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的北方,黃沙彌漫,沙塵暴橫行,灰濛濛的湛黃|色天空成了京城的季節性|動態主題。
“嗚嗚~~~~~”一陣狂風橫掃街頭,捲起陣陣灰塵,一頁報紙乘風直上雲霄,爾後顏色瞬間由白變黃,眨眼間消失在天際。
一個男子從遠處走來,亂髮在風中翻滾,濃密的鬍子遮住了下半張臉,目光呆滯眼神空洞,身子在風中一抖一抖的。
忽地,一陣風平地而起,卷向高空,將男子的大衣吹開,露出了一條‘j’型的左腿,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堪堪維持住身體平衡。
從拐角處到十字路口,總共不到二百米的路程,男子卻整整走了半個小時,滿頭的汗漬證明這段路他走得並不輕鬆。左腿呈四十度往外撇着,無形中使男子的左右下肢錯開十幾公分的高度,下肢的左右不平衡加重了男子邁步的難度,完好的右腿往前一伸從來沒有超過半步。
左腿呈四十度往外撇的地方恰好在小腿的中間地方,上半部分依然完好,下半部分就像是紙糊的一樣輕微晃動着,從這一點不難看出左小腿是在遭受重擊後折了,爾後沒有得到及時矯正,最終扭曲成這個樣子。至於爲何沒有得到及時矯正,從男子的穿着上就能看出一二。
“呼!”男子長出一口氣,站在十字路口,目光中的呆滯似乎鬆動了不少,爾後男子擡頭看看天,灰濛濛的天空中一輪黃|日正當空。半響,男子艱難的挪動身子,來到了路口的西北角,然後像是抽空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不過從頭到尾男子的右手都緊緊地捂住胸口。
乾燥的風迎着臉使勁兒的吹,男子眯着眼看向東南方向,那裡一片亭臺樓閣的古建築羣,此刻的男子眼裡的空洞一掃而空,雙眼明亮有神,不過眼神裡偶爾閃過一絲黯然,似乎在緬懷着什麼。半響,男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破碗,‘咣噹’一聲擲在地上,聲音清脆刺耳。
時間不長,從東南方向的古建築羣裡走出來了三五個人,看神情有些氣急敗壞,幾個人面紅耳赤的吵着,很快就來到了十字路口。
男子輕嘆一聲,扭過頭閉上眼睛,將身上的大衣往上裹了裹,似乎是不想被認出來。不過,男子的異常舉動反而吸引了幾人的注意力。
“喲!這不是赫赫有名的李導嗎?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前段時間聽說你想不開自殺了,還覺得你挺爺們的。沒想到轉過身來,你卻跑到這裡來體驗生活,搞起行爲藝術了,白瞎了老子的一番感慨!都說好死不如賴活,今兒算是見着了真人版.....”見男子依舊沒有吱聲,三角眼一抹鼻樑上的眼屎,喋喋不休的說了開來,手裡卻沒有閒着,伸向了鼻孔,搗鼓了一陣兒後在手上揉了幾下彈在了男子的身上。
“三子,少扯犢子!要不是你猴急,咱能被保安趕出來嗎?眼看着那個騷|貨的錢包就要到手了.....”三角眼的話並沒有引起同伴的符合,一個臉生橫肉的粗壯男子一把揪住三角眼的後衣領,眼裡兇光閃爍。不過在他扯出三角眼衣領的同時,他的喉嚨一陣顫動,爾後下巴一陣輕動,‘噗!’的一聲,一口黃痰吐在了男子身前的破碗裡。往日裡高高在上的導演,今兒被他羞辱,莫名地他對三子的惱意少了幾分。
“這不怪我啊!都是肉|蛋惹的禍,你說就咱這業餘的羣衆演員,你老往人家小女明星的眼前湊個啥?雖說你臉白淨了點,可是你有強哥威猛嗎?你有釘子、鋼鏰兒高大嗎?你有三子我會說話嗎?整一個悶蛋!”三角眼自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猴急,在經過那個小女明星的時候,忍不住上了手,才導致幾個人被趕了出來。
原本以爲也就過過手癮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女明星想上位那個沒有多次遭遇下位?誰知那個小|騷|貨也是個狠角色,不聲不響的就叫了保安.....爾後幾人就被灰頭土臉的趕了出來,不但沒有拿到半點兒工錢,眼看着都中午連頓飯也沒混上。
“三子,你.....我......不是事先商量好了,在.......在休息的檔兒,我......出現在前邊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後你......對了,你還用手摸人家的.....屁|股!”面上白淨的男子說話有些口吃,臉色憋得通紅還是將話說了清楚,爾後幾人都盯着三角眼看。
“三子!釘子、強哥我們在京城影視基地混這麼多年,平時靠羣衆演員過日子,碰上肥羊了就開開葷,瀟灑一陣子,從來沒有失過手,可是一旦遇上女明星,回回失手,弄了半天病根兒在你這裡啊,說吧,該怎麼給哥幾個交代?”鋼鏰兒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肉|蛋的話一出口,他就信了,一旁的釘子也是臉色陰沉的看着三角眼。忽然,三角眼一個激靈,撒腿就跑,釘子等人反應過來後,罵罵咧咧的追了上去。
“哎!”男子轉過身來,看着已經遠去的幾人身影,臉上莫名的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半響眼角滴落一珠眼淚,爾後將破碗內的黃痰擦去,端端正正的擺好。忽然,一陣喧譁聲從古建築羣那裡傳來,男子一驚之後慌忙將大衣捂在頭上,左腿縮了縮,藏在了大衣裡。
“叮叮噹噹.....”隨着人流的走過,無數的嘆息聲響起,不時地有小聲的議論飄過,男子身前的破碗裡裝滿了花花綠綠的票子鋼鏰兒。
忽然,一個人影遮住了男子的視線,令男子伸手撿地上掉落的鋼鏰兒的動作停滯了,爾後迅速收了回去,將頭縮在大衣裡更深了。
“李哥,咱回去吧,都中午十二點了,該吃飯了!”站立在男子身前的年輕人一開口,男子的身子明顯的一哆嗦,爾後就沒有了動靜。
“沙沙,沙沙!”的聲音刮過地面,滿地的紙屑在地面飄舞着,靜靜的十字路口,人流已經消失,就剩下了男子和年輕人兩人。
“明華,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我已經成爲了一個廢人,再也教不了你什麼!最後告訴你一點,做人一定要學會同流合|污,但是要心裡明白,以慈悲心行修羅事......咱們的緣已盡,你不必爲了我這個廢人再操心了,去吧,去追尋你的夢想吧!”男子的聲音有些嗚咽。
“李哥!你難道忘了經常教導我的那句話嗎?一個人在追尋夢想的路途中,唯一的阻力在於自身,在於自己的心,一旦失去了信心,那就失去了一切!現在的你,真得令我好失望!我爲了追尋導演的夢想,毅然跑出孤兒院,從十一歲開始就在京城的影視基地當羣衆演員,一當就是整整八年,直到遇見了你!我的夢想纔沒有死去,你教我如何使用攝影機,如何撲捉鏡頭,如何熟練切換視角......”
