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心中更痛,她來朝霧城便是要看看孤桐,至於爲何能夠知道孤桐的行蹤,實際上從赤霞鎮開始,她便一直關注着孤桐,不知爲何總想與這個人緩和一下關係,可是卻吃了閉門羹,只能空嘆奈何,急忙續道:“我聽說你解釋自己在來的路上,跟青焰馬賊團的人交鋒過,便去馬賊窩裡殺了幾十個人,有事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
孤桐再幹兩杯烈酒,竟毫不在乎,這個杯子魅姬剛纔也用過,杯邊似乎還帶着她蘭草般的清香,神色落寞,忍不住說道:“原來郭老太爺說的三十二條性命是你殺得。”
魅姬睜着性感的眸子,說道:“如果不殺,你身份會暴露的!”
孤桐又端起一杯酒,送到脣邊,卻沒有喝下去,想了一下,又慢慢放了下來,說道:“多謝!”
口中感謝着魅姬,可心中卻在想,這些人真是悲催,因他一句話招了無妄之災。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青焰馬賊團雖然是盜匪團伙,可任何人也不是生來都願意當馬賊的,死在魅姬手中的三十二條姓名中,又有多少人是被逼的?人的好壞到底以什麼劃分?他卻覺得人的好壞是無法衡量的,因爲標準不一樣,有一個詞叫蓋棺定論,就是不要隨便就給一個人去定義好壞,應該是就事論事,只對事不對人,該說時說,該和他交朋友是就去,只是要把握好分寸就可以了。
魅姬的這一次好心的任性,卻讓孤桐心中更加不舒服。
離歌樓走出的弟子,總是對生命帶着一種漠視。
試問,從血獄牢窟中走出來的人,怎麼會敬畏生命?一場殺戮的洗禮已經讓他們看待人如同看待畜生一般。
人宰掉畜生的時候,理所當然,毫無感情,這是弱肉強食的天然規則,當那天他們被別人殺掉的時候,絕不會點頭搖尾的祈求,只會在心中埋怨自己學藝不精,修爲不高。
可是,孤桐不同,有一世經歷的他,心態的成熟看的更透。
生命,兩字簡單而神秘。實在值得人類去敬畏,殺該殺的人,才能無愧於心。任何一個濫殺無辜的人,都不可能在玄道之路上走向巔峰,殺道有殺道的規則。
天地有天地的規則,亂了規則,便亂了心。
孤桐的心爲亂,所以聽到那三十二條性命因他而死的時候,他感到生命的脆弱。
魅姬哀怨的眼神,轉爲溫柔的神色,放輕聲音道:“桐哥哥,你莫要謝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言下似乎把自己爲他做些事情,當成了理所當然。
孤桐搖搖頭,說道:“你說還有一些關於我等的消息,一便說來吧。”
他難得態度溫和起來,魅姬媚眼彎彎,如天上的明月一般,帶着明朗的笑意,輕輕說道:“你猜我想告訴你的是什麼笑意?”
巧笑嫣然,媚眼如花。
孤桐全無欣賞的心情,淡然移開目光,落到天空中逐漸高起來的明月上。細影將圓質,人間幾處看?美景當頭,可心情忽然變得糟糕起來,耐性也慢慢消磨了去,淡淡說道:“猜不到……”
魅姬笑着,說道:“桐哥哥還沒猜,怎麼會猜不到?”
孤桐搖了搖頭,無奈的將視線移回她身上,灼灼的目光想要將她融化了一般,似乎要將她看個透徹,看清她的心,她的肝。魅姬被他這樣灼烈的目光看的一陣火熱,忍不住嬌羞的低下頭,訥訥道:“桐哥哥,你……”
孤桐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說道:“說吧,說說我們這一輩弟子,此次下山試煉的結果吧!”
魅姬愕然擡頭,張大了小嘴,紅豔的脣,掛在臉上,猶如盛開的玫瑰一般,不可置信的說道:“你怎麼知道?”
孤桐淡然一笑。
魅姬此次趕來絕不會閒逛到此,必然有他不曾聽到的消息。大荒草原雖然臨近中州,可畢竟人煙稀少,而且朝霧城又靠近北寒極地,對於天下大勢的消息略微有些蔽塞。
當時他們這一羣離歌樓弟子,經過殺道林之後,便下山試煉,照一般先人的做法,必然選擇江湖上聲明顯赫的人作爲試煉對象,這樣做雖然有極大的冒險性,然而離歌樓的弟子一直便在刀尖上漫步,這點危險還是可以置之不理的。此外更重要的一點,這樣做,一旦成功,便可一舉成名,威震南北,既可以極快提高個人名聲,又可以彰顯宗門實力。
這樣的事情,離歌樓衆人不做纔怪。
魅姬輕笑一聲,說道:“桐哥哥就是厲害,這麼快就猜到了消息的重點,果真不出我所料。”
孤桐不理魅姬的讚美,再盡一杯,才把酒杯倒轉放在桌上,以示這是最後一杯。淡淡說道:“你們六個人,走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值得你專門跑一趟大荒草原,來告訴我?”
