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軍統的態度(5K)
羅家灣。
軍統局本部。
雖然軍統跟中統一樣,在南京失守後局本部就撤去了武漢,但因爲張安平的緣故,軍統在重慶的佈局極早,且因爲戴老闆孤擲一注似的押注,讓軍統一躍成爲了重慶的頂級房東。
身爲頂級房東,辦公地點自然不能跟窮酸樣的中統似的。
本來局本部定在29號,但戴老闆來重慶視察後,說起了昔日被日本間諜堵門照相的事,遂大手一揮,將29號周圍的一大片,都圈成爲軍統的局本部機構駐地。
爲此,軍統特意請來了諸多記者,在記者們的見證下,跟周圍的房東友好的簽署了房屋置換合同——財大氣粗的表現頓時讓軍·房東·統成爲重慶政府職能部門中炙手可熱的存在,多少政府機構的負責人爲了能找快好的辦公地點,禮下昔日看不起的狗特務戴春風。
戴老闆也藉此打撈一波的同時,還賺足了名聲、結交了不少人脈。
可惜昔日的競爭對手拉不下臉來軍統“求援”,所以至今窩在學校跟商會樓上面的違章建築中,就連諸多機構都不得不分開辦公。
話說中統不是沒動過某些小心思,比方說用慣用的手段低價或者零元購來獲取好地段的產權用以辦公,但跟周邊房東友善置換了房產的軍統,在這方面盯他們很緊,所以……
中統至今蝸居。
扯遠了哈。
從中統駐地來到羅家灣的軍統駐地,感受着軍統故意擺出來的森嚴,再想想堂堂中統蝸居的樣子,天地懸殊的差別讓張安平差點笑場。
表舅會辦事啊,知道門面光鮮的重要性,兩大機構這麼一對比,嘖,老冤家純粹就是一個草臺班子!
忍着笑意,張安平向着局本部大步走去。
36年他自美國回來,第一次來軍統的時候,那時候的軍統吞併南昌行營的調查科沒多久,一些調查科的“混子”被戴老闆組建成警衛科,在特務處門口以極不專業的方式守門。
就連日本間諜在他們眼皮子地下搞拍照他們都未能發現!
而這一次,張安平卻深刻感受到了變化——還沒有走近軍本部的警戒線,周圍還有行人、貨郎、商店和小攤的時候,張安平就感受到了多股大量的目光。
他明目張膽的一個個尋去,沒一會兒便從中找出了十一個“異常份子”。
即便以最嚴格的目光來審視,張安平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後輩們……很專業!
很明顯,這一期期的培訓班走出的學員,將過去特務處某些不專業的現象扭轉了過來,大大的提高了軍統成員的情報素養。
很好!
張安平很滿意。
因爲這些人,將是未來七年諜報戰場的骨幹。
再一想,嘿,當初搞的關王廟培訓班走出來的學生,將是這些稚嫩但絕對優秀的情報人員的長官,且未來他的學生們,絕對會是軍統的中流砥柱,張安平更滿意了。
幾名地痞打扮的“混子”似是被張安平一行四人吸引,大大咧咧的過來,走近後還未出聲,其中一人就故意撩起衣服,露出了彆着的匕首。
三名隨從本能的就要擋在張安平前面,張安平伸手阻止後,似笑非笑的道:
“行啊,出息了,現在都開始裝地痞了——警衛處還是保衛處?”
幾名地痞愣了愣後,身上的痞氣瞬間消失,領頭之人報以微笑後,帶着“馬仔”趕緊讓開。
喚做苗鳳祥的隨從發懵道:“這……自己人?”
他本是忠救軍杭州支隊的人,被當做渣子置換到了忠救軍淞滬支隊,因爲上演了一出無間道後,張安平覺得這小子是個鬼才,重慶之行便帶到了身邊。
苗鳳祥自詡爲見多識廣,一手上中下三策,把原來的長官忽悠成了瘸子,最終走上了漢奸的路,還用命幫張安平免費完成了佈局。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剛剛碰到的這幾個地痞,居然會是大名鼎鼎軍統的特工!