“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我一個沒有上過學,自小失去雙親的孤兒,爲了能有朝一日將夢想變爲現實,整整苦守了八年!你一個堂堂大學畢業的才華橫溢的攝影師,難道就被眼下的一點挫折就擊倒了嗎?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時間長了就算腿上的殘疾治好了,可是心裡的殘疾就再也治不好了!攝影師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一雙敏銳的眼睛和聰明的頭腦,這些難道你都失去了嗎?”年輕人的聲音近乎咆哮。
“別再說了!就我這樣的殘疾,那個劇組會要我?就算是我的聰明頭腦和敏銳眼睛都沒有失去,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失去了一條腿,我就失去了一切,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拿起攝影機了,更別提導演的夢想了......哈哈哈,哈哈哈.....”男子慘笑着,聲嘶力竭。
“李哥,就聽小弟一回吧。你不是說《國難日》的導演任庸是你的大學室友嗎?聽說他在京城開了一個個人工作室,我們可以去找他,這樣你的腿就有救了......”年輕人從懷中掏出一
張報紙遞到男子身前,激動的說道:“在上海的原創文學拍賣會上,任導一擲四個億,如此魄力想必非常有錢,有了他的幫助你就可以重新站立,然後就能找三角眼他們報仇了。在拍攝現場他們一定是故意的,否則那個架子也不會正好砸在你的身上......”年輕人激動的語無倫次,卻沒有注意到男子已經推開大衣,正滿臉陰沉的看着他,似乎正經受着莫大的侮辱!
“夠了!我就是死,也不會去找阿庸的!你也不要想着因爲我的原因,可以從阿庸那裡獲得好處,如果你真的這麼想.......那就算我這輩子算是活到狗身上了,三角眼給我的痛傷在身上,你給我的痛傷在心裡.......”話說到這裡,男子的眼神一下子灰暗起來。
“李哥,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在一年的時間裡,你傾囊相授,教會了我很多,可是你見我耍過一次小聰明沒有?我明華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年輕人情緒有些失控,爾後呼啦一下將手中的報紙給撕成了粉碎,沉聲說道:“既然李哥有骨氣,那我明華也在這裡立下誓言,今生把李哥當親哥供養,一輩子無怨無悔!”說着一把將男子攙起,男子掙了一下,隨後在年輕人的攙扶下離開了十字路口。
“吱吱呀呀”的聲響中,牆體上部的排氣扇轉動中將透進來的光一遮一遮的,弄得原本就昏暗的房間裡更加的黑暗了。吃過中午飯,兩人坐在那裡,都沉默着不說話,一明一暗的光線照在兩人臉上,僵硬的表情襯得房間裡更加沉悶起來,令人呼吸不暢。
“明華,是我錯怪你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讓我快點恢復,這一點我感到非常的欣慰!”男子扭過頭來,主動打破了沉默。
“李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情緒失控是因爲腿上的事兒,這我已經打聽過了,有復原的希望,只是費用高了點。不過李哥不用擔心,有你教我的那些看家本領,我多接幾個劇組的臨時攝影師活兒,想必很快就能籌集出你治療腿傷的第一筆費用......”年輕人充滿了信心。
“明華,今天下午早點回來,陪我一起去理理髮,明天去阿庸那裡,我給你找個好出路!”半響,男子開口了。儘管現在任庸聲望滔天,可是他若去了定會得到最好的招待!
“李哥,你怎麼......?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說過了,在沒有給你治好腿傷之外,我是不會離你而去的,除非你趕我走!”年輕人臉色一變,情緒激動的說着,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沒有注意到男子眼裡閃過的一絲笑意,更沒有注意到男子嘴角在微微上翹。
“明華,放心吧,你這個寶貝徒弟我是不會往外推的,讓你去任庸工作室,是想給你一個更好的成長平臺!阿庸最近的消息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就在最近,阿庸正在招兵買馬,準備新電影,你跟着他能學到更多。這樣我就可以安心養病了,明白了嗎?”
“知道了,李哥!我先去上班了,下午早點回來,陪你出去一趟!”年輕人高興的轉了幾圈,爾後一看時間,立馬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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