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司令部。
張安平帶着徐百川來了。
但也僅僅就他們兩人。
站在防空司令部的街道對面,徐百川看着遠處哨兵把守的大門,道:“早上不來,我以爲你會再等幾天過來。”
他以爲張安平還會等着行賄呢。
張安平輕笑着道:“水攪渾就行了,暫時還沒必要把水下面的爛泥挖上來。”
“我就怕你這先小後大的方略,最後變成只打蒼蠅不打老虎。”
“如果這樣,那就證明我也變成了一個混蛋唄——走吧,看我是不是混蛋。”
張安平說完便跨步前進。
後面的徐百川笑着搖頭,你一腔熱血的張世豪也是變成了混蛋,那黨國可就全是混蛋了!
他跟上張安平的步子,跨過路面站在了防空司令部的門前。
哨兵打量着兩人,兩人雖然都穿的是中山裝,但異於普通人的氣質在那明擺着,所以他頗爲和善道問:“你們什麼人?這裡是軍事重地,請不要在這裡滯留。”
張安平掏出證件:“張世豪,奉JSWYH命令前來報到——麻煩你通知下里面的人。”
哨兵疑惑,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啊?
他接過證件,愕然的看着證件中的軍統的紅印和少將的軍銜,終於想起了爲什麼這個名字這麼熟悉。
“張長官好!”
哨兵肅然立正,用最標準的持槍禮向張安平致敬。
防空司令部中,不是所有的人都討厭這個把他們的臉變成狗屎的男人,大多數的士兵和基層的軍官,對這個創造了奇蹟的男人,充滿了敬意。
張安平拍了拍哨兵的肩膀:“去通知一下吧。”
哨兵激動的道:“張長官,您到亭子裡等他們接您吧。”
“不用,我就在這裡等。”
哨兵這才作罷,轉身飛快的跑到亭子裡打電話通知去了。
徐百川故作酸味的道:“嘖嘖,我倒是沾了你張世豪的光了!”
張安平笑了笑沒回答,但面色逐漸冷峻下來,徐百川見狀,也擺出了自己的逼格。
我來不來是我的事,可你防空司令部一直不派人在門口等着,這是要給我下馬威麼?
哨兵的電話還沒打完,一名少校就頭皮發麻的衝了出來:
“張長官,我是司令部參謀……”
張安平冷漠的看了對方一眼:“閉嘴。”
少校瞬間臉色發白,額頭在一瞬就就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是司令部派出來等張世豪一行的軍官,在張安平過來後要負責通知司令部內的其他人,但因爲整個早上沒見到張安平的影子,他就偷懶跑進去了,不成想這時候張安平來了。
再看看張世豪這冰冷的態度,少校知道這下自己要完犢子了。
在少校的煎熬中,司令部內的一票軍官急匆匆的出來了,領頭的正是賀副司令。
面對這尊意料之外的大佬,張安平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防空司令是劉職務之一,但他身兼數職,精力也不至於全放到這裡,賀副司令的情況類似。
因爲他身上還有兩個職務:
憲兵司令外加警備司令。(劉是衛戍總司令。)
特、憲不分家,警備司令部跟特務體系的關係同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面對這一尊突然出現的大佬,張安平的嘴角不抽纔怪。
賀副司令人未至聲先到:
“哎呀,張小將軍來了——沒想到張小將軍這麼年輕有爲。”
本想借題發揮的張安平老老實實敬禮:“賀司令!”
徐百川也跟着敬禮問好。
賀副司令笑眯眯道:“徐百川?戴春風這一次倒真的是捨得啊,麾下兩員大將全都派出來了——好,好,好啊!”
張安平不確定這話裡面有沒有刺,更不確定對方擺明了專程等着自己究竟意欲何爲,他只能道:
“局座是擔心我年輕氣盛,便特意給我找了個穩重的副手。”
“要的就是年輕氣盛,要的就是年輕氣盛啊!”賀副司令重複感慨,隨後笑道:“兩位請進——咱們進去說。”
張安平不敢託大:“賀司令您先請。”
賀果光笑了笑,倒也沒再謙虛。
他什麼段位?
能親自等着並親自出門迎接,面子給的可是非常大了,總不能真謙遜到跟在兩個小毛孩的身後吧?
跟隨賀果光出來的軍官們,這時候都在暗暗打量這兩個不速之客——他們以爲對方早上就來,還惴惴不安的熬了整整一個早上。
沒想到他們下午纔來,而且還就區區兩人。
這又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目光挪到了前面的賀果光身上,突然間一個個都輕鬆了下來,賀司令親自爲我們站臺,你們這倆特務,矇蔽了吧?