“這裡可是軍統的局本部啊,”張安平笑道:“你覺得有幾個眼瞎的二傻子敢在這裡晃盪着攔人?”
軍統大肆擴張,招收的還都是熱血的愛國青年,這幫子青年這時候一心報國,且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真有地痞在這浪蕩,跟在閻王殿門口打地鋪有什麼區別?
苗鳳祥受教。
張安平大步走向了沒有拉起警戒網、沒有佈置機槍跟沙袋的局本部。
軍統是突出一個威嚴沒錯,遠遠看去,就有種如獄的森嚴,但門口卻不像以前似的有荷槍實彈的衛兵把守,就兩人站崗,而且還不配武器的那種。
但張安平走近的時候,就渾身發麻——這他媽藏了多少狙擊手盯着啊!
“證件!”
張安平掏出了上海區的證件——不是張曉,而是另一個名字,軍銜也很一般,小少校一枚。
門衛覈對後,瞥了眼張安平帶着的隨從,目光再次落到張安平身上時候就帶了一種無聲警告。
張安平暗讚一聲,過去的特務處擴編成軍統,確實是變了啊!
這一眼無聲的警告,極好!
免得某些在外面吆五喝六的傻瓜來局本部以後不明白處境。
過了門衛的一關,便是接待處——專門負責接待各區站的來人,當然,如果級別夠高的話,自然是不需要走這個流程。
張安平沒有走特殊流程,以化名向接待處報道。
排隊等候期間,張安平跟各區站的“來客”倒是聊的挺歡,二十分鐘時間,收到了七八份同僚的宴請,這些同僚對上海區明顯是極其好奇的,所以才紛紛發出邀請。
張安平只好拒絕所有的宴請,並保證自己安定下來後,會統一請大家吃個便飯。
“張光北是哪位?跟我來!毛主任要見你。”
一衆區站的成員不由羨慕紛紛,上海區的待遇真他嗎高,明明是最後來的,結果毛主任卻在快要臨下班時候見他!
當過76號主任的張安平自然是會獻殷勤的,殷切的哎了一聲後,朝其他區站的代表致歉後,屁顛屁顛的就跟着喊他的上尉進去了,他的三個隨從看自家區座一副舔狗模樣,也渾然當做沒看到似的。
能屈能伸,方爲大丈夫嘛!
毛主任自然是毛仁鳳。
資歷比戴老闆要高的鄭耀全(鄭某民,字耀全),因爲不滿在軍統局屈居戴老闆之下,索性罷工不上班,戴老闆欣喜若狂,以此爲由讓毛仁鳳當了代理的主任秘書,成爲了負責局本部內務的一把手。
見毛仁鳳的路上,張安平暗自嘀咕:
【這位“秘書”倒是管的寬啊!】
這位未來的保密局局長,能以後輩的資歷把老資歷的鄭耀全趕走,手段當然是十分了得的。
作爲掛逼的張安平,其實很明白未來自己肯定是要跟這位對線的——兩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嫡系,還都是江山系,未來的江山系要選領頭人的話,自己跟毛主任,是必須要斗的。
【暫時就先忽悠忽悠這位伯伯吧!】
張安平暗笑着隨帶路的上尉來到了主任辦公室——秘書主任的職務,指的是秘書室最高長官,過去叫書記長,可不是秘書,這也是爲什麼要喚做毛主任的緣故,這要是喊毛秘書,保準這位氣炸。
“職部張光北,見過毛主任!”
張安平進門後就啪的立正問候。
“上海區的好漢進來了——坐坐坐,別緊張,你們上海區可是咱們局的模範標杆,伱現在是上海區的代表,可不能表現這麼拘束——別動,讓我爲咱們的好漢倒杯茶!”
毛仁鳳表現的很熱情,少將之尊親自爲一個小小的少校倒茶,這禮賢下士的做派,嘖嘖嘖……
“多謝毛主任。”張安平雙手捧茶連連致謝,一點都沒有張世豪的架子。
毛仁鳳自然是很滿意眼前這個小少校識時務的樣子,問了些沒營養的廢話——比方說上海區有什麼緊缺的物資、比方說上海區有沒有別的要求,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後,終於圖窮匕見,以感慨的態度說:
“我聽聞這一次是你們副區長張曉主導了行動,真是揚我軍統局威啊!”
