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
忠救軍在佔領了蘇州的當日傍晚,就召開了公審大會。
按理說沒這麼快的,但誰讓這些狗漢奸傻不拉幾的居然全聚在一起,忠救軍殺進蘇州的時候,這些人還在商量着怎麼支援城外的“皇軍”,結果就這麼被一鍋端了。
惟一遺憾的維持會會長周繼先和日僞警察局局長在神兵天降前逃走了,否則這一鍋端的就完美了。
徐百川站在人羣之外的一處樓頂,拿着望遠鏡觀察着臨時搭建的臺子,看着上面垂頭喪氣、兩股顫顫的漢奸,他自語道:
“殺一批、留一批,安平老弟果然是攻心的高手啊!”
這個方式是張安平最早提出來的。
按照徐百川之前的想法,逮到的漢奸一律槍斃,但張安平卻認爲光憑殺戮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提議槍斃罪大惡極的漢奸,其他漢奸則留下來。
這個方式在幾座打下來的小縣城試驗過,在大城市還是第一次試驗,但根據小縣城的經驗來說,這些僥倖得還的漢奸,雖然在城市易主後還會給日本人效力,但絕大多數都學會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再也不像之前一樣一門心思的給日本人賣命。
而通過這些漢奸,忠救軍也能多幾條情報渠道。
臨時搭建的臺子上,隨着軍法官的宣判,十一名被點到名字的漢奸被忠救軍的士兵架了出來,曾經在百姓面前耀武揚威、在日本人跟前搖尾乞憐的他們,這時候如同死狗一般,甚至有人還沒有走進毗鄰的刑場,就已經屎尿橫流。
在行刑官的口令聲中,整齊劃一的拉槍栓聲傳來,百姓們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槍響。
“殺!”
隨着清脆的口令聲,砰砰的槍聲響起,十一名罪大惡極的漢奸,在無數蘇州人的見證下,集體飲恨了西北。
被強拉着觀看行刑的漢奸們,伴隨着槍響,紛紛面如白紙,哆哆嗦嗦個沒完。
徐百川通過望遠鏡注視着這些漢奸的反應,看到他們長出一口氣的僥倖表情後,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你們以爲這是結束?這只是開始!】
槍斃漢奸,最大的目的是震懾其餘漢奸,未到清算之日,對待如過江之鯽的漢奸,只能用震懾的方式。
“真希望有一天,能親自主導對這些敗類的清算啊!”
徐百川幽幽的唸叨一聲,隨後轉身——蘇州是打下來了,但不可能堅守,趁着鬼子都去追起義四師之際,得趕緊爲忠救軍補充下“後勤”,然後嘛,繼續滿世界“遛”鬼子。
徐百川認爲自己能在蘇州呆三到五天的時間,但沒想到不管是日本人還是剛剛宣佈成立的汪僞政權,對蘇州的丟失都異常的難堪,在上海方面無法派出人手奪取蘇州的前提下,他們直接選擇從南京方向出兵,氣勢洶洶的向蘇州撲來。
若不是當天已經來不及了,說不定他們在當時就會將軍隊派出來。
面對至少八千的敵人,雖然徐百川自信能輕易擋住他們,但怎奈這裡是淪陷區,敵人可以無限制的增援,他帶領的忠救軍卻不能無限制的防禦。
所以徐百川命令阻擊部隊只要堵住敵人一天即可,而他帶領的主力,則在31號夜裡,悄無聲息的撤離了蘇州。
4月1日,日僞聯軍再次佔領了蘇州。
在佔領蘇州的第一時間,淪陷區的報紙就大肆宣揚稱在奪回蘇州的戰鬥中,擊斃忠救軍數千、俘虜無數,可京滬區卻針對性的在當晚就大發傳單,講明瞭是忠救軍主動放棄蘇州、未損失一兵一卒。
反手的一巴掌讓日僞的宣傳部門直跳腳。
……
起義四師。
劉新傑坐鎮其中,帶着這支在三月三十日起義中立下了大功的起義部隊向國統區行進。
一名起義的核心、現擔任暫編1團團長的胡國飛氣呼呼的過來:
“劉指揮,抓到了四個逃兵,怎麼處理?”
儘管起義四師在這一次的行動中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大部分士兵都是被裹挾着、被動參加了起義。
此次遠途轉移,劉新傑又提前告知他們這一次要向開化方向轉移,所以一些起義士兵便心生遁意。
【可惜啊……】
劉新傑暗暗感慨一聲,若是自己帶的是新四軍的部隊,那些政工幹部肯定能做好這些人的思想建設。
自己帶領的淞滬縱隊雖然軍紀嚴明、戰鬥力強悍,但終究不是我黨的部隊,沒有能直入人心的政工幹部啊!
