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牆壁緩緩站了起來。一步，兩步……如行風沙中。一步一心痛。
到了門口，她擡手敲門。裡面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來了。”
她說，那是房東的聲音，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門開來，一張佈滿歲月痕跡的臉出現在我倆面前。老太太雖已年過七旬，但卻未現佝僂之態。一臉慈祥，讓人倍感親切！“你是來找馨兒的嗎？”老太太問道。
馨兒？她喊的如此親切。
“是的，奶奶。雨馨她在嗎？”她點頭說道。
老太太搖了搖頭，道：“她昨天已經搬走了。”
我倆同時驚問道：“她搬走了？”
一瞬間，我如受重擊。若非我及時定住身形，定然跌倒地上。
老太太見我反應如此之大，疑惑地指着我問道：“他是……”
她說道：“他就是孩子的父親。”
老太太的目光黯淡了下來。她說道：“你啊，馨兒是個好閨女，你怎麼忍心傷害她呢？你知道她一個人帶着孩子有多難嗎？況且，孩子還經常生病。她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就爲了給孩子看病，讓孩子過得好一點。現在，你來了，她卻已經走了。”
我站在那裡，猛烈的搖着頭。
服裝店的女老闆忙問道：“那您知道她搬去哪了嗎？”
老太太說道：“她沒有告訴我。她只是說，她在外面找到了工作，公司要求必須住在宿舍裡，所以她要搬出去。她還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會常回來看我的。她是個好人啊！只可惜……唉……”她望着我，輕輕搖頭，表情很無奈。
我帶着哀求的語氣問老太太道：“您能讓我去看一下她住過的房間嗎？”
她定睛望着我。半晌，她點了點頭道：“好吧，跟我來吧。”
服裝店的女老闆並沒有跟着來，她說她在外面等我。
我跟在老太太的後面走着。上樓時，她一不小心踩歪了，身體向後倒來，我忙一把扶住。
站定後，她對我說了聲“謝謝”。
我扶着老人家繼續上樓。我們在二樓左手邊的第三間門前停了下來，房門上貼着一個大大的“福”字。
老太太拿出鑰匙打開門後，我緩緩走了進去。我的腳步很輕，我怕驚擾或打亂了裡面所有的一切。
房間不大，差不多就十來平米吧。裡面的傢俱也很簡單。一個大衣櫃、一張牀，還有兩張小桌子。
空氣中的氣息好熟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閉上眼，感受着那種思念已久的感覺。
老太太站在門口望着我的背影，不時又默默地嘆口氣。
我睜開眼，在小屋裡走走看看。我在尋找，希望能找到她留下的除了氣息之外的東西。
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說道：“年輕人總是太沖動。過錯可以改，可一旦錯過，或許就是一輩子的失去，一輩子的遺憾，一輩子的痛苦。”
我默不作聲，因爲我不是她們口中的那個人。我更不想爲那個人說點什麼。
半晌，她又說道：“如果你真心悔過，誠心要嘗還曾經所欠下的債的話……”她頓了頓，眼神緊緊地盯着我。而那種眼神，似能看穿我的內心。
聽了她的話，我以爲她知道雨馨的住處。如果我如他所說那樣，她就會告訴我。但聽她說道：“如果你真是這樣的話，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她的。”
我的失落溢於言表，她看在眼裡。她微微一笑又道：“我能感覺得到，現在的你也算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或許曾經你的離開，也是有着不得以的苦衷。老太婆我也不是那種尋根問底的人。你既已改過，我老太婆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她，好好對她，再也莫要辜負她。因爲，她一直都對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她念的是我還是那個人？心痛又一次襲上心頭。
她見到我痛苦的表情，搖着頭嘆道：“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馨兒說，她會回來看我。小夥子，如果她回來的話，我會幫你和她說說。至於……那就看命運是怎麼安排的了。”
說完後，老太太就走下樓去了。
我坐在牀上，手輕柔地撫摸着那硬邦邦的牀板。這裡，是她睡過的地方。
那種感覺，不，是那種痛苦。我發現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那種心痛，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根本沒有一點準備，總是痛得難以面對。
突然，心裡涌起一個疑問。我不敢想下去，卻總揮之不去。她念念不忘的是誰？是我還是他？
心裡好矛盾。我告誡自己不要自私，但那一絲不甘——是它在我心裡作祟。我似成了它的傀儡，進退全不由自己。
坐了一會，我站起來走到窗前。透過玻璃，我看到的是茫茫的人海。
此刻，我多麼希望我是一隻“磁鐵”。而她是我的專屬“吸物”，只要她在我的“磁場”範圍裡，她就會被我“吸”過來。這至少能避免擦肩而過，不會總差一點。
我手撫在窗臺上，眼睛仍然盯着外面的世界。
突然，感覺似摸到了什麼東西？我低頭看去，是……是髮簪。我嘴脣打顫，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它。而它就安靜地躺在窗臺上。
這髮簪，我再熟悉不過了。
舊時記憶又依依浮現腦海。那是有一次，我倆出行時在一個飾品店裡買的。它真的很漂亮。雨馨拿起來就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我要買給她，但她說太貴，不讓我買。臨走時，她眼裡有太多的不捨。
走不多久，我藉故跑了回來。在路上時，我祈禱它還沒被別人買走。到了那裡，它果然還在。我感謝着上天對我的眷顧。
雨馨的頭髮一向披肩，她很少把頭髮紮起來。
到了家裡，我叫她閉上眼睛。然後，我悄悄拿出它，放在她眼前。她睜開眼，一見髮簪，興奮之色溢於言表。但很快，又轉爲了傷感。她責怪我爲什麼要花那麼多錢？
我說，只要你喜歡的東西，即使付出再多我也心甘情願。我說完後，她撲進我的懷裡哭了起來。我連騙帶哄，她才停止了哭泣。
她擡起頭來，深情地望着我。我忙叫她戴上看看。她紮起頭髮，我親手把髮簪插進她的頭髮裡。她對着鏡子一看，立時歡呼雀躍起來。
她說，她不想再拿下來了。
我說，傻瓜，這怎麼能帶着睡覺呢？
第二天，她沒有戴在頭上，
我問她。她說，她捨不得戴，她要好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