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張安平交待任務的沈飛來到據點的時候,將孩子交給醫院的鄭翊也正好回來,兩人一起去找張安平,卻被人攔下:
“鄭處長,沈長官,張長官正在審訊日諜,他交代任何人不要打擾他。”
沈飛聞言心說這兩頭小鬼子有好日子過了。
鄭翊則驚訝,張長官居然也擅長審訊?正想向沈飛詢問,但卻看到沈飛一臉古怪的表情,不由好奇問:
“你……好像在幸災樂禍?”
沈飛賣了個關子:“你仔細聽着就行。”
上海站的嫡系都知道張安平雖然狠辣,但對孩子的態度很“聖母”,淞滬會戰之初,一個日本小孩導致一個行動組覆沒,不少行動隊的成員想要報復卻被張安平摁下了。
一個對敵人的小孩都能寬容的狠人,自家的小孩被小鬼子當做掩護的“器具”不說還如此虐待,這倆小鬼子能有好下場纔怪。
沈飛很篤定兩小鬼子要慘了,但讓他意外的是兩人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居然沒有聽到痛徹心扉的慘叫,以至於鄭翊用眼神表示:
你!猜!錯!了!
沈飛不相信自己會猜錯,用堅定的眼神表示你等着。
他還真沒猜錯,又過了十來分鐘,突然間響起了日語顛三倒四、撕心裂肺的聲音:
“你這個魔鬼!放過我吧!我都招了!殺了我吧!”
聽到這擊潰心理防線的聲音,沈飛用得意的目光向鄭翊示意:
腫麼樣?
鄭翊沒做答覆,只是心裡好奇區座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半個小時後,張安平打開了房門,從屋內走了出來。
“讓人把屍體收拾下,燒了吧——你倆跟我過來,開個小會。”
鄭翊好奇的想看看屋裡的情況,卻被沈飛毫不猶豫的擋住並推到了一邊。
鄭翊怒視,沈飛卻小聲道:“最好別看。”
能讓一個殘暴的小鬼子、還是男間諜的心理防線崩潰,且從頭到尾都沒有聽到女間諜的聲音、還要毀屍滅跡的燒掉,裡面的畫面絕對血腥,看什麼看?
張安平扭頭瞥了眼沈飛,沈飛瞬間老實,目不斜視的向一旁走去,安排人清掃手尾。
他害怕自己心理受刺激,從頭到尾也沒進去看一看情況,並嚴厲警告負責掃尾的特務,不要亂說話。
等他來到小會議室的時候,張安平已經在黑板上完成了線索的書寫。
看到沈飛進來後,張安平擱下粉筆,對他和鄭翊說道:
“這對僞裝成夫妻的日諜,他們是八個月前來的重慶,直接接受‘獨臂大盜’領導,但並沒有見過‘獨臂大盜’。”
“另外,他們也不清楚陳北山的角色。”
“而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是收到特定的信號後,在晾衣繩上掛上不同顏色的衣服。”
“早上他們收到了信號,便掛上了三個顏色的衣服——之後,陳北山就來了。”
事實上,給陳北山傳遞特殊信號的是高須弘記,也就是吳煒——因爲他是跟北山仁八直接聯繫的。
但高須弘記卻準備了一道防火牆,也就是抓捕的這對日諜夫婦。
而在這三個單獨的個體中,只有高須弘記是知道他們身份的,另外兩個個體,無論是間諜夫婦還是北山仁八,都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北山還好點,起碼知道高須弘記,但間諜夫婦,從頭到尾什麼都不知道。
張安平的這番通報說完,沈飛和鄭翊都沉默了起來。
許久後,沈飛呢喃道:
“咱們又進了死衚衕啊!”
“不——”鄭翊則道:“區座,您是不是覺得吳煒有問題?”
目前線索已斷,但鄭翊卻想到了張安平讓沈飛以中統名義將吳煒招納的事,她認爲張安平不會做無用功,便寄希望於從吳煒身上打開突破口。
但張安平卻搖頭:
“我只是感覺到不對勁,他……應該沒問題。”
“以‘獨臂大盜’謹慎的性子,三號院裡大概率是不會有第二個間諜了。”
之前就說過,對吳煒他感覺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所以才讓沈飛以中統的名義將對方吸納——但通過對間諜夫婦中丈夫的提審,對方稱吳煒並不是他們的人,這讓張安平已經釋疑了。
鄭翊聞言失望不已,原以爲這次一定能咬到“獨臂大盜”,卻沒想到撲空了!
