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當一個打獵從來無往不利的獵人,第一次被獵物耍的話,會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吃驚?不可相信?感覺世界太過於奇妙?亦或者從此不再相信自己?可惜,孤桐並沒有這樣。
他有落入陷阱的感覺,卻也有敢於破井而出的勇氣。
郭家二爺端坐在大椅中,不偏不倚,問道:“我實在沒想到你真的敢來。”
孤桐雙手報劍在胸口,混不吝的站在大廳中央,輕笑道:“應該來的,爲何不來?”
郭家二爺說道:“有些事,其實不需要你出面的。”
說完,眼光一轉,望着站在孤桐身後的孟謙,嘲笑道:“打狗是爲了看主人,但是如果打了狗,站出來確實一直老虎,那這事情就不要好玩了。”
孤桐面容消弭了笑容,表情也消失了,只有一片冷淡的冷清,淡淡說道:“這隻能怪你選得對象錯了。”
郭家二爺也沉着臉,冷冷道:“在你眼中或許錯了,可是在某些人的眼中,我做的恰到適合,近年來江湖中果然是人材輩出,能從青焰馬賊團中全身而退的人物,昔日郭某連一個都未曾遇見過。”
孤桐心中微微一鬆,對方這樣說,表示對他的信息瞭解也僅限於范姜府所瞭解,對於他的秘密神秘,對方好不之情,說道:“這樣的人物我也沒有見到過。”
郭家二爺厲聲道:“你在郭某面前,說話也敢如此輕薄。”
孤桐笑了笑道:“閣下若是看不慣輕薄的人,爲何要做輕薄人才會做的事情?”說完他眼光示意小七和秀秀的位置,表示對方此種行徑只有輕薄之人,纔會去做。
江湖中稍微有頭有臉的人,都不會做這種自降身份的事情。
郭家二爺臉色愈加低沉,心中也是暗罵自己的兒子不成器。竟然會爲了一個女人在大街上與人爭鬥,爭鬥也就罷了,他郭府在朝霧城也算一方巨擘,不是任何一個江湖浪人能夠反抗的了的。可是就是這股自信,讓郭家二少爺賠上了性命。
這事件隱藏的貓膩,郭家二爺又怎麼會不懂?分明是自己兒子看弟弟不順眼,便藉此衝突將他除掉了,如果這是發生在往時,也就罷了,可現在正是多事之秋,郭府中實在不適合內鬥,所以他才親自出面,準備用一種適當的方式,爲自己的侄兒出氣,不然等郭家大爺回來的時候,那府中便要雞飛狗跳了。
可惜,他雖然精明異常,卻不知道郭家大爺郭猛早就沉屍荒野了。
郭家二爺黑着臉,說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孤桐冷笑着,說道:“不知道。”
郭家二爺,輕輕拍了一下大椅扶手,說道:“鄙人便是郭府當家之主。”
孤桐故作吃驚的叫道:“郭家二爺?”
郭家二爺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正是。”
孤桐嘆了口氣,苦笑着搖搖頭說道:“我本來實在應該大吃一驚的,只可惜我今天吃驚的次數已太多了。再說區區一個郭家二爺又有幾分能耐,畢竟你只是郭家二爺,而不是郭家老太爺!”
他說的是實話,郭府中,也只有那位德高望重的過老太爺,纔是他認可的對手。像郭家二爺之流,也不過就是如同郭猛一般,在他劍下喋血,若不是因爲大意,甚至殺郭猛這樣的人物,他都無需移動半分腳步。
然而,郭家二爺!
在偌大的朝霧城中,無論誰聽見這名字,本都該大吃一驚。
朝霧城第一高手的郭老太爺,有兩個優秀的兒子,一個身居官府要職,一個接替了郭府家主的位置。在朝霧城局面的眼中,郭家二爺比郭家大爺更加聲名顯赫,有小道消息稱郭家大爺便是在爭郭府家主位置的時候,被二爺擠了下來,一起之下,才投身官府之中的,這些話兒雖然有些可笑,可也絕非空穴來風。
據說論心智計謀,郭家大爺拍馬也趕不上郭家二爺。
郭家二爺臉色變得如同紅棗一般陰沉,怒聲道:“你竟然看不起我?”
孤桐搖搖頭,說道:“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而已。”
如果一般人聽到這樣赤裸裸嘲笑的話兒,必然會憤怒的從大椅上跳下來,給孤桐正正反反十八個耳光,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一下不會尊重老一輩豪傑的後果。
然而郭家二爺絕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也不能做到郭家二爺現在的地位上。
他並沒有給孤桐正正反反十八個耳光,甚至坐在大椅上,連動都沒動,更爲古怪的是,本事怒氣滿面的臉,竟然浮現了一絲笑容。郭家二爺朗聲笑着說道:“好!果真是英雄出少言,老夫果真沒有看錯你!”
