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姜婉兒說到最後,語氣越來越興奮,像是認同了自己心中的所想,一雙眸子也越來越亮。其實這便是她高明的地方,在於看人方面,她作爲一個女人,在天生的直覺方面還是佔有優勢。一個人一些不經意的動作,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說出的一些話語,總會帶着一絲一毫的痕跡。
而范姜婉兒恰恰能夠將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線索,一點點穿起來,然而推斷出這個人的身份地位,武學修爲。
她的思維又是猶如天馬行空一般,無影無形,總能從出人意料的地方,發現一些人不會注意的細節。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中,迷霧遮天,她還是能夠一眼看到隱藏在水霧下目標的影子,這是范姜婉兒的能力。
這也正是一個她作爲一個大小姐,能夠安全活到現在的原因。
在她范姜婉兒的心中,憂愁盡去,因爲她看到孤桐那把青翠碧綠的劍鞘上有點點血跡,有些還頗爲新鮮,雖然大部分的血跡都被布巾擦過,可以還是留下一些痕跡。僅憑這一點,她便可以相信孤桐的話了。
至於,這兩個看似乞丐的衣衫外表,以及憔悴的面容,這些卻是可是能夠僞裝出來的。
一個修劍的修行者,怎麼能夠容忍自己的劍鞘被血沾污?這種來不及細緻收拾的情況,分明就是兩人剛經過異常慘烈的大戰,然後從戰場倉皇而逃,敵人強大而殘忍,他們根本沒有空暇去拾掇一下。
孤桐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若無其事地說道:“姑娘謬讚了,驚世駭俗談不上,不過在那匹馬賊面前,在自保之下,帶着一個人逃出來,還是能夠做到了。”
說到這裡,腦海中不由閃過傲神姬冰冷酷無情的面容,他的笑容預先苦澀。擔心之餘,更是引發體內傷勢,一口玄勁在筋脈間頓時橫衝直闖起來,孤桐臉色一變,胸口一陣起伏,差點吐出一口鮮血。
范姜婉兒吃了一驚。
她剛剛高興起來的心情差點因爲這個變故再次被打入十八層地域。匆忙往前走了幾步,也不在意孤桐衣衫上灰塵僕僕,更有一絲一絲的血跡,伸出一雙玉手,扶住他,關心的問道:“先生受傷了?”
一雙柔弱無骨一般的素手,乍碰到的手臂,他整個身軀渾身一震,右手本能的探出,閃電般握住了劍柄。
竹韻劍,終究沒有出鞘。
因爲,范姜婉兒適時的說了一句話,她輕聲說道:“先生無需擔憂,我是朝霧城范姜府的范姜婉兒,看先生傷勢不輕,而這荒涼的草原山林間,也沒有客棧,請移步婉兒的馬車,儘快療傷,不然會對先生未來的修行之路,產生羈絆。”
孤桐還未帶回話,他身後的小七突然竄了出來,喜道:“好啊好啊……”
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孤桐一道凌厲的眼神給制止住了。
這兩人的申請反應,一一落在范姜婉兒的眼中,她輕輕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對於小七的唐突和反應毫不在意。
這時孟謙時卻往前走了幾步,來到范姜婉兒身邊,剛纔他裝作對對范姜敬野趁夜私會神秘人的事,毫不介懷,其實恰恰相反。在這件事上他和范姜婉兒一樣擔憂,只是在府中大小姐面前,他當然不會蠢得多說什麼,以免引起范姜婉兒的不滿。
只是,此時,看到自己的主子竟然對兩個乞丐加以顏色,更親自邀請其中一個登上她的馬車。這種情況,他孟謙怎麼能夠容忍一個乞丐般的人物,去玷污大小姐的專用馬車。
於是,他站了出來。
孟謙建議的說道:“大小姐,這樣不妥吧?如果您想要收留他們,我讓守衛空出一匹健馬來,讓他們共騎一馬即可。”
范姜婉兒笑着看了他一眼,輕嘆道:“孟總管,此言差異,這位先生分明收了不輕的傷勢,絕不能再經馬背顛簸,那樣必然會讓他傷上加傷。而我的馬車內寬闊且平穩,對先生的傷勢最爲有利,也能讓先生抽出些許功夫療傷!
這是,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小姐,那我怎麼辦?”卻是范姜婉兒的近俾,她可是對馬車的空間瞭解頗深,如果再加上一個男人的話,卻對會有些擁擠了。
范姜婉兒想也不想,說道:”你騎馬吧!“她頭也沒回。身後的俏俾雙眼憂傷,美麗的嘴脣蠕動了一番,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這些,范姜婉兒都沒有看到,她也不在於。
現在在她的眼中,沒有孟謙,沒有俏俾,只有孤桐,甚至連小七,也被他忽略了。
美人體貼攙扶,孤桐感激萬分,道:“姑娘好心收留,盛情難卻,在下跟小弟,便叨擾了,如果時候姑娘有何差遣,在下必然盡力完成,以抱此情。”
就等你這句話!范姜婉兒,心中暗讚一句,面上笑的更燦爛了,說道:“那先生,我們就登車吧!”