徐百川用眼神詢問張安平:
咋回事?這位爺咋在?
張安平用眼神回覆:
別看我!
這時候的徐百川心裡又亂麻麻的,賀果光擺出這麼親切的態度、且還專程等着,這是要幹嘛?
兩人各懷心思,跟着賀果光來到了副司令辦公室,隨着秘書將茶留下後離開,賀果光便臉色微沉。
張安平心說:來了!
“誒,沒想到防空司令部中齷齪事這麼多,我這個副司令……失職啊!”
作爲憲兵司令和警備司令,軍統抓諜的結果他自然是知曉的,翻出的軍火庫裡的東西涉及到防空司令部所屬的防空部隊,這事他更清楚。
張安平在思考一下後,道:“主要是下面的人……狗膽包天。”
賀果光看了張安平一眼,點點頭道:“所以需要你們好好的查!”
“所以說不管是涉及到誰,哪怕是涉及我,一定要一查到底!絕對不能讓一個跟日本人勾搭不清的敗類逍遙法外!”
張安平起身敬禮:“賀司令高義!屬下一定嚴查到底,絕對不讓一個不法之徒逍遙法外!”
賀果光怔了怔,隨後笑道:“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好!一定要嚴查到底——嗯,憲兵司令部那邊我還有個會,我必須得去,兩位,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說着他端起了茶杯,慢悠悠的飲了一口。
“賀司令您忙。”
一口水未喝的張安平和徐百川起身告辭。
在兩人走後,賀果光將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低聲道:
“不識好歹!”
……
賀果光的秘書帶張安平和徐百川來到了匆匆準備的辦公室,裡面的佈置挺齊全的,在張安平客氣的跟秘書道謝的時候,徐百川在櫃子上摸了摸後,無聲的笑了起來。
等秘書離開,他將自己的手指展現給張安平看。
張安平滿不在乎道:“一點灰而已,自己擦唄。”
已經快速將辦公室檢查了一通的徐百川搖頭道:
“不是一點灰的問題,我是覺得惡意有點重。”
賀果光等着兩人,又專門帶人出門迎接,可謂是將表面功夫做到了極致。
但他的重點就一句話:
“絕對不能讓一個跟日本人勾搭不清之輩逍遙法外!”
注意,是跟日本人勾搭不清之輩。
張安平的回答呢?
“嚴查到底,絕對不讓一個不法之徒逍遙法外!”
這二者之間的差距,可就太大了。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這纔有了端茶送客的一幕。
此時聽到徐百川說惡意有些重,張安平無奈道:“在人家眼裡,我們的惡意更重。”
徐百川啞然,隨後皺眉說:“據我所知,賀果光從未插手過防空司令部的事務,他怎麼就冒出來了?”
賀在防空司令部兼職,更多的原因是爲了讓防空司令部行事更暢通些,畢竟賀是憲兵司令、警備司令。
可能是爲了某人吧!
張安平道:“說不準是爲了穩定吧——不管這個了,我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天塌下來我頂着!”
徐百川笑了笑,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而是道:“現在動手嗎?”
“不,等下班。”
“下班?”
“老賀不讓我借題發揮,但這題……我必須要借!”張安平目光逐漸轉冷:“既然如此,那索性就搞大些!”
“證據方面……”
張安平冷笑:“這個爛泥窩裡通日的證據,太多了。”
接下來兩人便貓在辦公室裡喝茶看報,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這種表現讓外面軍官們都想忍俊不禁的大笑了。
呵,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特務,跑防空司令部來反腐?
傻眼了吧!
老老實實在裡面裝孫子吧,等爺心情好了給你倆小蝦米交差!
……
某個小團體又在密議。
“沒想到賀司令親自站臺!咱們想借刀殺人怕是……不好做啊!”
“是做不了了!沒看到張世豪窩在辦公室裡不敢出來嗎?”
“那我們的錢不是白花了?”
此言一出,掏錢的衆人心疼的想哭了。
他們知道要回來是不可能的——對方是被賀司令給壓了一頭,可不是真的認慫了,對方畢竟是赫赫有名的張世豪啊!
“媽的,就當喂狗了!”
“不要這麼想,就當結交……”
“結交個屁!關鍵這是以李學峰的名義送的!”
一幫人面面相覷,這波,血虧啊!
李學峰這時候小心翼翼道:“那我還給他送情報嗎?”
“送個屁!”
