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誰是內鬼(中)
李力行帶人去抓人了;
李力行帶人又回來了。
因爲他抓了個寂寞……
趙德漢也委屈的回來了。
原因很簡單,人沒抓到。
趙德漢委屈的向李力行解釋:
“主任,我真沒想到這條地道會這麼長啊!”
李力行呵斥:
“閉嘴!”
“主任……”
“閉嘴!”
趙德漢終於閉嘴,心裡有那麼點懷念張安平掌權的歲月。
那時候,抓不到抵抗分子也不會被呵斥——雖然他那時候不負責抓抵抗分子。
回到76號後,李力行敏銳的感覺氣氛不對,之前還朝他搖尾巴的不少漢奸,這時候居然對他表現出了一種古怪的疏離感。
就彷彿是他剛掌權時候一樣。
不對勁!
李力行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自己今天在會議上把張安平和明樓都給“收拾”了一通,這些人只要不傻,就能知道自己纔是特務委員會的老大,怎麼又疏離自己了?
他不動聲色,朝留守的幾名心腹使了個眼色。
回到辦公室後,趙德漢還要狡辯,卻被李力行再度呵斥:
“先別說話!查一下我們離開後發生了什麼!”
趙德漢一臉懵。
離開了不到一個小時,能發生什麼事?
正要開口說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隨着李力行的允許,一名跟隨李力行從黨務處叛變過來的特務進來了。
“主任。”
“我離開後發生了什麼?”
“張主……張安平去了趟審訊科,期間被馬處長(警衛處長)阻攔,馬處長被小野太君扇了耳光,張安平還威脅警衛處不發分紅。”
特務小聲道:“現在,人心惶惶,我聽到有人嘀咕說……”
特務不敢說了。
“說什麼了?”李力行皺眉問。
“說……說您只能給極少數人升官,想發財還得靠張主任。”
趙德漢一聽就怒不可遏:“幹他媽的!”
李力行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趙德漢怒道:
“主任,姓張的欺人太甚!”
李力行本就被張安平這一刀捅懵了,聽到趙德漢的話後,怒聲道:
“我能怎麼辦?姓張的掌管財權!這是日本人爲制衡我故意整出來的,我能怎麼辦?”
趙德漢聞言無語。
自己撈私財還行,可要爲特務委員會撈公財,還真沒轍——有這思路,變成私財不香嗎?
像張安平這二傻子一樣爲大家謀福利?
腦子不是有坑嗎!
李力行氣呼呼的,但張安平這一手鈔能力他沒招,只能含恨認命。
李力行這時候注意到了盲點:
“不對,他去審訊科幹嗎去了?”
心腹回答:
“不知道。他還從審訊科帶出來了兩個人,這兩人正在和人暗中接觸,他們都避着我們這幫人。”
和人接觸?
李力行頓時有了答案——張安平你行啊,不老老實實到我跟前來要人,私底下招兵買馬?
哼!
我他媽管不了財務,我管得了人事啊!
李力行暗暗發狠。
趙德漢以己度人,突然道:
“主任,他去審訊科,會不會是想截胡向日本人表忠心吧?以前這小子對抓抵抗分子不感興趣,只想着明哲保身,現在日本人對他的信任降到了冰點,又被趕下了主任的位置,這小子不會是想翻身吧?”
截胡?
李力行恍然大悟,沒錯,這小子就是想截胡!
李力行和趙德漢都急了:
張安平要是重新翻身,那自己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想截胡?做夢!”李力行怒道:“德漢,馬上帶情報處的人,把江傑從審訊室帶出來,直接關到情報處——你有心腹吧?用你的心腹把人看守起來,不要讓張安平接觸到!”
趙德漢馬上應是:“是!”
這一點,他和李力行的利益是一致的!
趙德漢馬上就下去安排,看趙德漢離開,李力行對心腹道:
“趙德漢這個人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沒有大智慧,可以利用不可以重用,我呢還是相信咱們這幫老兄弟的。”
“伱組織下咱們的老兄弟,配合趙德漢看守好江傑,明白不?”
“明白。”
……
張安平端着一杯茶,悠然的望着窗外。
當他看到趙德漢氣勢洶洶的帶人去了審訊科後,一抹笑意不由浮現。
不錯!不錯!
這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原因很簡單——在審訊科,他想要讓江傑解脫,實在是沒有辦法。
因爲審訊科,就沒有他的人!
審訊科都是一幫變態,以折磨人爲樂子的變態,如果將人打入其中,折磨百姓、折磨自己人的勾當,幹還是不幹?
