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而流的時間長河能沖刷掉世間任何的棱角,卻抹不平人心靈中的傷痛。
站在南京大屠殺遇難者紀念碑前,看着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不斷凸顯,任庸的心頭徹底震撼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盡被日軍屠殺,化成一個永久的符號。這讓原本在平行小境中早已麻木的任庸再一次的產生了心靈悸動,三十萬!不單單是一個數字,它更是一種警示,不斷以自己的方式告誡國人,歷史雖然沉重,但更能使一個民族時刻保持清醒!
碑前,一束束的白花靜靜地擺放着,清冷而孤寂,幽幽的向世人訴說着昔年的國之悲,民之殤。“嘩啦嘩啦……“一個老人拿着掃帚默默地掃着地,身軀佝僂,滿臉的疤痕,初看上去很是猙獰,細看卻透漏着一股慈悲相,葛布衣服擋不住滿身的肅穆。
這位老人是南京大屠殺倖存者中的一員,在屠殺中他的父母先後死去,唯獨他躲在煙筒裡,躲過了一劫;後來參加八路軍,對日作戰很是勇猛,曾經殺過上百個的鬼子,雖然時常受到部隊的處分,但卻依然不改本色。建國後,毅然退役。孤身一人來到南京,擔負起了看守紀念碑的職責,每天天矇矇亮就起身打掃石碑前的空地,近年來被政府聘任爲南京大屠殺講解員,負責將南京大屠殺的真實情況告訴前來詢問的人。這些,都是任庸從周邊人處打聽出來的,雖然這個紀念碑他已經來了好幾次了,但卻仍沒有和這位老人接觸過。
“老爺爺,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見老人漸行漸遠,任庸有些着急,忍不住就叫住了老人,雖然讓老人回憶當年的事情是件很痛苦的事,但是他卻不得不問一下,因爲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快半個月了,若是弄不清楚,他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呵呵,小夥子,是問當年的事吧?你問吧”老人放下手中的掃帚,看了一眼任庸,似乎看穿了任庸的心思,“是的,老爺爺,據我所知,在南京大屠殺中,死去的大多數是普通民衆,我想知道爲何在日軍的屠殺中,當時的民衆反抗的卻很少呢?”見老人望向他的目光很是坦然,任庸放下心頭的歉意,說出了一個縈繞心頭已久的問題,爲什麼面對死亡民衆卻不反抗呢?究竟是日軍太殘暴,還是民衆太軟弱,若是後者,那又是什麼原因讓民衆在面對死亡時,仍是不知所措,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日軍殺掉?
老人聽到這個問題,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但卻仍是堅定的說道:“小夥子,關於這個問題,估計很少有人能回答出來,在今天存世的南京大屠殺的史料中,無論是記者報道,還是影視紀錄片都在敘述一個現象,那就是國民在屠殺中並沒有太多的掙扎,似乎都是逆來順受。也許在許多國人的印象裡,都是對於當時國民的毫不反抗感到十分的憤怒,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今天能想到這個問題,這說明你並不是單純的感到憤怒,而是在思考深層次的問題”,老人看似讚揚的話讓任庸更是不解,在幻境中親眼目睹大屠殺的前後經過,仍是看不出抗爭在哪裡,只是零散的抵抗罷了。
“南京大屠殺是一場溫水煮青蛙的過程,這是大屠殺能毫無阻礙貫徹到底的根源,其次是民衆心底的僥倖心理,再加上漢奸的穿針引線,多方面的原因下來,讓民衆在屠殺中毫無頭緒,只能做一些無謂的掙扎,稀裡糊塗的就死在日軍的刀下。年輕人,不要相信那些關於南京題材的電影,他們並沒有經歷過那種場面,只能想當然的根據倖存者的口述進行描繪,已經完全脫離歷史的本意了!”老人不屑地說道,似乎認定任庸是看多了那些關於南京題材的臆想電影,話說到後來,語氣就充滿了嚴厲。
“我想,關於南京題材的電影,不光是控訴日軍的殘暴,更應該着重刻畫普通民衆對於災難來臨前所進行的舉動,這纔是南京題材電影的根本所在。就像汶川大地震,在天災面前,國人尚且知道要保護孩子,老師要保護學生,困在廢墟中的母親都知道用乳汁餵養嬰孩;更何況面臨**的民衆呢?他們在屠殺中所表現的一切,都在爲子女爭取存活的機會,老人爲了子女毅然挺身而出,迎接闖進來的日軍,將自己的子女擋在身後……這些事蹟纔是南京題材電影刻畫的重點!這纔是拍攝南京題材電影的最終目的,以屠殺爲背景,凸顯人性的亮點……”老人的話點醒了任庸,面對老人,任庸侃侃而談,似乎抓住了南京題材的關鍵點。