孤桐點了點頭,便在她的攙扶下,往馬車走去。
身後,獨獨留下滿面陰雲的孟謙,以及泫然欲泣的近俾,還有的自然就是目瞪口呆,張大嘴無可適從的小七。就在孤桐和范姜婉兒,即將登上馬車的時候,小七終於從錯愕之中緩過神來,喊道:“那我怎麼辦?”
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頭,范姜婉兒笑而不語,孤桐冷冷說道:"騎馬!"然後便在范姜婉兒一聲清脆如黃鸝鳴叫的笑聲中,掀開門簾,進入馬車。
一場鬧劇,便在這樣的情況下落下帷幕。
范姜府的馬隊,在孟謙的安排下,空出兩匹健馬,分給小七和近俾,然後重新開拔上路。明鏡般昏沉的月亮懸掛在天空,把銀色的光輝譜泄到大地上,叢林間的官道像一條波平如靜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裡,只有那些因風雨沙沙作響的樹葉,似在回憶着白天的熱鬧和繁忙。
范姜婉兒的馬車很溫暖,裡面裝飾驚喜,鋪着厚厚的獸皮,溫暖而柔軟。
兩個人各佔一方,將身軀深深的埋在吼吼的獸皮之間。范姜婉兒單手拖着下巴,望着一進馬車便盤膝坐下調息打坐的孤桐,看的興致勃勃。
她在心中,對這個人產生了濃烈的好奇心。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啊?帶着一個人,從一場慘烈的大戰中逃了出來,便可看出他絕非一個自私無情的人;遇到突發情況之後,鎮靜淡定,說話有條有理,好不畏懼,這便是一個人的修養素質;在左手中握着的那把清脆碧綠的劍,修長而冰冷,被他時刻握在手中,就算療傷的時候也不曾放開。
這個還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就算憔悴的臉龐上風塵僕僕,可眉眼之間,那種堅強的意志,卻脫殼而出,藏也藏不住。女人的直覺,讓她感覺到,這個男人絕對不簡單。
或者,這個人將是他此程最大的收穫。
她盯着孤桐看了許久,腦海中久久不能平息。各種不可控制的念頭,便不時冒了出來。
馬車華麗,帶着良好的減震措施,一路山趁着夜色,官道顛簸,可在馬車內的孤桐感覺不到一絲震動,他才能夠進入療傷狀態,可就算冥想中,他一絲心神也時刻警惕的,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半個時辰,在沉默過很快便過去了,范姜府的馬隊離着朝霧城越來越近了,剛纔孟謙便向范姜婉兒稟告過照現在的速度,再有一個時辰,便能到達目的地了。
哪裡,將是一場爭鋒相對的比賽,看誰能夠獲得新一代府主之位。想到弟弟范姜敬野,范姜婉兒開朗起來的心情,又忍不住擔憂起來,自己弟弟到底去接見了那個神秘人呢?
心底,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困擾着她,那就是此行司馬星宇對她閉門謝客的緣故,隱約中,她感覺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或者,跟范姜敬野有關也是有可能的!
孤桐睜開眼睛,正好迎上范姜婉兒的一雙美目,那裡面有期待,有好奇。
范姜婉兒說道:“先生醒了,傷勢如何?”
孤桐臉色平淡,眉頭輕皺笑道:“這一番大戰超出了我的預估,這一番療傷只是穩下傷勢,如果想要痊癒,需要三五天的功夫。
范姜婉兒面容一鬆道:“那就好,等到了府中,我讓下人給先生安排一間上房,讓先生安心療傷。”
孤桐點了點頭,說道:“多謝!”
范姜婉兒又說道:“婉兒與先生也是投緣,竟然在這種場合遇到,或者這就是緣分吧,可到現在還不知道先生怎麼稱呼?”
孤桐心中一顫,暗想終於到這個問題了,好在剛纔他猜出這是范姜府的馬隊之後,便悄聲叮囑小七,以後稱他爲梧桐,這是他臨時想起的一個假名字。所以此刻范姜婉兒問起,他便坦然說道:“在下梧桐。”
“梧桐,怎麼會有這樣的名字,這不是一棵樹嗎?”范姜婉兒蹙眉問道,這一刻,她竟然又產生了一絲懷疑,這個最不想名字的名字,莫不是讓人都認爲這可能是一個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