“區座,要不我加強對防空司令部的調查吧。”沈飛請纓:“目前來看,只有這一個渠道了。”
“防空司令部沒希望了,”張安平嘆了口氣:“內奸應該進入靜默狀態了,短時間內是不會被喚醒了。”
以鄭翊調查組屢次三番的調查、監控,如果有線索早就發現了,一直沒有發現,這證明通過監控和調查是難以將內奸揪出來的,除非等對方有新的行動。
但陳北山自殺,對方留下的防火牆也被激活,以對手謹慎的性子,短時間怕是不會有任何動作了。
鄭翊和沈飛嘆氣,難道就這麼算了?
但張安平明顯不甘心,這一次雖然重創了日機,但距離小鬼子偷襲珍珠港還有九個月的時間,若是不能將對方揪出來,這九個月中對方得造成多大的損失?
“不把這枚釘子拔出來,不把獨臂大盜揪出來,我心難安!”
張安平指着黑板:“一人計短,三人計長,這是我總結的所有信息,咱們三個好好研究下,看有沒有其他突破口。”
兩人打起精神,和張安平就現有信息,開始了逐一的研討、推測和猜想。
……
張安平這邊因爲揪不出“獨臂大盜”而難受,可真正的獨臂大盜吳煒也好不到哪去。
三號院剩下的八戶租戶,在憂心忡忡的開了一次【應對當前情況】的無果會議後,紛紛散去,被七戶租戶給予了厚望的吳煒,憂心忡忡的回到了屋子後,臉色開始凝重起來。
突兀的被中統吸納,算是接連噩耗中一個難得亮眼的好消息。
但剛纔他們這幫租戶“開會”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提了句“聽說軍統比中統更好些、要是這一次負責的是軍統就好了”,這句話讓吳煒的心神震動。
他的對手是張世豪啊!
怎麼突兀的殺出了中統?
中統現在內鬥的情況嚴重,又怎麼會輕易的發現了北山仁八,又怎麼會輕易的將自己早早便準備的防火牆發現?
如果中統有這麼厲害,自己手中的情報組,又怎麼可能一直無事?
最關鍵的是對手明明是軍統的張世豪,突然冒出來一箇中統哪怕是爭功,也肯定爭不過張世豪!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所謂的中統,其實就是張世豪的人!
生出這個猜想後他倒吸冷氣,那對方故意給自己中統的身份,其實是……釣魚?
釣什麼魚?
當然是自己手中的鷹眼了!
做出這個猜想後,吳煒渾身止不住的顫慄。
不是怕,而是驚——自己跟張世豪之間就這麼大的差距嗎?
明明自己準備的如此翔實,甚至都準備了一道只有自己知曉的防火牆,可爲什麼還是這麼輕而易舉的就暴露了?
又雙叒叕試圖提桶跑路的吳煒,在下定決心跑路之際又頓住了。
這一跑,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思索起來。
他到底有沒有暴露?
能知曉自己身份的只有死去的北山仁八、只有鷹眼,鷹眼不會出問題,北山仁八也死了,張世豪順着任何已知的線索查,不可能查到自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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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就是試探?
對!
那時候防火牆剛被捕——他做出這個打算的時候,防火牆還沒有被捕,現在防火牆被捕了,這試探應該是沒用了。
【我冒險玩了一招燈下黑!諸葛一生唯謹慎,所以空城計才能嚇退司馬懿,我也是效仿諸葛,在關鍵時候來了一招虛虛實實的計策,張世豪認爲我做事謹慎,在發現了防火牆以後,必然不會認爲這個院子中還有問題!】
想通了這點後,高須弘記懸了許久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他心說:接下來我只要保持我自己的人設,他早就挪開的目光將再也注視不到我!
【哈哈,張世豪,你想不到吧!你想不到吧!】
高須弘記暗暗竊喜,自己學自空城計的一手反其道而行之,讓張世豪都懵了,哈哈!
……
“獨臂大盜”的存在對張安平而言就是如鯁在喉、如芒在背,所以,這一晚三人照着現有的情報,從頭到尾以猜想、假設、預估等方式,覆盤了一遍又一遍。
可三人始終沒有抓到頭緒。
眼見天色將亮,一夜無果的張安平示意兩人回去休息吧,他正準備湊合着對付一下,卻聽到鄭翊念念不忘的道:
“要是能發現他們接頭的方式……那該多好啊!”
張安平暗歎,本來有數次機會的,可隱藏在防空司令部的內奸和敵人接頭的方式始終沒有發現,導致一次次功虧一……
咦?
張安平突然頓住了。
他突兀的喊住了正要離開的沈飛:“沈飛!”
