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相遇,在夢中,總被勾勒的絢麗多彩。
可有一些相遇,在記憶中,也總是不敢碰觸,因爲就連在夢中,也不敢去想象那一份重逢會是怎樣的場景。
每當孤桐想到紫鳶的時候,嘴角都不自禁的浮現一絲笑容。
可是今天,他與紫鳶相遇了。可那曾經多次浮現在嘴角的笑容,卻並沒有如往常一般浮現。古人曾經說過,好夢易醒,他多麼希望這次相逢是一場夢,那麼他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相逢還在期待中。
可這並不是一場夢,因爲他聽到了風中呼嘯的聲音。
真實,殘酷!
大荒草原的風,他熟悉的很,以前在離歌樓的夢中,也曾夢見過大荒草原,夢見過朝霧城,甚至是范姜府,可他從未在夢中聽清過大荒草原野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今天他聽到了。
四月中旬的大荒草原,總是清涼的。
最後一絲希望沉浸下去的時候,孤桐的心變感覺如同死了一般,任燦爛的陽光也不能喚醒一絲生機。
林中錯落的樹枝,每一棵樹,每一根枝,每一片葉,每一個陰影,都被安置在最好的地位上,恰巧能擋住滿天陽光,讓它連一絲都照不進來。一如孤桐死寂的心情,漆黑而冰冷。
紫鳶的態度,傷透了他的心。
重逢的時候,她竟然不給他一絲解釋的機會,這種情況,讓他大爲心痛。
孤桐凝視着天空中斑駁的太陽,眼中就好像服食了某種丹砂的術士一樣,忽然變得說不出的空虛和渙散,卻又顯出了一種無法描述的光芒。
心情正亂。
腳步聲由遠而近,他想也不想,騰身躍起,落到一顆大樹上,茂密的枝椏,將他瘦削的身影完美隱藏在其中,因爲紫鳶不相認而糟糕的心情,稍微緩和一下,注意力全集中在來人身上。
難道是姐姐紫鳶去而復返?
一個四十上下,身材五大三粗,生着副精明人的樣貌,中等身高的強壯男子步入叢林中,走過孤桐藏身的樹木,一直走到紫鳶曾駐足的小溪邊,才停下了,彎腰下去,手鞠起溪水,洗了吧臉。
看到此人的時候,孤桐記憶一陣模糊。
不知爲何,他看此人的面貌,總感覺有些熟悉,似乎曾經見過,可努力去想,怎麼也想不起是誰。
能夠在大荒草原中,讓他有熟悉感的人,必然三年前曾經接觸過的,可是對此人的那種熟悉感不強烈,反而帶着一股不可控制的敵意。此人樣貌一落入孤桐眼中,他差點跳身下去,一劍將此人刺個透心涼。
這股衝動,來的奇怪。
孤桐皺着眉頭,精神集中,正搜索記憶間,一股風聲從身側飛過,他渾身微顫,身軀繃緊,動也不動,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出身離歌樓的他,對於環境的把握和感知尤爲敏感。
這一道風聲,絕不是林中正常的風,而是高手施展輕功身法掠過而聲音,心生警惕之下,便發現不知何時,靜立小溪邊神秘人身邊,多了個一身玄色,高挑的身影。
那人站咋神秘人的身邊,正好側臉面對孤桐。
孤桐定眼一看,心中一驚,差點叫出來。
“孟謙!”後面出現的玄色長衫的神秘人,竟然是范姜府的大管家,也是范姜婉兒貼身守衛的孟謙。
此人出現在何地,是爲哪般?
孟謙環顧四周,說道:“郭猛,老太爺那邊安排的如何?”
他一張口,“郭猛”兩個字便如一道閃電般刺入孤桐的耳內,三年前牢獄中那一張可憎的臉龐便如面前的臉龐重合咋一起,第一個出現的人,竟然是朝霧城牢獄長郭猛,也是孤桐恨之入骨的人物之一。
細緻看去,此人的面龐與記憶中大致相符,只是容顏上神采奕奕,非往日可及,分明玄功修爲又有長進。他一個監獄長,在三年之內,修爲有了較大的長進,也是令人驚奇。
但是相對於郭猛,孟謙口中提到的老太爺,更讓孤桐興趣央然。
郭猛說道:“老爺子已經跟那邊搭上線了,很快便有消息。”
孟謙神色一冷,說道:“搭上線就好……。”按着喟然一嘆道:“可惜這邊有了變化,希望老爺子那邊別出了紕漏纔好……”
郭猛見他嘆息,知道情況有變,小心問道:“孟總管,出現什麼事了?”
孟謙並未回答,而是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在朝霧城中,可曾查處范姜敬野身邊那兩個神秘女子的身份來意?”
郭猛神色凝重起來,道:“真是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這兩個人像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來一般,一點線索來意都查不到,除了知道司馬星宇稱呼那位戴面紗的女子爲紫師妹,別的來歷空白如紙,我們也曾派出大量人手偵查暗跟着他們,亦沒有發現。” шшш• тTk an• ¢〇
孟謙皺着眉頭,說道:“連你們都查不到,這兩個人實數不簡單。”
郭猛點點頭,說道:“不過有一件事可以確定,那位藍衣女子的修爲不低!”
