的輕紗一般。
天地間無語,兩人也無語。
歸來的時候,孤桐是看着雨瞳的身影慢慢的消散在山林之間,又靜靜的站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歸來的,說來奇怪,月竹竟然沒有來接他,孤桐對道路不熟,要不是一路問了許多人,差點就迷失在路途中,回不來了。
在來的路上,還有一件事情,讓孤桐怎麼也想不清楚。
那就是明明看見蕭別離進了殺道殿,但是在裡面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甚至在最後七殺真碑的大殿中,都沒有參與進來,這蕭別離進入殺道殿後做了什麼?他進入殺道殿又是爲了什麼?
站在翠竹軒門前,看着越來越低沉的夕陽,孤桐恍然若失。
他通過了兇險重重的山道林考驗,更是收穫豐碩。現在這種情況算是他完成了自己第一個階段的任務,那就是儘快提升個人自身實力。可是在完成這個任務之後,他竟然有了片刻的恍惚,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坐在翠竹軒門前的竹椅上,喝着圓桌上面的茶水。茶水很淡,是西江月山中那處“銀河落九天”瀑布的泉水,清爽而微甜;茶葉是山間的夜茶,醇香而微苦。
茶水涼了,可是他依舊從茶壺中倒出來,然後一飲而盡,就像喝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一般,等茶壺中再也倒不出茶水的時候,他便抓起放在桌上的劍,一步一步往山間走去。
他從西江月,走過奈何橋,走到了帝春臺,然後沿着一條小道,盲目的走去。
走的和 匆忙,走的很閒逸,走的更加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往這個方向走,爲何要走在這條林蔭小道上,更不知前方有什麼東西等候着。
其實,他不需要知道,因爲小道轉過一個石壁之後,便有一棟建築極爲個性的房屋立在那兒,每一個房檐,每一片琉璃瓦,甚至拿飛起的燕角,都那樣的個性鮮明,跟離歌樓其他的建築,迥然有異。
無論在特殊的建築,也沒有引起孤桐關注的興趣,可是這次不一樣了,他的眼睛一看到那處建築,便如看到了期盼的神聖一般,再也移不開。
只因爲,那棟建築門沿上掛着一副牌匾,上面書寫着:“天下之牛耳”。
這本事極其簡單,更是讓人讀不通的名字,可是孤桐懂了,在第一眼看到這副牌匾的時候,他便知道,這裡就是離歌樓的情報部門,這裡有他想要獲得信息。
一定會有,孤桐相信,因爲他叫-天下之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