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被衆人的眼光看的極不自在,站在邊上愕然問道:“公子在叫我?”
十三少微微一笑,說道:“衆人的眼睛,已經替我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笑意連連,讓人心生親近之意,這是一個極具魅力的江湖俊彥。
孤桐反問道:“我與公子萍水相逢,甚至除了知道公子被稱爲十三少之外,再無他物,此時公子貿然邀請,卻是令我受寵若驚。”
“相逢即是有緣,知道十三少三個字,就已經足夠,小兄弟上樓吧。”十三少長笑一聲,擡步往樓上走去。
孤桐搖搖頭,挪步擠開人羣,跟在十三少的身後。兩人剛登上樓梯,人影閃現,兩位騎士已然站立在樓梯口兩側,眼中鋒芒閃現,擺出禁止任何人上樓的意態。
二孃本想搶前引路,見到此種情景,擡起的一隻腳,怯怯的放下。
十三少登上三樓,有俏麗丫鬟立在門旁,一見他上來,惶恐的垂下目光,蔥玉藕白的手臂顫顫巍巍的把門拉開,讓兩人進去。有一位丫頭,低着頭,偷偷瞄了一眼跟在十三少身後的孤桐,眼中好奇閃現。
十三少自然而然的走到房內的桌旁,悠然坐下,身後拉出一張椅子,道:“小兄弟,請坐。”
孤桐在房內環顧四周後,卻未能發現撫箏的憐萱萱,房內只有一條粉紅的帷幔,將房間隔開,裡面隱隱綽綽,看不清,便悄然坐下。只聽十三少輕笑一聲:“小兄弟無需去看,憐萱萱小姐,在她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
話音剛落,粉紅帷幔被拉了開來,一位白衣麗人,俏生生的坐在古箏前。
甫一看到這女子,孤桐頓時呼吸一頓,那是一個極其柔美的女子,長而直的秀髮,如瀑布般自然滑下,如水一般純潔柔和;白皙的面龐上,有婉約的眉,纖巧的鼻,櫻紅的脣,眼波流轉,如春水月光一般明媚。只是被蹙起的額頭,清淺如畫,彷彿某種哀愁,刻在了淡淡眉間。
等帷幔拉開,女子怯生生的站起,躬身道:“憐萱萱恭迎十三少和這位小公子。”
孤桐雖然年輕,只是身高卻不低,只是臉上的稚嫩,總是出賣他的年齡,此刻被一位天下名妓稱作小公子,頓時感覺胸口一頓,一口氣吸不上來,差點就此背過去。
十三少頗爲打趣的掃了孤桐一眼,一雙眸子猶若鷹隼般射在憐萱萱亭亭玉立的嬌軀之上,感嘆道:“向來聽聞萱萱姑娘的豔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十三一直覺得,上蒼公平,不可鍾秀於一人,今日萱萱小姐不但有卓絕天下的箏技,更有豔蓋凡俗的麗質,果真是鍾林毓秀,不可方物。”
孤桐小聲插嘴道:“得聽仙曲,得睹芳顏,夫復何求?”
憐萱萱見慣了男性因她的容顏沉醉顛倒的神色,那些恭維的花兒更是聽的耳朵裡都生出了繭子一般,卻從未有如同這兩人般說的如此直接動人,令人心中似乎也要沉醉其中,她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更添幾分豔麗。
十三少唯一錯愕,拍掌笑道:“小兄弟所言極是,值得浮一大白!”舉起酒杯,接住憐萱萱玉手提着酒壺走過來斟下的美酒。他喝過很多酒,也曾有很多各具特色的美人親手爲他斟過酒,此時憐萱萱做來,自然異常,就像是已經做了十年之久一般,駕輕熟路,令他心生異樣。
孤桐也拿起酒杯,小心的接住美人斟下的美酒,他卻是第一次被這樣的美人斟酒,心跳加快,竟然胡思亂想起來,一時間手持酒杯,怔怔的坐在那裡。
兩人竟然同時呆在那裡。
憐萱萱的聲音徐徐傳入兩人二中道:“酒冷了!”