這句話說完,張安平自然要拍一拍張副區長的馬屁,讓談話順利進行——然後,重點來了!
他開始有意無意的探張曉的底。
張曉這個馬甲,張安平自然是準備了全套的身份信息,經歷、親屬等等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張曉的崛起太快了!
一個調查報告就讓其跳級成爲了上校副區長,明明算一個倖進之輩,可偏偏又用這一次的行動證明了其自身的能力不俗。
偏偏這等人物,毛仁鳳居然對其一無所知!
這纔有了對張曉的探底。
張安平揹着張光北這個馬甲,自然要佐證張曉的底,像模像樣的向毛仁鳳介紹起了張曉:
原來是張安平的同學,進入二區也是張安平的關照,其本人雖然之前名聲不顯,但已經開始籌劃對日本的全面報告,這纔有了【張曉秘密調查報告】的出爐……
張安平介紹的很詳細,詳細到投靠毛主任的意思一覽無餘——這也是政治生態的常態。
毛仁鳳本就對上海區格外好奇,身爲局本部大佬,有點外援也是必要的,見這個喚做張光北的小少校這麼上道,他自然也流露出了願意引以爲援的姿勢,張安平很上道的“冒昧”提出宴請毛主任,毛仁鳳稍矜持後便同意了。
秘書主任的秘書這時候敲門進來:“主任,老闆要張少校到局長辦公室彙報工作。”
“光北老弟,老闆最是重視上海區,你進去彙報時候說話注意些——對了,你們這些區站的都喜歡稱‘局座’,這個稱呼老闆可不喜歡,明白嗎?”
“多謝主任提醒。”
張安平暗道:我上海區的人都喊局座,老戴別提有多滿意了!
“嗯?還叫主任?”毛仁鳳故意拉下臉。
張安平猶豫了下:“多謝毛老哥提點。”
張安平心道:我不是要喊你老哥的啊,是你自找的哈!
“這纔對嘛!”
毛仁鳳這才滿意的大笑,待秘書將張安平引走後,他立即走到洗手架前,搓着香皂洗起了剛纔親切的拍張安平肩膀的手。
【一個小小的少校!神馬東西!】
局長辦公室。
嗯,軍統局本部就沒有正局長辦公室,有、且只有一個局長辦公室,戴老闆的辦公室。
張安平畢恭畢敬的跟着秘書進入辦公室,進來後就受到了戴老闆冷冽的目光審視。
啪
秘書前腳離開,戴老闆後腳就猛的一拍桌子:
“張安平,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前一秒還畢恭畢敬的張安平下一秒就露出了戴老闆最熟悉的“諂”笑:
“表舅,這都被你發現了!您可真是火眼金睛!”
“屁話!”戴老闆沒好氣道:“張世豪、張曉、張光北——你倒是換個姓啊!”
“嘿嘿,我這姓不是不免貴嘛!”
張安平邊笑邊上前,主動爲戴老闆添水後,也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嫌燙的就吸允了起來,滋溜滋溜的聲響中,喝了不少。
戴老闆瞥了眼在外兇名赫赫在自己跟前總是一副疲懶樣子的外甥,嘲諷道:
“在姓徐的跟前沒混到茶水喝?”
“中統賊小氣,我不僅發現了他們的漏洞,還好心好意的替他們填補上……”
張安平美不滋滋的講起了自己“禍害”徐蒽贈的事,聽得戴老闆目瞪口呆——外甥這心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小啊!
中國兩大特務組織的頭子,現在都被這小子的小心眼禍害全了啊!
嗯,他運氣好,這小子也就是把尿牀的鍋往他頭上扣。
不像老徐,堂堂中統的副局長,被這小子一次又一次的打臉……
真舒服!