他不動聲色問:
“你想怎麼處理?”
胡國飛毫不猶豫的回答:“斃了吧!殺一儆百!”
劉新傑搖搖頭:“不能殺!”
“他們是逃兵!”
“逃兵也不能殺!”劉新傑的聲音高了幾分,隨後緩和語氣說道:
“胡團長,我知道你生氣這些兵的逃跑,可說到底,他們還是替我們打過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當匹夫渾渾噩噩的時候,你能怪匹夫沒有盡到責任嗎?”
其實劉新傑想說他們本質上是僞軍,但因爲胡國飛的身份緣故,他怕引起對方誤會才改了措辭。
胡國飛主要是覺得丟臉,劉新傑的這番話倒是讓他看開了,便點了點頭。
劉新傑這時候又道:
“通傳全軍,想走的發放十元的遣散費,留下武器就可以走了!”
“啊?”胡國飛大驚:“怎麼能這樣呢?你就不怕他們全走了?”
劉新傑笑道:
“我們是要跟鬼子打仗的!爲了這個偉大的國家,我們要和侵略者血戰到底的,如果隊伍里人心不齊,那戰鬥力又怎麼可能上去?”
“剔除一部分沒有目標、心無國家之輩,雖然人數減少了,但戰鬥力可不一定減少!”
“胡團長,你就放心吧,雖然有的人渾渾噩噩,但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願意堂堂正正做人的!”
“好吧,我這就去執行!”
胡國飛雖然有些不樂意,可還是執行了劉新傑的命令。
另外的四個團在接到師部的命令後,也都和胡國飛的反應類似。
雖然不理解,但終究是執行了。
一整天的時間下來,近五千人的起義四師,有大約四百多號人選擇了離開——這個比例比劉新傑預想的要好很多,看樣子起義四師在經過了和日本人的戰鬥後,大部分的士兵,起碼都學會了昂首挺胸的做人。
因爲這一道命令,雖然耽擱了一些時間,但卻讓起義四師的精氣神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也算是暫時性的解決了起義四師內部的問題。
內部問題解決了,可外部的問題卻很嚴峻。
日本人對起義四師很明顯是恨極了,儘管張安平帶着淞滬縱隊的幾個中隊在上海周圍虛張聲勢,意欲拖住大部分鬼子,可日本人卻不管不顧,集中兵力追擊。
劉新傑故佈疑陣,帶隊往太湖方向撤離,在帶偏了鬼子後連夜轉向,向嘉興方向轉移。
日本人反應過來後,將杭州留守的駐軍一股腦的派了出來阻截,幸虧忠救軍有六大指揮部,雖然各指揮部目前的主力都被徐百川帶走了,但依然有留守人員,浙北指揮部這邊又能跟杭州站聯繫,所以劉新傑提前獲知了消息,趕在日軍阻截前順江南運河跑到了烏鎮。
他又做出進攻杭州的假動作威脅意欲拖住己方的杭州日軍,有蘇州丟失的先例在,杭州日軍嚇得縮回去了。
可一番折騰卻讓日本人組建的先遣隊追了上來,好在淞滬第二總隊負責斷後,一番激戰後打退了日軍的先遣隊,可大量的輜重卻被先遣隊破壞。
……
張安平看着眼前的電報,神色變得異常的凝重。
電報室劉新傑發來的,此時的起義四師的後隊在淞滬第二總隊的掩護下甩開了日軍,但幾乎全部輜重都在戰鬥中被毀,各部的彈藥還能堅持,可口糧卻只有隨身攜帶的三天之量。
按照劉新傑的預估,轉移到開化國統區,至少還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若是不能獲得補給,起義四師乃至淞滬縱隊,可能就得不戰自潰了。
所以劉新傑請示能否暫緩撤離,並請浙北指揮部配合,攻略一個縣城來獲取補給。
軍隊無糧,不戰自潰!
起義四師本質上就是僞軍,一旦糧盡,這支部隊絕對就會成爲爲禍一方的禍害——失去了軍紀,他們的下場只有被日軍包圍後全殲!
可一旦攻城略地,稍一耽擱就會被日軍追上來進而包圍。
如果是現在的忠救軍,張安平還不擔心,可起義四師一旦被圍,絕對不會血戰到底。
兩個選擇,似乎都是死路一條?
張安平在深思許久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讓劉新傑帶起義四師繼續向國統區開進!
至於補給,他來想辦法!
之前就說過,國軍學習地下黨搞遊擊,效果是有,但至今能擺在檯面上的,只有忠救軍。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國軍沒有地下黨的基層體系,地下黨深入廣大農村,可以和農民結合在一起,進而建立根據地,依託根據地不斷的發展。
可國軍不行!
