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風手上有足夠的行動力量——不僅是他從重親帶過來的行動力量,還有張安平支援給他的力量。
他當然可以自己動手密捕戴樂強,但穩妥起見,他還是藉助了明樓的手密捕了此人。
日本人不想得罪全球貿易,國民政府更不想得罪,王天風自然要選擇最穩妥的方式。
於是,當情報傳到了明樓手裡以後,明樓便向冢本進行了請示:
“冢本先生,根據我查到的線索,全球貿易中有一名叫戴樂強的中層職員,此人疑似能直接接手全球貿易的核心機密,您看?”
冢本沉吟片刻後做出指示:
“密捕!不過儘量不要用刑,摧毀他的心理防線,將他發展成我們的人,明白嗎?”
“課長英明!”
明樓自然是不要錢的馬匹向冢本拍去,然後他就派人秘密蹲守,當晚便將戴樂強密捕。
時間回到兩天前。
水手情報組負責人“水手”秘密跟戴樂強見面。
戴樂強,中共地下黨黨員,“水手情報組”成員,奉命進入全球貿易工作。
“根據確切的線報,日本人已經注意到你在全球貿易的特殊地位了。”“水手”向戴樂強下達指示:“敵人極有可能會對你進行策反,讓你充當他們的眼睛,由此掌控全球貿易對我國的各種軍售信息。”
戴樂強道:“您放心吧,我不會泄漏任何機密!”
“不,你要泄漏機密——”“水手”嚴肅道:“你掌握的各種機密,都可以泄漏,包括去年全球貿易秘密跟我黨的交易!”
戴樂強錯愕的看着“水手”,因爲“水手”的這番話,明顯有違地下工作的原則啊!
“因爲你要取信於日本人,成爲他們監控全球貿易的眼睛——其次,你在屈伏後泄密的時候,要選擇隱瞞一些有關日本人的情報。”
隨着“水手”的解釋,戴樂強恍然大悟。
全球貿易的很多“違禁品”,之所以能順暢的從上海出去,日本人內部的保護傘可謂是功不可沒,若是隱瞞這些信息,日本人追查的話,就會出現狗咬狗的美景!
更何況自己若是取信於日本人充當他們的眼睛,也可以在關鍵時候爲組織的貨物提供保護。
“我明白了。”
“你要注意,這一次負責暗中調查全球貿易的是大漢奸明樓,此人做事謹慎異常,你一定要謹慎應對,不能引起他的懷疑。”
……
戴家。
陪着約克進行了一番應(dachi)酬(dahe)的戴樂強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家,他開門的侍候,眼睛中閃過了一抹的凝重——因爲他夾在門縫中的碎紙片消失了!
他恍若未覺的開門,無視了地上的幾片碎紙,蹌蹌踉踉的走入了家裡,鑰匙一扔後就往沙發上躺去。
這時候屋內的燈突然間亮了起來,帶着醉意的戴樂強愕然的望向開關,然後被人輕易的捂住了嘴巴摁到了沙發上,隨後一抹冰涼在頸部傳來。
這時候的戴樂強纔看到沙發的另一端,一個穿着西服的男子正幽幽的望着他,而在屋內,還有四個凶神惡煞的漢子。
“你、你你你們是誰?”
戴樂強醉醺醺的道:“你你們知道、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全全球貿貿易的人,你們敢敢來我家?”
“趕緊滾、滾,否、否則我我讓你們吃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沙發另一端的自然是明樓,此時他心中在暗笑,眼前的這個同志裝的真像——可惜自己進門時候就發現了他的小手段,門縫裡塞碎紙,門內再丟幾個碎紙屑,一般人就不會注意到這種防潛手段。
【果然是張安平安排的人!】
他雖然內心活動頻頻,但表面上卻面無表情的盯着對方,這時候一名手下道:
“明主任,這廝看來醉的不輕!”
明樓漠然道:“弄過去醒酒,別鬧出動靜!”