“有你的!也就是你,換其他人,哪怕是善武,估計姓徐的都不會這麼善罷甘休——你小子,”說着說着戴老闆感嘆起來:“也就在我跟前跟以前似的總是沒長大的樣子,在外人跟前,嘖,你張安平的名頭,不凡啊!”
“我藏這麼深都被表舅您發現了哈,表舅您纔是真的厲害!”
張安平不要錢的馬屁拍了過去。
“行了行了,你小子……”戴老闆嘴上說着行了,但心裡格外受用。
被人拍馬屁,對戴老闆來說是常態。
高手如毛仁鳳,拍的是渾然天成、毫不做作,享受馬屁的他只覺舒舒服服的!
也有生硬的那種,聽起來就讓人尷尬。
外甥的拍馬屁技術一般般,但誰讓這是自己的外甥呢,這馬屁,真舒服!
他制止了張安平的馬屁後,正色起來,道:
“安平,你這一次的來意,我其實是知道的——表舅其實願意幫你的,可那邊畢竟是孔家啊!孔家想進來咬一口,咱們甥舅合計合計,這口子該怎麼開!”
戴老闆其實是早早的能幫張安平的。
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冷視着孔家動手——孔家還沒真正動手呢,現在動手的只不過是中統!
硬頂孔家他不好做,可頂中統,對現在的軍·房東·統來說,舉手之勞!
可他沒這麼做!
注意,這裡他用到了“咱們甥舅合計合計”——態度雖然隱晦,但已經明顯的表現出來了:
豬鬃的生意,我動心了!
老實說,之前戴老闆小看了豬鬃的生意利潤。
孔家動手之初(中統試探),戴老闆是有意替外甥站臺的。
可是,當他徹底瞭解到這其中的滔天利益後,瞬間就不幹了!
我!尼!瑪!
戴老闆直流口水,難怪外甥不需要局本部的支援就風生水起,難怪淞滬支隊肥的流油——忠救軍總指揮部對淞滬支隊下黑刀,其實是有他默許的。
原因便是淞滬支隊太……太肥了!
德械師夠強吧?
淞滬支隊的裝備配置都能比肩真正的德械師了!
沒他的默許,誰敢把淞滬支隊的一半人給“弄”走?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張安平反手一個騷操作,從土豪變成中農的淞滬支隊,又變成土豪之王了——戴老闆現在就盼着日本人在上海周邊再來一次掃蕩,到時候名正言順的把淞滬支隊調走,再打一次土豪……
張安平豈能不明白戴老闆的意思?他嘆了一口氣後道:
“表舅,善財難捨啊!”
“更何況,這口子一開,我怕接踵而至的豺狼虎豹,把我吞的乾乾淨淨!”
“實不相瞞,我對上海區的所有規劃,可都是建立在有一個強大財源的支持下的!”
“要是被分了利潤,我的整個規劃就得玩完。”
張安平一臉的苦色:“我啊,這一次不得不戰!”
他說的話有真有假,但傳達的態度卻異常的明顯:
我的生意,我不允許任何人分我的利潤!
這也是婉拒戴老闆“入夥”的話。
“你小子……”戴老闆沒有生氣,反而搖頭嘆息說:“你小子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孔跟大隊長什麼關係?
連襟啊!
你跟大隊長什麼關係?
哦,你小子是不是以爲被大隊長讚賞了幾次就覺得簡在帝心?
張安平討好的笑着:
“嘿嘿,表舅,年輕人嘛,不天高地厚點,還叫年輕人嗎?”
“就你會說!白的能說成黑的,黑的能說成白的!”
張安平小聲的還嘴:“這不是咱們這行的最擅長的事嘛……”
戴老闆無語的看着外甥,就你會說!
“也罷!不吃點虧你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戴老闆放棄勸說,外甥的主意很堅決,犟起來是真不回頭的那種!
上次淞滬的暗殺名單可見一斑!
“你去鬥,我看你能鬥成什麼樣!”
戴老闆黑着臉:
“等你到時候求我的時候,我看你小子的嘴還能硬不!”
“嘿嘿,我在您面前,嘴可是該硬就硬,該軟就軟。”
戴老闆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