……
下班時間一到,整個防空司令部就變得喧囂起來——一個個軍官拎起自己的家當就走。
要不是這幾天嚴查考勤,按照過往的情況,下班前一個小時,能走的肯定全走了。
在路過張安平的臨時辦公室的時候,這幫軍官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提心吊膽的事,便刻意加重了腳步和說話的聲音。
聽着外邊挑釁般的動靜,徐百川本能的起身,張安平虛壓手示意徐百川淡定:
“脾氣不要這麼火爆嘛……咱們也下班吧。”
“好!”徐百川瞬間樂了。
跟着安平,果然是不受氣啊!
兩人也沒啥帶的東西,起身後便徑直開門向外走,突然的開門和兩大特務的現身讓外面的空氣驟然一肅,但緊接着又進入了喧囂狀態,不少軍官直接無視兩人,自顧自和同僚說着話從兩人身邊走開。
張安平和徐百川駐步。
不是沒有人給他們倆讓路,只不過讓開的路被人刻意的經過了。
待人羣離開,徐百川才悠悠道:
“現在的年輕人,有些……不知死活啊!”
“慣壞了唄。”張安平含笑,但下一句話卻充斥着殺氣:“但我不是他們爹媽,不會慣着的。”
兩人笑着走在了最後,直到前進的人羣突然間停頓,各種聲音傳來:
“放開我!你知道我姨夫是誰嗎?”
“滾開,我爸是……”
“我爸是……你們敢抓我?”
很明顯,人羣之所以被堵住,是因爲……閻王上門了!
可惜這些人並未意識到什麼,還因爲自己的家世和今天賀果光的力挺而囂張呢。
清脆而又果決的女聲傳來:
“不配合者,直接抓!”
前面又混亂了起來,人羣四散但卻出不了防空司令部的大門,有人意圖回司令部的大樓裡避一避,卻發現門被人關了起來,不少人試圖衝擊,卻被關門的“門神”之一直接撂倒。
有人急眼了,想直接動手,另一個看戲的“門神”卻笑吟吟的道:
“好小子,膽氣真壯,敢向國民政府的少將動手?佩服,佩服!”
這話一出,這些被嚇到的軍官才反應過來,這倆門神雖然是狗特務,但卻是實打實的少將啊!
這下沒人敢衝擊大門了,看戲的張安平才悠然的穿過人羣,在軍官們震駭的目光中走到最前面。
張安平瞅了眼滿是冷意的鄭翊,故作驚訝道:“咦?鄭處長,這是幹嘛呢?”
鄭翊敬禮,一本正經的回答:“報告區座,根據日諜招供,這六人和日諜有聯繫,需要帶去審查。”
“啊?跟日諜有聯繫?那不是漢奸嗎?”張安平極驚訝的樣子讓一個被抓的中校怒不可遏,他吼道:
“張世豪,你少血口噴人!我爸是國民黨中央WY,我怎麼可能跟日本人有聯繫?你敢抓我?反了天了!”
張安平笑了笑:“我猜你也是願望的,一定是日本間諜胡亂攀咬,不過這還得審查之後才能確定,趙先生別激動,別激動哈,進了軍統的監獄,如果你是無辜的,我們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中校大怒,進了軍統的監獄還我一個清白?
他怒吼道:“混蛋,你……”
啪
剛剛還笑眯眯的張安平,毫不猶豫的一巴掌甩在了中校的臉上。
怒吼的中校被這巴掌直接打蒙了,眼冒金星的他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張安平本來想笑着繼續說話,但轉念一想,萬一因此落個笑面虎的綽號就太難聽了,遂冷下臉:
“廢話真多——帶走。”
捱了這一巴掌的趙姓中校有多慘不好說,但卻讓其他軍官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們……好像低估了眼前的這個犭……這個特務?
其他掙扎的五人這時候也聰明瞭,除了給其他人使眼色外,再也不敢瞎嚷嚷,就這麼被帶上了車。
鄭翊請示:“區座,咱們走?”
張安平點頭,但在上車前卻轉身對用複雜眼神看自己的軍官們說道:
“賀司令說了,但凡涉及到跟日本人有牽聯的,一查到底決不饒恕!”
“我希望做賊心虛的有些人,趁早到軍統來說明情況,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否則……”
他目光如刀從一衆尉官、校官的臉上掃過:
“查出來以後,決不輕饒!”
“走!”
一衆特務冷漠的掃視了一通後,紛紛上車離開。
徐百川上車前大有深意的瞥了眼某些人,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後才上車。
直到車隊的尾燈都消失了,被震驚的司令部軍官們纔敢大口大口的喘息。
這些人雖然蠢,但沒有蠢到家,自然知道所謂的和日本人勾結只是個幌子。
有人呢喃:“這混……這傢伙,是要玩真的嗎?”