幹,那這種人留不得!
不幹,這種人能在審訊科呆嗎?
所以張安平一直沒有往審訊科摻沙子。
李力行用日本人和警衛處阻斷了外人進入審訊科的通道後,想要送江傑解脫,這種事只有自己親自動手。
但這樣的話太明顯了,哪怕自己洗脫嫌疑,一次懷疑就足以要命!
日本人可不是黨務處、特務處,黨務處和特務處,總歸是要點證據的,哪怕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只要邏輯行得通,纔會動手。
可日本人不然,再加上藤田芳政現在就是輸紅眼的賭徒,一旦自己有嫌疑……
這也是張安平不敢親自動手的原因。
張安平這個馬甲得丟,但總得合理些,不能揹着懷疑。
否則,自己的佈局可就全沒了!
所以,張安平才大費周章的“敲山震虎”“打草驚蛇”。
果然,李力行上當了!
而且還是讓趙德漢去領人!
審訊科他沒有摻釘子,但在情報處、城管處,自己摻的釘子可不少。
尤其是城管處!
這些釘子還有幾個是趙德漢的心腹。
……
審訊科。
趙德漢怒氣衝衝的帶人闖了進去。
侯科長面對不速之客,冷聲道:
“嗯?趙處長,帶這麼多人是來劫獄的麼?”
“劫獄?嘿,還真是劫獄!”趙德漢針鋒相對:“再不來,怕審訊科得換人了——姓候的,我奉李主任命令,接管此人!”
“你!有!意!見?”
豈料侯科長直接攤手:“既然是李主任的命令,那人你便帶走。反正是你趙處長抓的人!”
“算你識相!”
趙德漢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他都做好審訊科不給人便乘機收拾姓候的一通的打算了。
沒想到姓候的居然這麼識相!
其實,侯科長這時候狠鬆了一口氣。
爲嘛?
因爲這是他巴不得的事,即便沒有這一出,侯科長都得想辦法讓李力行知道張安平來說了什麼,順便把燙手的山芋送出去。
最上面的兩尊神仙打架,他小胳膊小腿的,扛得住嗎?
正好脫身!
爲日本人效力,是爲了圖錢,又不是爲了給日本人賣命,兩尊神仙想打架,他這個小科長,腦子沒病,纔不會瞎摻和!
既能拿錢,又不用深涉其中,何樂而不爲?
李力行很快便知道了審訊科長的態度,因爲張安平鈔能力而升起的忌憚和不安,也消散了幾分。
【張安平啊張安平,你以爲所有人都會因爲你有財權就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你旁邊麼?不!他們是既要錢,還想要權!】
【你既然想和我爭,那咱們就爭一爭!】
【看我摁死你,還是你翻身!】
哼!
……
情報處。
趙德漢安排自己從城管處調來的心腹將江傑看守了起來,爲了穩妥期間,還多佈置兩圈安全網,內圈由李力行派來的心腹負責,外圈則由情報處向他輸誠的一個隊長帶人負責。
爲了防張安平,他還專門叮囑三個管事的:
“除了我跟主任外,任何人都不準進來!尤其是張安平!”
“是!”
這下子,趙德漢覺得萬無一失了。
【哼哼,就是孫悟空來了,他也別想闖進去見到江傑!】
……
一名由城管處跟着趙德漢轉到情報處的特務,上廁所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面捂住了嘴巴。
特務大驚,馬上就要反抗,卻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道:
“今天沒下雨,你帶傘幹什麼?”
“萬一下雨呢?”
“我懂氣象,未來三天都不會有雨!”
對方接連說了三句話後,特務停止了掙扎。
自己人!
因爲這暗語是喚醒自己的切口!
確定這名臥底不會掙扎後,對方纔鬆開了控制臥底嘴巴的手,輕聲道:
“你在看守江傑?”
“嗯。”
“你口袋裡有顆藥丸,想辦法讓江傑吃下去!三個小時後江傑會毒發身亡,你必須在毒發前一小時撇清嫌疑。”
臥底愣了愣,低聲道:“長官,我又不傻。”
“什麼意思?”
“我以前是學醫的,沒這種延時三小時的毒藥——能不能再給我一顆?我怕我扛不住酷刑。”
這下輪到身後的神秘人吃驚了。
“我不會騙你!”
“沒有這種藥。”臥底相信自己的所學:“放心,從潛入開始,我就做好了殉國的準備。我只是不想死前受點苦頭,給我一顆吧!”