國軍根本沒法像地下黨那樣建立根據地,這也是忠救軍的規模在增加到幾萬人之後,張安平毫不猶豫的就向老戴打報告整編忠救軍的緣故——說到底,忠救軍的成功,是因爲張安平以莫大的財力在後面支持。
通過上海、通過各沿海城市、通過水路,可以源源不斷的給忠救軍補給,但這也制約了忠救軍的數量和發展。
之所以在這裡大費筆墨,是因爲此時此刻,還有人能給起義四師帶來補給。
那就是我黨在浙江的遊擊力量!
張安平決意以軍統京滬區區長的身份向地下黨尋求幫助,請求地下黨想法設法爲轉戰撤向國統區的起義四師提供糧草。
張安平的第一號馬甲張世豪在組織這邊的名聲算是臭到底了,有同志甚至怒稱張世豪的話,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但張曉這個馬甲明面上還沒有跟我黨有過矛盾。
雖然軍統對我黨的惡意就沒減少過。
張安平釋放了從76號內救出來的多名地下黨後,成功通過上海的組織和浙江S委取得了聯繫,浙江那邊的同志認爲舉國抗戰之際,相互幫助是應該的,但張安平卻“信不過”,特意奉上了一堆的誠意,請求浙江S委幫助。
浙江的同志沒想到軍統的人居然“人傻錢多”,但送上門的好處自然是不會拒絕的,收下了張安平奉上的誠意。
而浙江的黨組織這時候也開動起來,全方位爲起義四師提供支持。
提供食物補充是基本的,額外還附送騷擾追兵、阻擊追兵等服務,讓幾度被鬼子追上來的起義四師,一次又一次在關鍵時刻逃出生天。
話說劉新傑也是開心壞了,他因爲身份的緣故,極少爲組織提供物資幫助,可這一次他卻明目張膽起來,只要爲起義四師提供幫助,他們送槍、送彈藥。
要知道起義四師“幹掉”過一個僞軍師,又加上走了數百人,所以本身的槍械數量是超標嚴重的,將武器送給友軍還能減負,這波操作沒有人認爲不妥。
一直關注這件事的錢大姐都無語了,上海那邊張安平送,起義四師這邊劉新傑明目張膽的送,你們……真的不怕出問題嗎?
在浙江的地下黨的幫助下,劉新傑帶領的起義四師,歷時14天,行進了超過一千二百里路,終於遇到了接應的友軍,從敵人的虎口下安全的離開了。
而這時候的起義四師剩下了不到三千人,且擔任掩護、一路上激戰不斷的淞滬縱隊的兩個總隊,只剩下了六百人。
可起義四師成功的退入國統區,卻爲三月三十號的行動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大隊長親自稱讚了這支起義部隊,並將他們單獨編爲一個嫡系師,而不是打散編入各部。
……
重慶。
老戴面無表情的拿着一堆舉報文件,許久一聲不吭,幾名特務卻一個個汗流浹背。
終於,在這幾個特務快要虛脫的時候老戴開口了:
“說說理由。”
“老闆,共黨那邊根本就沒提條件,是張曉主動將這些物資送給他們的!這就是通共!”
老戴平靜的道:
“還有呢?”
特務見狀壯着膽子道:“劉新傑也是如此!他怎麼能將大量的武器交給共黨的游擊隊?這不是資敵嗎?”
“說完了?”
“說完了。”
“混賬東西!”老戴憤怒的將舉報材料砸在了回答的特務臉上,大罵道:
“你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
“真的蠢是我瞎了眼,讓你這個廢物當官!假的蠢那你就是壞,壞的流膿!”
老戴怒不可遏道:
“人家空口說白話,轉頭就不管不顧,五六千人的隊伍出了問題,你負責嗎?還是說你對共產黨無比的堅信?認爲他們會不顧任何利益的去無私幫助?”
“說話啊!”
特務傻眼了,他就是按照規矩打小報告啊……
“五六千人的隊伍,非親非故,你憑什麼覺得你一張口對面就會義無反顧?啊!”
老戴氣的打轉,轉了幾圈砸了兩個花瓶後,又罵道:
“還有說劉新傑通共的——你告訴我,這時候丟點裝備讓別人擋死好,還是死抱着這些裝備拖延行軍,被日本人一口吞下的好?”
“回答我!”
在質問下,打小報告的特務們唯有瑟瑟發抖。
“我就說一次——這件事是我批准的,準確說,是我的主意!那我是不是也通共?”
老戴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
“去中統舉報老子去!”
特務們徹底的萎了。
“把這些東西給我燒掉!以後誰再拿這件事做文章,家法伺候!”
老戴一語定棺蓋論,爲所謂的“通共”事件畫上了完美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