魅姬佯裝不滿,嗔罵道:“什麼你們六個人,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好不好,我做的事情,對你你們做的事情,不過是清風過林,毫無重量可言。”
孤桐知道她在謙虛,以這魔女的性格,絕對作出任誰也想不到的事情。
魅姬說道:“蕭別離,一夜之間,日行五百里,追殺龍宿峰十三太保,戰績斬十傷三,天下聞名!”
龍宿峰十三太保,雖然稱爲太保,實際上等同於悍匪,佔山爲盜,窮兇極惡,十三個人精通外門功夫,體格強壯,皮厚筋強,糾集了一衆悍匪,在龍宿峰作威作福,再加上龍宿峰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官府幾次圍剿無果後,便置之不理。這十三個人也是精美,從不惹江湖名宿,竟然存活到了現在。
魅姬說道:“仇如海,邀戰天殘府獨目神叟,交手百招之內,以一口鮮血的代價,廢了獨目神叟的那一顆獨目!”
孤桐聞言,凌然起懼。對仇如海的大膽與勇氣感到驚恐,這小子竟然直接越戰江湖名人。天殘府是江湖中同范姜府與郭府相似的府邸,奇怪的是,府中的人都有殘疾,各不相同,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技,與江湖中聲明顯赫。這獨目神叟,一隻眼睛銳利如鷹,聽所一隻蒼蠅從眼前飛過,他都能看清蒼蠅腳上的汗毛。
這樣傳奇的人物,卻被仇如海廢了一隻招子。
魅姬說道:“想不到陌傷和洛雪竟然走到了一起。”
孤桐眉頭一挑,問道:“怎麼回事?”以他對陌傷的理解,那個冰塊一般的人物,怎麼會跟可愛嬌蠻的洛雪走在一起呢?陌傷又是如何能忍受洛雪的無理取鬧呢?
魅姬繼續說道:“前面兩人都是單獨出手,這陌傷和洛雪竟然雙雙聯手,將臭名昭著的碎骨門連根拔起,斬殺碎骨門門人七十二口,江湖中的好漢都拍手叫好,實際上說來,還是他倆名頭最響。”
孤桐沒想到陌傷跟洛雪竟然聯手了,而且一個冰塊跟一個小女孩,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驚天駭地,殺了七十二個人,還將一個門派給滅門了,果真人不可貌相,這樣的手段,怎麼也不想他倆的風格。
魅姬忽然看看了孤桐一眼,帶着弄不明的神情,似乎帶着一些深意。
孤桐微微一顫,說道:“雨瞳做了什麼?”
魅姬“噗哧”一聲,掩嘴輕笑,可眉眼中的哀怨更加濃郁了幾分,哀傷說道:“桐哥哥心中果然還是裝着雨瞳的,我一個眼神,你變知道我要說她了。”
孤桐抿着嘴,不曾接她的話兒,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接。
想到雨瞳,他心中便是一陣溫柔流過,因朝霧城局勢緣故而變得煩躁的心,竟慢慢平復了幾分,不知爲何,這個女子猶如帶着一種魔力,僅僅聽到她的名字,便能讓孤桐的心平靜如水。
魅姬說道:“雨瞳的試煉倒不是很難,她不過是盜走了雲浪劍派的鎮派絕學《雲浪劍訣》而已。”說完話音一轉,“以她的修爲,怎麼會選擇這麼一條毫無挑戰的試煉,實在是想不通。”
她想不通,可孤桐卻想得通。
在離歌樓的時候,孤桐曾給雨瞳詳細解說自己的《斷浪訣》和《拔劍錄》兩套武學的理念和規劃,也曾經提起過江湖中有一個三流劍派,叫雲浪劍派,宗門實力不行,可有一套劍訣,與他的斷浪訣和拔劍錄在某些方面有些類似,以後出山後,必要去這個宗門,弄出這套劍訣,研究一下。
他不過是隨口提及,可雨瞳卻記下了。
雨瞳對他的柔情,忽然讓他感動之極,那一股溫暖,想海浪一般,倏忽而來,讓他心下百感交集。
孤桐第一次把目光從酒杯移開,望向魅姬道:“那你呢,說說你都做了什麼好事吧,我想應該也不會比他們差吧?”恢復平靜後,他便這樣問着魅姬,相信這個女子必然會作出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
魅姬嬌羞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條絲巾,握在素手中輕輕晃了晃,一陣香氣便鼓盪而出。這一股香氣極爲獨特,乍聞是一種香氣,可細細品味的時候,卻感覺香氣中分着千種萬種一般,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孤桐愕然道:“你不會就弄了這一條絲巾吧?”
涼風從窗外徐徐吹來,讓絲巾上的香氣揮灑的更加濃郁。窗外的明月又大又圓,一點也不似窗內兩顆無可猜透的心。
魅姬看鄉巴佬樣的看着他,說道:“你懂什麼,這是天機樓密室中包裹萬香珠的絲巾,我可是破三關闖五門,經歷無窮險惡才弄出來的!”
孤桐一愣,訥訥的說道:“你進了天機樓密室,竟然就弄了一條絲巾,那個萬香珠怎麼不拿走。”
魅姬白了他一眼,抱怨道:“我本來也想拿走的,可是那珠子太大了,帶在身上遠不如這一條絲巾舒服,而且這絲巾的香味跟那珠子的一模一樣。”
孤桐徹底說不出話來,魅姬的所作所爲,果真又讓他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