“到!”
沈飛本能的應是,然後錯愕的看着張安平。
張安平目光灼灼的看着沈飛:
“假設你是防空司令部的內奸,你有什麼辦法在監事人員的眼皮子底下不斷將情報傳遞出去?”
沈飛不解,這個問題不是討論過多次了嗎?
不是一直沒答案嗎?
其實不是沒答案,而是關鍵的一個可能一直被張安平否決:
即通過防空司令部的第三者將情報傳遞出去。
其實張安平這樣否決的原因很簡單,“獨臂大盜”太謹慎了,第三者的存在會影響到內奸和他自身的安全,他始終認爲對方會選擇單線——抓到這道防火牆的夫婦後,張安平更堅信自己的判斷了。
沈飛搖頭:
“我實在想不出來。”
張安平依然目光灼灼,他從嘴裡擠出來了兩個字:
“地!道!”
聽到這兩個字後,沈飛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而睡意滾滾襲來的鄭翊在聽到這個詞後,整個人也都清醒了。
“沒錯,就是地道!”
她驚喜道:“如果存在這麼一條地道,那內奸就可以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情報的傳遞了!”
這個思路讓三人轉瞬間恢復了精神奕奕,開始根據可疑名單上的六個人挨個討論起來。
這次的討論非常的順利,他們接連排除了三個人的嫌疑,因爲對方不具備通過地道的方式來傳遞情報的條件。
而現在,就剩下三個人了,如果思路沒問題,那內奸就在這三個人中間。
鄭翊這時候的目光死死的聚在了一個古怪的人名上面:
赫爾·韋納
她呢喃道:“赫爾顧問深度參與了重慶防空的所有事宜,他還是大隊長顧問團中的一員,居住在顧問團駐地,這個駐地從國民政府搬遷過來後就一直沒有變動過……”
“我們的人在監控中,對赫爾的監控力度也是最低的,如果是他……那……”
鄭翊的神色異常的陰沉,如果是赫爾,那就是整個監控組的失職、是她的失職!
張安平沒有追責,而是目光深邃道:“就從他開始——給我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我要秘密潛入進行調查。”
沈飛急忙勸阻:“區座,我去吧——您要是被顧問團駐地的警衛發現,恐怕不好交代啊!”
張安平搖頭:“我去,上海的密室體系是我一手搭建的,我有經驗。”
聽張安平這般說,沈飛便也不再勸阻,只有鄭翊依然臉色陰晴不定。
她很擔心如果真的是赫爾,那自己的能力就得被區座看輕了……
……
下午,張安平就在顧問團駐地警衛排中“謀”了個差事,極其順利的混入了其中顧問團駐地。
爲了配合張安平的行動,鄭翊主動請纓,特意將負責顧問團駐地安全的軍官們請到了一邊,以交代情報安全培訓爲由,要求這些軍官將顧問團駐地內的家眷、僕從全都喚出來進行反諜培訓,給張安平創造機會。
張安平避開了視線,鑽入了赫爾·韋納的家裡。
國民正規對這些顧問是真的好,赫爾·韋納的住所是兩層的別墅,因爲傭人都去參加了培訓,張安平的搜查自然無任何阻礙。
赫爾·韋納在一樓的書房引起了張安平的注意,因爲書房是上鎖的!
這讓張安平意識到了裡面肯定有文章,遂小心翼翼的進行了檢查,果然,在鎖上面他發現了一根彆着的短小卷發,這種行徑在張安平這種老特務眼中,無疑就標註了個六個大字:
這裡有大問題!
他又檢查了一通,確定只有鎖子上有示警小機關後,小心翼翼的開鎖,將捲髮拿出後推門進入了其中。
書房有些凌亂,明顯是禁止傭人打掃。
張安平戴起手套在書房內審視起來,最終發現書架似乎經常挪動,將書架推開後,下面的地毯沒有積蓄的灰塵,且還能看到時常翻轉的痕跡,將地毯輕輕揭開後,一個木製的小門出現在了眼前。
檢查一通後,張安平拿着手電筒進入了小門後面通往地下的密道,行走中他在腦海中對比着地上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了比鄰顧問團駐地的一個民房區,此時的地道戛然而止,只剩下一扇和赫爾·韋納書房密室相同的木製小圓門。
張安平深呼吸一口氣,放棄了推開小圓門的打算——如果對手在門口設置了機關,自己是無法將其復原的。
對照着腦海中的地圖,確定了密室出口位置的民房後,張安平原路返回,將一切痕跡掩蓋、重新將曲發放在了書房的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