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局本部。
“什麼?衛戍司令部的一個連去了張世豪的據點?”
收到消息的老戴愕然的坐在了椅子上,這種異樣的表現讓彙報的情報處長一愣,他忙道:
“老闆,我馬上帶人過去支援吧!”
老戴苦笑:“支援?支什麼援?”
局本部情報處不解。
老戴擺擺手,道:“下去吧——這下子……真他嗎要操蛋了!”
戴春風都不着急,情報處長自然也就不能再着急了,可他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戴老闆會不在乎張世豪的安危?
哪怕是他不在乎張世豪的安危,這種帶兵衝撞軍統據點的行爲可不是一個現象啊,作爲軍統的老闆,無論如何都應該表現出忿怒纔對。
可戴春風的表現,哪有憤怒可言?
【難不成是戴老闆也借他人之手收拾張世豪?!】
想到這個可能,情報處長只覺得頭皮發麻,心說看不清,看不清,自己身爲局本部的情報處長,眼下這情況,是真的看不清啊!
老戴要借他人之手收拾張安平?
當然不是!
他沒有收拾自己外甥的意思,而是很確定的相信一件事:
一個連的士兵,除非是想兵變,否則,這麼點人根本奈何不了張安平!
“劉經扶啊劉經扶,”戴春風苦笑着自語:“我看你真的是利令智昏了啊!”
“這臭小子,本來收着點了,結果劉經扶送來了這麼大的‘把柄’,這下子這臭小子怕是要把天給捅破了啊!”
……
秘密據點。
黃劍俠揹着雙手漫步在其中,看着被軍統特工控制的士兵和變成豬頭的上校,心裡感慨萬千。
張安平這個小傢伙,是真的……兇啊!
一百來號士兵,氣勢洶洶的衝來,擱一般人必然是要退讓以圖後續的,這小子卻沒將對方放在眼裡,一通巴掌下去,萬事大吉!
真不愧是在上海讓無數日本人折戟沉沙的張世豪啊!
剛感慨完畢,張安平進來了,黃老爺子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張安平嘿笑道:“我得着急去一個地方,我估計要是他不傻的話,應該會在半路截我。”
老爺子眼睛一亮:“去黃山官邸?”
張安平笑而不語,老爺子道:“我也去,老頭子的面子雖然不值錢,但在那地方,還能值幾個大洋。”
“您老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亂啊!”張安平失笑,隨後壓低聲音道:“我帶您老去可以,但說好了,要是真得去黃山官邸,您老可不能露面,不過劉經扶要是半道上截到了我,您就得出面,擺一副飛去黃山官邸告狀的樣子,您答應的話我就帶您去!”
黃劍俠嘖嘖的看着張安平:“行啊,年紀輕輕的,手段可真不少,腦子也比很多老謀深算的老傢伙都想的多啊!”
張安平可以去侍從室告狀,但是他身份特殊,絕對不能帶着黃老一起去——能看清楚這一點是真的不容易。
至少黃老剛剛沒考慮到,反而是張安平說出來以後他才反應過來。
“您就說答不答應?”
“答應!當然答應了!”黃老暢笑,劉經扶必然是要截道的,自己這張老臉到時候就得發揮作用啦!
張安平立馬扶着老爺子往外走,黃老這才意識到自己過於着急了,這臭小子明顯就是進來請自己的。
……
“一個連一百來號人,被人扇着耳光繳械了?!”
劉經扶聽到這個消息後,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實他的打算很簡單,讓手下的兵在張世豪跟前鬧騰一下,然後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撤離——到時候張世豪要是告刁狀,他也能輕易的奉陪。
說到底,他劉經扶是國民政府二級的五虎將之首嘛,手下人鬧騰了一下軍統,自己就是向大隊長認錯也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百來號人被一個人扇着耳光給繳械了,這就不是他認錯就能解決的事了——他本能就因爲在雙十二的表現而和大隊長之間生了間隙,現在鬧出這個笑話來,張世豪只要往侍從室告刁狀,那大隊長就得質疑自己的能力了。
要是解題發揮,那自己很可能得坐冷板凳了。
以他對大隊長的瞭解,這種結果是板上釘釘的!
想到這點後劉經扶急眼了,立刻安排道:“趕緊給我盯着張世豪!還有,想辦法找個中人,我要和張世豪見一見。”
“是!”
但很快就有人進來彙報——中人還沒找上呢,張世豪的消息就來了:
“司令,張世豪要去黃山官邸告狀去。”
“混蛋!”
劉經扶氣的破口大罵,但生氣解決不了問題,他趕緊控制情緒,讓司機立刻拉着自己去堵路,絕對不能讓張世豪告刁狀。
……
黃山官邸位於重慶南邊的黃山之上,出城後順着一條蜿蜒的公路便能直通。
但張安平座駕卻開的很穩,司機幾次想提速都被張安平制止。
這讓司機納悶不已,張長官不是趕着告狀嗎?怎麼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
一輛汽車的身影從後視鏡中出現了,司機掃了兩眼後心說這哪位爺怎麼開的這麼快?