幾名76號的特務會意,將人帶下去“醒酒”了。
特務們消失在眼前後,明樓的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好奇,他一直在好奇張安平怎麼“指揮”日本人中止調查,此時確定戴樂強是自己人後,他已經明白了張安平的佈局。
真不愧是張世豪啊!
他暗暗感慨,這波操作合情合理、順理成章,甚至還能將一枚釘子合理的安插進來,高啊!
一通折騰足足一個多小時,戴樂強總算是恢復了清明。
這時候他和剛開始判若兩人,面對架在頸部的匕首直接嚇尿了,讓76號的幾個特務好懸沒笑出聲來。
明樓暗中倒吸冷氣,這位同志是真狠啊——人確實能被嚇尿,但爲了僞裝而故意嚇尿,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得益於同志的配合,他只簡單的威脅後,對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有啥說啥,甚至還交代了一件讓特務們眉開眼笑的大功:
明晚全球貿易會出一批貨,一共是三千枚火箭彈。
“賣家是共黨,我保證他們是共黨!去年七月份的時候,運送火箭筒的人裡面就有他們!”
戴樂強信誓旦旦的保證。
明樓再次暗中倒吸冷氣,張安平這傢伙真的是下的了手啊,三千枚火箭彈,說賣就賣?
這可是三千枚火箭彈啊!
因爲這件事背後掌控的是王天風,張安平不可能拿國軍的物資來“出賣”。
這手筆太大了!
以至於明樓都開始懷疑:
這戴樂強真的是自己同志?
心驚之餘,他要戴樂強交代清楚。
隨着戴樂強的交代,明晚要出貨的路線、時間紛紛被掌握。
掌握這些後,明樓開始了策反——於情於理,這時候的戴樂強都沒有反駁的資格,再加上有出賣全球貿易的把柄被捏,他只能充當這個眼線。
一切都異常的順利,除了心疼的要命的明樓外。
戴樂強交代的情報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王天風和冢本兩人的手裡。
【總算是找對時間了!】
王天風大喜過望,只要有了這條線所,那接下來只要順着這條線所暗查下去,就能查到和喀秋莎有關的情報——困擾了戴老闆數年的“喀秋莎”,這一次在劫難逃!
【戴樂強交代稱明晚全球貿易要運走的貨物和地下黨有關,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爲共黨此次交易的代表,他在去年七月份的時候見過,稱對方當時負責火箭筒的轉運!】
王天風的目光停留在這一段中。
日本人獲知了這份情報後,必然會在轉運中出手查獲。
【我可以扮演黃雀,說不準能從共黨這邊直接獲得線索!】
意識到這點後,王天風決意帶人出動充當黃雀,爲確保安全,他還特意將張安平示威寶貝的別動隊帶上了。
……
和王天風預料的一樣,冢本在獲得了明樓提供的情報後,立刻便着手進行了佈置——
這裡要提一口冢本的“轉變”。
冢本在履任特高課課長時候,受到了金碧輝的指點,放棄了情報體系中慣用的順藤摸瓜、放長線釣大魚方式,而是採取了有線索就抓、絕不想着擴大戰果。
張安平將這種【指導思想】稱之爲烏龜戰術。
還別說,這種方式專克他,以至於他接連吃了好幾個悶虧。
張世豪“死後”,冢本便膨脹了,保守的“烏龜戰術”他也看不上了。
而鬆室良孝之死驚醒了冢本,他決意重拾烏龜戰術——擴大戰果神馬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對手牽着鼻子、讓對手沒有挖坑的機會!
所以,在得到了情報後,冢本便佈局了抓捕,爲穩妥起見,他還秘密調動了一箇中隊的士兵來配合抓捕。
抓捕的地點定在了城外,就是爲了不得罪全球貿易——他爲什麼讓明樓帶76號的特務主持調查?
不就是爲了怕得罪全球貿易嗎!
76號的特務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意犧牲!
……
張安平的老鄉鄭英奇在罵娘。
“我就知道這傢伙的錢沒那麼好拿!”