孟謙冷哼一聲,說道:“豈止不低,而是高的離譜,我初步估算,就算沒入不滅境,也一定是通竅六階完美之境,不容小覷。”說完忽然目光閃動,往孤桐藏身處看來,傾聽片刻沒發現什麼異常,便皺着眉移開了目光。
郭猛四下張望一下,問道:“怎麼?”
孟謙搖了搖頭,並未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他總感似乎暗中藏着一雙眼睛,真盯着他們似得。
孤桐躲在大枝椏處,小心的隱藏着。
剛剛經歷寒冬的枝椏,有些溼滑和藏亂,可孤桐施展玄功,讓身子如同一隻壁虎般,緊緊的伏在之感上,每一下呼吸都隨着林中清風的頻率呼吸,這時他已經發現孟謙的修爲竟然不低。
此人在范姜府中,一直是隱藏修爲的。
剛纔他因爲枝椏溼滑的緣故,挪動了一下左腳,那身影幾乎不可聞,此人竟然生出了感應,若不是他離歌樓的隱藏手段高超,此刻怕是已經被孟謙給揪出來了,他可不像面對兩個人的圍攻。
孟謙又問道:“對方怎麼回覆老爺子的?”
郭猛回答道:“這些日子,他們因爲追殺令的緣故正焦頭爛額,所以對今天‘雙五計劃’本有些擱淺,知道老爺子搭上線,他們才重新規劃準備了一些,回信中說會排八狼中三位或者四位前來攻關!”
孟謙皺眉說道:“怎麼?離歌樓那個小子還沒被收拾掉?”
郭猛想了一下,遲疑道:“應該還沒有……”
孤桐在樹上聽的細緻,此時從他們話中,便知道在談亂他,那麼他們空中的“他們”,莫不是北寒極地的狼神閣?這孟謙和郭猛以及那位老太爺竟然像引狼神閣入朝霧城?這無異於與虎謀皮,實屬不智。
范姜府的衆人還在思索怎麼抵禦北寒極地接下來的進攻,竟然已經有人叛變投敵了?
想到此處,孤桐的心中冰涼一片,感覺到一張大網將自己緊緊圍繞起來,呼吸都有些困哪起來,本以爲范姜府不過是一場關乎府主爭鬥罷了,可現在似乎是一場牽扯更大的博弈,他只覺得自己猶如身陷泥潭之中,周身都是污泥,看不清四周。
孟謙點點頭,說道:“看來天下豪門大宗出身的人,每一人易於對付的,離歌樓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竟然讓他們雞飛狗跳一般。”
郭猛說道:“若論逃跑和藏身功夫,離歌樓和夜雨樓還是更高一籌的。”
孟謙暗地點頭,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說道:“不過就算他們抽不出更多的人力,此局中若只派來八狼中的三位或者四位,恐怕不夠,先別說范姜敬野身邊的兩位神秘女子,此時范姜婉兒身邊也出了變故。”
郭猛吃了一驚,匆忙問道:“范姜婉兒找到幫手了?”
孟謙沉吟着,說道:“不錯。”
郭猛問道:“孟總管可知是哪一方面的高人?”
孟謙臉色微微一變,搖頭說道:“說來慚愧,我自問走南闖北多年,江湖中也算是小有名氣,可對那人卻看出一點端倪,就如面對范姜敬野身邊兩個女子一般,都像憑空出現一般。”
他苦笑,又道:“這還不時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竟然看不透此人的修爲境界,這纔是最要命的,我懷疑此人修爲也已經達到通竅六階的地步。”
郭猛張大了嘴,愕然道:“這怎麼可能?范姜婉兒從哪裡請來這樣的高手?”
孟謙道:“你錯了。”
郭猛訝然道:“錯了?”
孟謙悵然說道:“你低估了范姜婉兒。”
郭猛說道:“我也知道範姜婉兒小有慧名,不是個容易被擊倒的人,但無論多大的樹,若已孤立無依,也都很容易會被風吹倒。”
孟謙笑了笑,說道:“一棵樹若能長得那麼高大,就必定會有很深的根。”
郭猛吃驚道:“你的意思是說……”
孟謙望着腳下淳淳流動的溪水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大樹的根長在地下,別人是看不見的,這些隱藏的東西,再次出現的時候纔是更加駭人的力量。”
郭猛皺眉說道:“難道這個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高手,便是暗藏的勢力?”
孟謙忽然搖頭說道:“不。”
郭猛忽然感覺腦子不夠用的,疑惑說道:“不是?”
孟謙點頭說道:“這個突然出現的高手是不是范姜婉兒隱藏的勢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派出的力量不夠,就憑此人加上司馬星宇和那兩個神秘女子,便不夠看了。”
郭猛同意說道:“八狼雖然聲名遠播,威懾江湖,可在精英實力面前,還不夠看……”
孟謙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地說道:“是的,這四個人便是精英,就算 不知道其他三人的身份,只知道一個司馬星宇便可以了。”
郭猛點頭道:“不錯,藏劍閣的真傳弟子,雖然不能與三神比肩,可也不是八狼能夠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