他將車往邊上挪了挪,讓出了道路,等對方快速通過。
卻不料這輛車超過他以後徑直斜停攔路,司機一個激靈,本能的就要去摸車裡的槍,卻被張安平一把拉住:
“別激動。”
看張安平這般,司機瞬間不慌了。
對呀,我慌什麼慌?我車上拉的可是張長官!
張安平在司機停車後示意黃老先別出面,自己則下車向前面走去,正好迎上了從劉經扶車裡下來直奔他們而來的秘書。
【這時候還要擺着臭架子嗎?!】
張安平心裡嘲弄,快步上前後故作冷冽的詢問:“你什麼人?爲什麼攔我的車?!”
秘書的態度非常好:
“張長官,劉司令在車上等您。”
“劉司令?”張安平深深的看了眼前車後,毫不猶豫的向前走去。
到了車前,看着在敞開的車門和裡面“穩如老狗”的劉經扶,張安平平靜道:
“劉司令,您意欲何爲?”
“上來。”
張安平意有所指道:“雖然是同路,可劉司令的車裡怕是容不下我。”
“上來說話。”
張安平卻退了一步。
劉經扶嘴角一抽,深呼吸後道:“張世豪,我們在車上談談。”
聽到這句話,張安平才選擇了上車。
上車後,劉經扶的司機很自然的就下了車,並將車門關閉,將密閉狹小的空間留給了兩人。
劉經扶直視着張安平凝聲道:“是我御下無方,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張安平直接小雞啄米的點頭:“是,聽您的——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要去侍從室向長官彙報工作。”
這“恭順”的態度差點讓劉經扶罵娘,深呼吸一口氣後,他問:“你要什麼?”
張安平驚訝道:“司令,我沒什麼要的——如果非說要,我不過就是想做好本職工作而已。”
而已?
還而已!
劉經扶被張安平這句話嗆的想打人了。
他破防了,忍不住提高了幾個聲調:
“你還不夠嗎?防司抓了十個校官、直屬部隊抓了多少人?還不夠?你想把天捅破嗎?”
“司令,您誤會了,我是奉命行事。”
張安平一本正經的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本一小特務,蒙大隊長看重纔有了今天的地位——”
張安平咬文嚼字的道:“‘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託付不效,以傷大隊長之明’,既然我職務未卸,必然要盡忠職守!”
劉經扶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張安平的身上剜來剜去,可惜張安平免疫這種目光性殺傷,始終一副正經的樣子。
張安平是不想談條件嗎?
當然不是,他想談!
可是,身份懸殊,他不好談,所以才擺出這幅架勢。
他心裡默算着時間,在劉經扶用目光剜殺他的時候,心說:
時間到!
wωω⊕ TтkΛ n⊕ co
下一秒,黃劍俠的身影就從張安平的身上下來,然後向劉經扶這邊走來,劉經扶的秘書想攔,結果被黃劍俠一聲呵斥後,只得跟在老爺子後面過來。
劉經扶透過車窗看到了黃劍俠後眉頭不由一皺。
怎麼是這老東西?!
黃劍俠沒有實權,往常劉經扶說不鳥就不鳥。
但架不住黃老爺子的身份崇高啊,同盟會的第一批元老啊,這種人沒有實權,但去哪兒哪兒就要以禮相待。
張安平這時候慢悠悠道:“今早的時候黃老先生就來我這裡做客,司令您也知道老爺子脾氣犟,被一羣大頭兵推搡後一口氣就是咽不下去,非要去侍從室評理,我也是沒辦法。”
這句話聽得劉經扶的眼角、嘴角全都抽搐了起來。
“張小子,你下來,我和劉大司令嘮嘮——呵,”老爺子陰沉着臉:
“老頭子我與人爲善了一輩子,沒想到到老卻被幾個大頭兵差點送走,劉司令啊劉司令,我可真的是感謝你十八輩祖宗啊!”
嘴角直抽的劉經扶慌忙下車:“黃老,您說的什麼話啊,這是誤會,誤會——您消消氣。”
黃劍俠不做理會反而瞪了張安平一眼:“愣着幹什麼?剛走得急,把手杖落你車上了,趕緊給我拿過來。”
張安平點頭應是,成功從車上下來。
現在,就該黃老爺子的表演了。
相較於剛剛劉經扶以勢壓人、張安平裝傻,現在的情況徹底顛倒了,黃老爺子是直接指着劉經扶的鼻子罵,偏偏劉經扶還不敢發火。
老爺子藉故狠罵了一通後才罷口,之後才道:
“你趕緊讓開,我還要去侍從室。”
劉經扶被人指着鼻子大罵而隱忍,自然是爲了“解決問題”,此時才賠笑着道:
“黃老,您就消消氣,別跟幾個不成器的大頭兵計較了,您沒事就好,回頭我收拾他們!”