兩人潘然醒來,遙舉酒杯,一飲而盡。孤桐上一世便好酒,酒量極好,這杯酒下肚,猶若開胃菜一般,臉上沒有表現。十三少的情況卻正相反,他潔白的臉容上掃過一抹酒紅,瞬又消去,微微笑着對坐在對策的孤桐說道:“今日,十三於小弟一見如故,便交個朋友如何?現在是否可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孤桐抱拳道:“承蒙十三少厚愛,小弟孤桐,孤獨的孤,梧桐的桐。”
十三少高讚一聲道:“好名字,孤桐小弟面容普通,卻總帶着一種異樣的魅力。”說到此,他望向憐萱萱道:“不知萱萱姑娘,是否也有這種感覺?”
他說話的聲音充滿令人折服的魅力,別人聽去,忍不住順着他話中的意思去做,憐萱萱也是如此,竟然立刻說道:“卻是如此,孤桐小弟雖然年紀輕輕,不過終非池中之物。”
孤桐心中一凜,以爲他們看出了什麼,嘴中卻說:“小弟慚愧,不敢承兩位謬讚。”
十三少站了起來,伸手一揮道:“孤桐小弟,過謙了,離歌樓的真傳弟子怎會是一般人物,就算現在是,未來必將如同彗星般耀眼江湖!”
孤桐心頭一震,差點站了起來,面色雖然正常,腦海中已然翻過萬千念頭,若不是上輩子鍛煉出來的冷靜能力,此刻必然大驚失色,絕不可保持此刻的淡然,訕笑道:“十三少,此言何意?”
一邊的憐萱萱卻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竟然噗哧一聲,嬌笑出聲,對孤桐嬌嗔道:“孤桐小弟,真是可愛。你腰纏歌笑蒼穹留鋒帶,又何必否認自己的身份呢?你剛上樓,小女子便已然認出你的身份,十三少眼光卓絕,怎可能認不出小弟是離歌樓門人的身份?”
憐萱萱如此當紅的名妓,每天都會接觸江湖大豪,富商權貴,眼光之精準敏銳,耳目之輕靈秀敏,真是難有他人可及。她能看出孤桐的身份,更不用說方外山的當時傳人方外十三了。
孤桐見兩人並無惡意,便放下心中,卻依舊懊惱異常,這一條必須佩戴的門人腰帶,竟然如此好認?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被別人認出來了。他從上一世穿越復活而來,總以爲殺手在社會中屬於黑暗的存在,一旦暴漏與光明之下,必將是衆人喊打喊殺的程度。
這卻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
十三少踱步走到牀邊,朝外望去,高牆外面車馬人聲噪雜,好一片歌舞生平的景象,櫻翠閣其他廂房中,笙歌處處,酒令陣陣,竟教人不知人生幾何?扭頭盯着孤桐說道:“孤桐小弟,似乎對自己離歌樓門人的身份諱莫如深,可是對踏入離歌殺道之路心生不滿?”
孤桐此刻已然心安,目光一點不讓十三少,說道:“我總覺這條殺道,並非我像要的。”
十三少朗笑一聲,道:“修行之道,殊途同歸,殺道之路,只不過偏激了一點,世人雖然不願去選,但是殺道之路,絕對是踏入破碎虛空之境的光明大道。只是殺道之路,更加孤獨了一點,更加悲苦了一點,非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可走到盡頭。小弟之顧慮,太過於杞人憂天了,非想要,但踏上,隨遇而安纔是王道。”
孤桐渾身一震,搖頭苦笑:“這些道理,有時也莫名的在腦海中閃現,只是對這強迫性的道路,心中每每總有一絲不甘而已。”
憐萱萱望向孤桐,這是一個削瘦的少年,面容年輕而堅強,只是那面上未脫的稚嫩,暴露他的年齡。這樣一個少年,在面對天下聞名的十三少時,不但鎮定異常,還能侃侃而談,有時更說出微妙的話語,讓她見慣大場面的人,都心中暗喜不已。
她的目光回到十三少的身上,這個不可一世,氣勢蓋過天下所有青年才俊的人物,一言一笑,舉手投足間,莫不優美好看,體現出高雅的家教素養,甚至就連她也未能找出一點可供批評的瑕疵。
一切都是那樣自然,猶如天道軌跡,倏忽自然,完美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