密議小團伙中的衆人相互對視,悄悄的做出了眼色後紛紛會意,在人羣徹底的解散後,他們聚集到了一處經常聚會的地方。
“小看這個張世豪了啊!他竟然不給賀司令面子!”
他們之所以誤判,主要是賀果光的特殊身份,要知道他不僅是警備司令,而且還是憲兵司令,特務體系跟憲兵體系之間聯繫是千絲萬縷,賀果光說是張世豪的頂頭上司不爲過。
這種身份,又刻意在司令部等了他張世豪這麼長時間,他張世豪竟然真的還敢拿着雞毛當令箭!
“其實這才符合他的囂張跋扈的性子啊!”
衆人想起了蒐集到有關張世豪的信息,不由紛紛點頭。
一人擔心道:“那咱們要不要繼續借刀殺人?張世豪這個人……我怎麼覺得邪乎的很?這刀,咱們要是借了的話,我怕會傷到我們啊!”
聽到這話,衆人紛紛沉默,他們之前對特務基本不看在眼裡,如果不是張世豪名氣太響且讓防空司令部吃了大虧,他們甚至不會將這件事當回事。
這也是賀司令出面後,他們做出誤判的原因之一。
可見識了今天堵着司令部大門抓人的畫面後,他們卻心虛了。
釘子一聽這話,心說我可是給張長官拍胸口做保證的,你們要是不出賣那哪行!
他馬上道:“做!必須做!我算是看明白了——張世豪他領了這個任務,就必須做出些東西來,估計賀司令也明白,所以才說‘和日本人勾結的決不輕饒’!抓人肯定是要抓的,必須要交差,咱們給他送貨上門,這不正合他的心意嗎?”
這句話讓衆人眼前一亮。
對啊,這不是雙贏嗎?
領頭的人立刻道:“學峰啊,這件事還得你繼續出面,今晚,今晚就去找張世豪!”
李學峰聞言,心中咒罵不已,但面對這些二世祖,沒有靠山的他只好賠笑應是。
……
賀家。
“抓人了?”賀果光聽着手下的彙報,問:“抓的都是誰?”
“趙大員的二公子趙興……”手下將被抓的六人一一彙報。
賀果光聞言思索起來。
他思索着六人的背景,逐漸“明白”了張安平的用意:
【是向我保證最多到這一層嗎?
年輕人倒是有些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繼續盯着些,不要干預。”
“是!”
手下離開後,賀果光搖頭自語:
“老劉啊老劉,你說你都什麼身份了,非要把自己陷到這些齷齪事裡面去……”
“誒,我一個快六十的老頭子,還要給你擦屁股,你啊……”
……
秘密據點。
徐百川看着被押進去的六個倒黴蛋,問:“這些人怎麼處理?”
張安平笑道:“能怎麼處理,關個兩三天放人唄。”
“放人?”
“收錢放人。”
“你怎麼想的?”徐百川納悶不已,既然都抓了怎麼還放?他不等張安平回答就道:
“都是些二世祖,囂張是囂張,但稍稍上點手段,他們絕對連小時候尿牀的事就交代,有必要放嗎?”
“放了他們,才能把小魚小蝦一網打盡!”張安平冷笑道:“抓光了小魚小蝦,套出來的罪證再抓這些中魚中蝦就更容易了。”
中魚中蝦?
徐百川若有思索。
張安平拍了拍徐百川的肩膀:“你回頭嚇一嚇這六個小兔崽子,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有活幹!”
徐百川明白張安平口中的“有活幹”是什麼意思——這活本來是今天就能幹的,結果賀果光非要跳出來,導致張安平不得不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會追究的立場,否則今天下班抓人的時候,就直接抓小魚小蝦了!
……
和張安平想的一模一樣,當晚,李學峰又來了。
這一次的張安平笑臉相迎,很自然的接過了李學峰送來的存單——這一次不多,只有五千美元。
不同於上次的是,李學峰通過欲言又止的方式,成功引起了張安平的好奇心後,在張安平的威脅下,最後不得不出賣了四個人。
張安平“大喜過望”:“如此,我倒是也能交差了——學峰啊,你的事就到此爲止,人啊,就得聰明些!”