孤桐的臉色依舊平靜,心中卻微微凜然,這郭家二爺,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簡單。
就算修爲並不能對他構成威脅,可是此人顯露出的計謀胸襟,實非常人能及,有些時候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也能構成爭鬥的一方助理,天時地利人和,這些莫不是需要心智卓越的人去規劃的嗎?
就像上一世,他的劍術武功都在紫妍之上,然而卻在殺神名號之爭時,死在紫妍的萬毒噬體之下,這便是計謀智力,所帶來的優勢。有時候弱者如果用心規劃,殺死強者在任何一個時間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郭家二爺忽然對身邊的人說道:“帶孟總管去旁廳喝茶,我與梧桐兄弟一見如故,想要說些話兒……”
孟謙身軀威震,不知所措的望着孤桐,可後者眼不斜視,盯着大椅上的郭家二爺,不聞不動。
僕人領命後,便引着孟謙走出了大廳。廳中只剩下孤桐一人,可他並未變色,依舊大馬金刀的站在那裡,身軀和神色一直未變,甚至也沒有制止郭家二爺的安排和僕人的行爲。
郭家二爺說道:“看來你並不像如此愚蠢的人。”
孤桐不動聲色,說道:“可是我會裝傻。”
大廳中那些范姜府的人都在關注着他,就連郭家大公子也是時不時的望他一眼,現在聽他說着如此調皮自嘲的話兒,便又都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郭家二爺冷着臉環視四周,衆人便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了。等他眼光回到孤桐身上後,卻有恢復了平緩和藹,輕輕說道:“其實,你來錯了時候。”
孤桐眉頭一揚,問道:“爲什麼?”
郭家二爺輕嘆一聲,似乎帶着些許的惋惜說道:“老夫想要等的人,並不是你。”
孤桐點點頭,說道:“二爺要等范姜婉兒?”
郭家二爺眼中光彩明亮,閃出讚許的神色,微微頷首道:“不錯。”
孤桐笑了,說道:“可惜,來的確實我,孟總管急着去找我,似乎做了一見錯誤的事情?”
郭家二爺搖搖頭,說道:“你錯了,孟總管並未做錯。”
孤桐眉頭一挑,疑問道:“哦,怎麼說?”忽然之間,他覺得跟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說話,並不是一見輕鬆的事情。這些城府極深的人,看事情的視角與衆不同,不是每個人能夠跟上他們思維的節奏的。這時,孤桐不由想到郭家二爺身邊的人,能夠成爲郭家二爺的親信,真是難爲他們了。
郭家二爺忽然笑了,說道:“如果孟總管不領閣下來此,老夫又如何見識閣下卓越的風采?”
孤桐吃了一驚,忽然也笑了,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要拉攏我?”
說完,便用一雙眼眸,盯着郭家二爺的雙眼,那裡面除了慢慢的笑意,並無其他。只是在笑意的深層,偶爾一道一道的寒芒閃現,如殺機,如劍氣。
郭家二爺默許。
孤桐啞然的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二爺是打着如此算盤,便大可不必了,你我之間再無可能!”他說的堅決似鐵,語氣中沒有一絲緩和的餘地。
郭家二爺雙眼中隱藏的鋒芒盡顯,如同兩把長劍般刺到孤桐身上,後者卻坦然受之,連動也不動。
他臉色也慢慢變了,那上面的笑意被寒冰般的冷酷覆蓋,沉聲問道:“桐先生,此言何意?”
孤桐單手一指小七,沉聲說道:“二爺,你如此欺我兄弟,讓我有如何能接受你的好意?”
郭家二爺眉頭皺起,說道:“小七公子殺了我郭府三人,其中還有我親愛的侄兒。”他並不能理解孤桐對小七的心情,在他的意識中,小七隻能算是孤桐的一個跟班,一個僕人。而一個僕人的受傷疑惑是性命有怎麼及得上更大的利益?
他長居郭府家主之位,看任何事情都以利益爲最大出發點,對於感情之類的,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然而,在年輕的時候,郭家二爺也曾經爲了追尋愛情,百無顧忌,可那分任性,是許多年以前了。
甚至,那一份記憶,在腦海中,就連他醉酒的時候,都不能再想起來了。
孤桐輕輕搖搖頭,說道:“江湖爭鬥,死於不死,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而至於郭家大公子的身份,那是在你們眼中,而在我眼中,他就算再身份尊貴,也只能是一個人,與我兄弟小七無任何區別。”
郭家二爺依舊沉聲道:“殺人償命,理所當然,再說老夫還未殺小七公子!”
小七坐在大椅上,眼中望着堅持的孤桐,心中一陣波瀾,有悔恨之餘,更有太多發奮圖強,他要努力修煉,有師尊傳授的絕世槍法,他需要儘快成長起來,成長到不給師尊拖後提,成長到能夠保護心愛的女人。
他眼光落到秀秀身上,那嬌媚的容顏帶着委屈和恐懼落到眼中,讓他感覺一陣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