“好!”老人在任庸的一席話中眉頭盡舒,然後仔細打量着任庸,似乎感到此番話不像是從一個年輕人的嘴裡誰出來的。“小夥子,你是那個學校的研究生吧?”老人看着任庸揹着攝影機,忍不住低聲詢問,在他看來也就是一些專門研究歷史的學者纔會關注這些問題,別的年輕人是斷然不會關心這些問題的。
“呵呵,老爺爺,這您可看走眼了,我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拍攝電影的,”任庸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剛纔老人對於國內拍攝的關於南京題材的電影可以說是一棒子全部打死,認爲都是東施效顰,純粹是無病呻吟罷了。
“哦?說來聽聽,你想如何拍攝,切入點是什麼,以那個方面爲主線?”老人聽了這話,眼前一亮,似乎來了興趣,既然這個年輕人對於南京題材電影的理解非常有深意,想來他拍攝的電影也不會差多少,年輕人更多的是赤誠,對於電影有種骨子裡的熱情,絕對不會摻雜太多的社會因素,這樣的電影才更加純粹,更加有內涵。
“我是學攝影專業的,以前一直是在劇組做攝影師,打小我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個偉大的導演,爲此我做了整整三年的攝影師,就是想磨練自己對於鏡頭的把握;這是我初次拍攝這種題材的電影,因爲關於南京大屠殺的電影都是以僞紀錄片形式製作的,想來很適合我這樣的新人”,任庸有些尷尬的笑了,老人一開口就直接抓住了電影的關鍵點,他雖然信心滿懷,但是卻不想表現的太滿,這樣會讓老人認爲他誇誇而談的。
“嗯,年輕人有理想非常好,不過這個南京題材的電影雖然所需成本最低,人員、場地、道具這些都可以就地取材,但非常容易就流於表面化,拍攝不出深度;若只是單純的想鍛鍊自己的導演能力,那還是可以的。對了,你以前有過什麼作品沒有?就攝影師而言”,老人聽了任庸的話,眉頭緊蹙的問了一句。
“作品?哦,有的,《生死戀》,前段時間上映的紅色愛情片,我是席攝影師!”任庸說到這裡,臉上閃現一絲得意,見老人不置可否,接着說道:“還有一部紀錄片,《一生的諾言》,這是我初次執導的作品!”話音落下,任庸不由自主的揚起了頭。《生死戀》和《一生的諾言》雖然開了金手指,而且都非常順利,途中均有大人物暗中相助,但好歹是自己親手創作的電影,眼看年關將至,這兩部電影掀起的社會熱潮仍是愈演愈烈,《一生的諾言》甚至作爲愛國教育片,被宣傳部作爲在全國宣傳的重點在各大院校不斷放映。
“你是任庸?”老人想起了什麼,擡頭看着任庸,一臉的詫異,“沒想到你就是任庸,《一生的諾言》拍攝的很不錯,初衷非常好,並且在其中蘊含的革命軍人精神對於現代軍人的影響非常大,非常好,若是你以拿出拍攝《一生的諾言》的熱情來執導接下來的南京題材的電影,那效果將會非常好!電影的主題確定沒有?要不要老頭子給你參謀參謀?”老人也是軍人出身,對於任庸拍攝紀錄片爲爺爺尋人的事蹟非常感動,此刻他對於任庸拍攝南京題材的電影非常看好,並且想爲此出點力,讓更多的人更真實的理解南京大屠殺。
“厄!電影的拍攝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主題就是在屠殺中民衆表現的偉大民族精神,電影的名字是《國難日》,下一步就是對膠捲進行剪輯了,老爺爺放心,我會全心全意的進行創作,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任庸見老人非常激動,心宗也有些感觸,這些日漸衰老的革命老兵,他們纔是這個國家真正的脊樑啊。
“阿庸,我這樣喊可以嗎?”,見任庸點頭,老人繼續說道:“《國難日》這個名字起得非常好,國家之難,真是名副其實!影片製作好了,一定要讓我看看,能滿足老頭子願望嗎?”老人望着任庸,雙眼滿含期待。
“好的,到時候一定讓您先點評一下!”任庸點頭答應,老人是屠殺倖存者,對於影片最有言權了,到時候就可以藉此宣傳一下了,“阿庸,要不要老頭子幫你一下?在電影上映方面我還是能說上話的”老人似乎看穿了任庸的心思,意味深長的說道。
“厄!老人家是?”任庸有些疑惑地問道,“老頭子姓華,北方院線集團的老總華飛雲就是我的長子!”,“那華東片區院線的華總是?”,那是我最不成器的小兒子,華雲龍!”,“蝦米?”任庸吃驚地看着老人,直到這時他才驚醒,爲何老人對於電影理解是如此的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