這句話讓李學峰心中大定。
於是,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看着自己“出賣”的四個人被帶走,他頗有種做幕後黑手真過癮的錯覺。
可惜……事情並未按照他預想中的來。
……
秘密據點。
慘嚎聲讓剛剛被押過來的四人忍不住渾身顫慄,有人甚至都失去了走路的力氣,被兩名特務夾着走進了陰冷的刑訊室。
一進刑訊室,看到拿着通紅的烙鐵爲旁邊的徐百川點菸的張安平後,一名少校就忍不住嚎叫:
“張長官,我真的沒勾結日本人!”
張安平笑了笑,拎着烙鐵走近對方,感受着烙鐵上傳來的炙熱溫度,被張安平靠近的少校連連慘嚎起來,彷彿烙鐵燙到了他的身上。
“你勾不勾結日本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勞動總隊每個月孝敬你的錢,可是一筆讓人流口水的收入啊。”
張安平幾乎將臉貼到了對方的臉上:“我真的流口水了。”
“冤枉,張長官,我冤枉啊!”
“冤枉?你可不要開玩笑——這可是李學峰上校親口告訴我的!”
張安平慢慢的後退,將通紅的烙鐵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你還覺得冤枉嗎?”
李學峰?
好你個朱耀祖,好你個朱耀祖啊,你想陰我!你敢陰我!
感受着烙鐵遠去,求饒的少校睜開眼,大叫道:“張長官,李學峰血口噴人!他跟朱耀祖是一夥的,勞動總隊的總隊長是朱耀祖弄過來的,他每個月淨拿三成!”
“噓!”
張安平將少校的嘴巴摁住:
“我呢,只是爲了給上面交差,隨便逮條大魚再逮一些小魚小蝦就夠了,大魚逮的多了,這魚簍它裝不下,明白嗎?”
看對方連連點頭,張安平這才滿意的打了個響指,隨後道:
“帶走!”
同樣的一幕,在另一處刑訊室中也在發生,只不過主演不是張安平,而是徐百川。
而“羣演”,則是昨晚被抓的六人。
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弟,囂張跋扈的時候是真的囂張跋扈,但他們面對恐懼的表現,卻也更加的不堪,一番恐嚇,再加上一句只抓小不抓大的暗示,這些人自然是一個個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
這時候,兩波壓力也一齊開始發力了。
這點壓力,張安平頂得住,但他沒頂,反而大手一揮:
“放人!”
鄭翊不能理解:“區座,這些東西判他們一堆死刑都不過分啊!”
“着什麼急?讓子彈先飛一陣——放人吧!”
見張安平如此,鄭翊雖然依舊不能理解,但還是執行了命令。
防空體系那邊無數的軍官在暗暗的觀察着,看到兩波十人就這麼被釋放後,他們不由鬆了口氣。
終究是紙老虎而已!
朱耀祖的小團體則不能理解,怎麼就放人了?
這一放人,被抓的那孫子不得跟自己死磕到底嗎?
朱耀祖憤怒的給李學峰下令:“今晚再找張世豪去,看看這傢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可惜這一晚李學峰沒找到張安平。
因爲就在當晚,張安平的人展開了大規模的抓捕。
勞動總隊、擔架營、女兵連、救火隊……
凡是防空司令部直屬的單位,但凡是校級以下的軍官,幾乎全都被抓了,前前後後,一共抓了79人之多。
這一抓,直接把防空司令部抓懵逼了,下午剛放的人,怎麼晚上又大規模抓人了?
次日,防空司令部這邊氣勢洶洶的派出了軍官組過來,想要讓張世豪放人——直屬單位的中層軍官幾乎被一網打盡,這怎麼行?
可惜張安平連他們見都不見,只是將厚厚一摞卷宗甩給了他們。
“這……”
看着這些卷宗上交代的內容,軍官組直接啞巴了。
氣勢洶洶的他們,灰溜溜的走了。
徐百川和張安平站在窗前,目送着這個軍官組的離開後,徐百川道:
“證據足夠了,抓人嗎?”
張安平的目光中閃過冷色:
“把卷宗準備好,先殺一波!”
徐百川一愣:“殺?”
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啊!
“老徐,”張安平收回目光,輕嘆道:“問題比我想象的更嚴重啊!”
“這還只是司令部直屬單位,別忘了我們的刀還沒有砍向防空部隊呢!”
“先把這些小魚小蝦宰一波吧,這頓飯,怕是不好吃啊……”
徐百川意外的看着張安平,張安平露出的擔憂讓他心中一塞——信心滿滿的安平都擔心了嗎?
許久,他問:“你……要退縮嗎?”
“退縮?如果我要退縮的話,我就不會想着先殺了。”張安平拍了拍徐百川的肩膀,意興闌珊的走了出去。
望着張安平的背影,徐百川怔了許久後,深深的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