鄭英奇氣呼呼的在屋子裡度步,然後又罵了起來。
他之所以這麼憤怒,是因爲老鄉交給了他一個任務:
今晚充當八路軍代表去接貨。
這自然不是重點,重點是:
此次日本人會設伏,貨可以丟,你嘛,不能被抓。
當時鄭英奇問:“會有多少鬼子兵?”
張安平答:“一箇中隊外加特高課所屬的一個特務小隊、還有76號的一幫子人,大概二十來個。”
“咱們這邊的運輸力量呢?”
“運輸隊是岡本會社的,全球貿易這邊有兩個代表,剩下的……就是你和和尚兩人。”
鄭英奇的臉當場就綠了。
我艹,運輸的是敵人,設伏的是敵人,敢情就我和和尚兩個人?
“對了,王天風帶着二十多名行動好手和我手下的別動隊有做黃雀的準備,不過估計到時候不會出手。但有可能會成爲你撤離的絆腳石。”
鄭英奇當場自閉了。
“哥,特種兵說白了是昂貴的炮灰啊!”
鄭英奇試圖向張安平證明特種兵不存在一個打三百個的事實。
“我會暗中策應你。”
“我大概是瘋了,居然想同意!”
鄭英奇雖然這樣說着,但真的是毫不含糊的接受了張安平交給的任務。
這自然是出自對戰友的絕對的信任——鄭英奇在見到張安平之前,雖然一口一個老鄉,但內心裡終究是比較忐忑的。
而十萬美元卻讓他對老鄉給予了無限度的信任!
所以,明知是火坑,他也跳了。
在一通喋喋不休的咒罵後,他和和尚兩人簡單的僞裝了一番後,來到了租界全球貿易的貨場,以八路軍代表的身份,在交易單上籤下了名字,然後任由全球貿易安排人送貨,他則和魏和尚充當監軍。
送這批貨的,是大名鼎鼎的岡本會社的運輸隊。
而運送的目的地是太湖附近。
至於說岡本會社的運輸隊明明是純日本人的隊伍,爲什麼會接這種任務,那就得從金錢的誕生“水”起來了。
嗯,在撈金成風的背景下,用會社的資源幹一晚上私活,賺取貨物總價值一成的收益,幹不幹?
……
夜。
岡本會社運輸車隊,憑藉兩張通行證便以免檢的方式輕易離開了上海。
哪怕這時候的日軍高層三令五申的強調,一定要在上海做好嚴防死守的工作,絕對不能讓一顆火箭彈流入中國軍隊,但這支裝着三千枚火箭彈的隊伍,愣是以免檢的方式,安安全全的從上海開出來了!
身爲押送官的魏和尚,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無措。
因爲他的身邊全都是鬼子,過去的時候,面對鬼子,只有刀兵相向、你死我活。
可現在,這幫鬼子卻和他最崇拜的人之一的鄭英奇有說有笑,甚至他聽到有一個鬼子,居然跟鄭英奇說以後要是有小點的私活,可以聯繫他!
魏和尚的三觀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但隨後鄭英奇告訴他:
“你就當聽鬼話了——看,這就是讓我給他介紹私活的那小鬼子的證件!”
魏和尚看着證件上的日文,只認識不多幾個漢字形狀的字眼。
“影佐機關少佐軍官——嘖嘖,小日本真會玩!”
鄭英奇感慨。
魏和尚一臉的懵。
而鄭英奇則在暗地裡感慨老鄉的手段,他懷疑這老鄉極有可能本姓賴。
車隊在黑幕中行駛了一段距離,遠處的霓虹燈越來越遠的時候,鄭英奇悄咪咪的捅了捅和尚:
“注意我的行動!”
和尚疑惑了沒多久,一聲爆炸就讓他意識到了出事了——而一貫在戰鬥中爭先恐後的鄭英奇,這時候卻拉着他拎着機關槍閃人了!
鄭英奇當然不敢在日本人身邊呆,別看他跟日本人說的火熱,可這時候他信任的人只有和尚!
爆炸之後,槍響了一陣,但很快就停歇了,日語的對話此起彼伏:
“不要開槍,我們是岡本會社!”