“毒藥外面包了一層不容易被胃酸分解的成份而已,大概需要三小時纔會被胃酸分解。”
臥底這才相信了,想要道歉,對方卻道:“別廢話了,這次扣你一個月薪水!”
臥底聞言一愣,他怎麼覺得後面的人是老師?
好像只有老師喜歡用扣薪水“威脅”人。
但他沒敢相認。(誰要認領這個角色?)
他示意自己明白,隨後離開了封閉的坑位——由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確定對方離開了廁所後,張安平才從廁所裡出來,低語一句:
“這臭小子,想得倒是多!”
……
臥底回到了關押江傑的地方後,無事人似的又到一邊參與了牌局。
但他一直關注着江傑的動靜。
江傑一直被幾個人輪流“伺候”,每當不堪折磨後,他才擠牙膏似的交代一些事。
臥底暗中觀察,確認此時江傑的神志已經不清了。
確認這點後,臥底覺得機會來了,故意連輸四把後臭着臉說道:
“草,不玩了,上了個廁所沒洗手,他媽的老輸!”
其他人大笑起來,臥底順勢騰了位子,晃盪了一陣後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便到來到審訊江傑的幾人旁邊,努嘴道:
“你們悠着點,別折磨死了!”
幾名漢奸本就有這樣的擔心,經臥底提醒後,心裡也是發虛——這小子擠牙膏似的一點點擠,看樣子還有不少存貨呢,整死了可就是個麻煩。
“說的也是,讓這小子緩緩,讓夜班的夥計繼續掏吧!走走走,另支一攤打牌去!”
臥底一看人都要走,便喊道:
“喂,倒是留一個人看着他啊!”
“老弟辛苦下,你先看會,我們過幾把癮了找人換你!”
臥底罵罵咧咧:
“草,那麻利點!”
等幾人去了旁邊後,臥底便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晃悠了起來。
他時不時的故意從江傑眼前晃過,外面打牌的人看了幾眼後也就不加註意了。
幾次三番之後,臥底抓住機會,悄然將藥丸捏到手裡,做檢查江傑狀態的樣子,將藥丸塞進了昏睡過去的江傑嘴裡。
本想拉開江傑的嘴巴讓江傑嚥下毒藥,卻不料江傑這時候突然睜開了眼睛。
臥底驚了,本能的就要上前捏碎江傑的咽喉。
江傑卻微微的搖頭,隨後努力的吞嚥,將嘴裡的藥丸吞了下去。
臥底這時候才注意到江傑眼神中沒有一絲的迷茫,只有無盡的冷靜和一抹感激。
裝的!
之前的不支和神志迷糊,都是裝的!
江傑吞下藥丸後,閉上了眼睛,嘴巴輕蠕:
“對……不……起……”
臥底愣了愣,儘量平靜的走到了一邊,用微不可查的聲音道:
“應該是我說。”
江傑不理會,自顧自的輕聲道:
“我……不是……叛徒。”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叛徒!你不是叛徒!”
江傑擠出了一抹笑意。
他沒抗住殘酷的刑訊,但他真的不是叛徒。
“幫……個……忙……給我……報仇!”
縱然江傑已經認命,但想到自己被出賣的緣由,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
臥底狠狠的點頭。
“謝……謝了……”
臥底長呼吸一口氣,道:
“兄弟……走好!”
江傑沒有回答,閉着眼再也不出聲了。
臥底不忍的別過了頭。
想了想後,他說道:“你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江傑微微點頭。
兩人間再無交流。
一陣後,臥底假裝不耐煩,去了牌桌附近,硬生生拉了一個人過去看守,自己則以要翻本爲由,加入了牌局。
一個多小時後,白班結束,負責夜班的人接班。
臥底悄無聲息的看了眼佯裝昏迷的江傑,離開了這裡。
夜班的特務們換崗後,開始了對江傑新一輪的折磨。
這一次,江傑什麼都沒說。
因爲什麼都沒招,漢奸們自然要用酷刑來折磨他。
當肚子的絞痛像潮水一樣襲來後,江傑笑了。
快死了麼?
“我……我說……”
動手的特務呸了一聲,嘀咕了一句賤皮子,隨後示意江傑交代。
“我知道……知道內鬼……”
“他……他叫……明……明……明……”
江傑掙扎着說話,他有機會說出下一個字,但卻一直“明”個不停。
直到黑暗徹底吞沒了他的意識,他也沒有說出“明”後面的字眼。
黑血從江傑的嘴角滲出。
一個漢奸上前摸了摸江傑的脈搏,隨後驚道:
“死了!”
死了?
一衆漢奸懵逼,隨後,他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