“我們是特高課,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誤會!誤會!我是影佐機關柳泉直男!誤會!”
在日語此起彼伏的喊聲中,鄭英奇嘴角露出一抹壞笑:
“開火,製造混亂!擇機衝出去!一定要跟緊我!”
砰砰砰
隨着鄭英奇的開火,日語的識別聲戛然而止,兩方人馬不得不進行各種射擊——岡本會社運輸隊的火力明顯低於暗中的日軍,但關鍵時候鄭英奇總會出現幫忙,以至於戰鬥越打越激烈。
鄭英奇看火候差不多了,示意和尚跟自己跑路,一旦耗到天亮,那就真正完犢子了。
日本人準備的伏擊圈不可能“焊死”,大隊人馬不好衝出去,但兩個人卻很容易滲透,而且鄭英奇還有一口流利的日語,更是不會引起懷疑。
兩人在激烈的戰鬥中,用盡了方式,終於從混亂的戰場中摸了出來,二話不說就往西邊跑——往東是回城的路,但碰上日軍援軍或者王天風的概率太大了。
……
戰鬥在天亮的時候結束了——岡本會社的運輸隊和四十餘人的武裝護衛隊,在天亮時候選擇了投降,這場導致了大概三十多人死亡的戰鬥就這麼結束了。
然後,冢本清司就頂着紅彤彤的眼睛,找上了運輸隊的負責人和另一個自稱柳泉直男少佐的特工,憤怒的拿着刀鞘一陣亂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冢本清司快崩潰了,他是來堵抵抗分子的,爲什麼出現的是岡本平次的人?
還有影佐機關的人!
“課長閣下,這是【狐工作組】的秘密任務!”
柳泉直男搬出了他所在的情報組,結果被憤怒的冢本一腳踹飛了。
他拿刀割開汽車的篷布,撬開一個箱子,指着裡面的火箭彈質問:
“這就是你們做的事嗎?!”
柳泉直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運輸隊的日本人也嚇懵了,他們不敢置信——冢本居然會毀掉所有的潛規則。
心疼的無以復加的明樓這時候悄悄的將冢本拉到了一邊:
“冢本君,您做好和岡本平次撕破臉的準備了?”
這句話讓憤怒到快要爆炸的冢本馬上冷靜了下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捅了一個多麼大的馬蜂窩。
最關鍵的是岡本平次還是他堅實的盟友啊!
……
在暗地裡觀察了一宿的王天風嘆了口氣。
原本想着當黃雀,沒想到這隻螳螂比他這隻黃雀的體型大了好幾倍啊!
不過,作爲局內加局外人,他倒是看明白了。
全球貿易的貨能輕易的離開租界、離開上海,是因爲有專門的運輸隊——而這運輸隊就是大名鼎鼎的岡本會社的運輸隊。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地下黨才能從上海源源不斷的獲取火箭彈、軍火等物資。
“不過這一次運作得當的話,倒是可以掐斷中共的這根血管!”
……
鄭英奇和和尚跟在張安平後面,以隔岸觀火的方式目視遠處的情況。
張安平的目光很幽邃。
當他看到岡本會社的司機繼續開車且車隊掉頭後,他深邃的目光終於轉化爲笑意。
“你目的達成了?”
張安平笑了笑:“日本人這邊現在有熱鬧看嘍。”
影佐機關所屬的高級別情報組親自參與地下黨物資的運輸、影響力深遠的岡本會社運輸隊親自運輸,而特高課親手揭開了這個蓋子——接下來,好戲連連嘍!
這是一個機會,希望冢本清司能在明樓的指導下,學會“藏污納垢”。
嗯,還是用難得糊塗四個字更合適些。
這一手將軍下下去,冢本只要不傻,喀秋莎這條線,他就暫時絕對不會去觸碰。
否則他被“抵抗分子”打死的概率就得到十成了。
張安平的目光望向了遠處,那裡應該是王天風帶隊隱藏的地方。
老王這次“劍走偏鋒”失敗,接下來就只能順着自己留出的第二條線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