“收拾?是要狠狠的收拾!我看吶,要收拾的多的去了!”
兩人正式進入了講條件的程序。
兩個老江湖講話都比較隱晦,自然不會直接說:
“你怎麼才能不告刁狀?”
“讓我不告刁狀?簡單!我要XXXXXX”
這種沒水平的話自然不會出現,黃老爺子藉着批評的勁談着條件,比方說:
“勞動總隊說是勞動,一點正事都不幹,我看那,這些人就是無可救藥,他們就該關在監獄中。”
這意思自然是要讓充滿了地痞流氓小偷小摸的勞動總隊解散。
“您說得對。”
劉經扶只能點頭。
一番話裡藏話的交涉後,黃老爺子總算是被劉經扶“哄”好了,在劉經扶攙扶着下車後,他瞪着眼睛兇張安平:
“讓你拿個手杖你拿了這麼久!哼,還不扶我回去!”
張安平一副是是是的樣子,扶着老爺子就回了自己的車。
而劉經扶則在目送着老爺子上車後,才若無其事的回到了自己車裡,在關門後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車門上,疼的他齜牙咧嘴。
肉疼,但心更疼。
因爲……他這一次損失慘重了。
車上。
張安平笑眯眯道:“老爺子,藉故教訓我這個不成器的晚輩,過癮吧?”
“過癮,當然過癮了。”
老爺子一語雙關後哈哈大笑起來。
“什麼結果?”
老爺子傲然一笑:
“抓人,放心的抓人,天塌不下來的!”
張安平聞言眉開眼笑:“老爺子出馬,一個頂十!”
他擼起自己的袖子,興沖沖道:“老爺子您就看好了,這次我狠狠的收拾一下這些蛀蟲!”
……
曾經的張安平掏第一份名單的時候,總擔心第二份名單不好搞——事實也證明他的擔心不是沒道理,他不得不在名單上劃掉了很多人。
而黃老爺的出現後,他藏起來的第三份名單也就名正言順的出來了。
而現在,不僅是第三份未竟之名單可以抓捕了,就連第四份名單也能見光了。
“抓!不管涉及到什麼人,抓!”
隨着張安平的令下,軍統的特務又開始了被當騾子用的日子。
沈飛從上海帶來的精英、鄭翊帶來的精英還有部分局本部支援而來的精英,這些人手竟然不夠。
張安平不得不又向局本部求援,又“借”來了一大幫人手後,纔將第四份名單抓捕完畢。
第四份名單主要是針對防空部隊軍官的,上行下效,防司爛成了這樣,各防空部隊能好纔怪。
這一網下去,防司各部隊的軍官直接少了一半,可見腐爛之嚴重!
張安平從頭到尾坐鎮大局,日常都是老徐負責的,在三戰區鎩羽而歸的老徐,可算是狠狠的揚眉吐氣了。
兄弟倆雖然累成了狗,恨不得吐出舌頭休息休息,但幹勁卻十足。
收集證據、口供、做案宗,準備快速審判。
一系列的活計,用痛並快樂着來形容絲毫不爲過。
相比於不用操心外部壓力的兩人,放出了大話的黃老爺卻快哭了。
此時的老爺子,頗有種晚節不保的錯覺——他覺得他能扛住,但沒想到壓力會這麼大。
諸多的老朋友紛紛來電、來報,一個個一杆子打得着的晚輩絡繹不絕。
起初黃老爺子還能將他們教訓一通,但到了後來,老爺子只有玩消失了。
雖然有晚節不保的錯覺,可老爺子終於是挺着一口氣給熬下來了!
一個後門沒走,一個壓力沒轉移!
終於,張安平啓動了審判程序,即刻難耐的大刀即將收割一大波狗頭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意外出現了。
侍從室派人來了!
在侍從室的牽頭下,由軍法執行監部、憲兵司令部、軍事法庭等多部門組建了審判法庭,以極快的速度進行了審判。
張安平這邊像公訴人一般,將一份份證據提交後,終於等來了一個結果。
小魚小蝦,嚴懲不貸;
中魚中蝦,罪減百分之三百;
大魚大蝦,額,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魚大蝦!
因爲真正的大魚,正以極其神聖的姿勢,坐在審判法庭的一角,用一種嘲弄的神色在向張安平傳遞一個訊息:
你辛辛苦苦的爭來爭去有用麼?
有用嗎?
張安平面無表情的聽着宣判的結果,等最後一人被宣判結束後,他道:
“行刑的事,我來負責吧。”
……
這一天,張安平親自負責完行刑之事後,和徐百川、黃劍俠三人,找了個地方開始喝酒。
三人默契的都不談論剛剛結束的事,只是一個勁的喝酒、喝酒接着喝酒。
喝到最後,三人都醉了以後,也沒有喊一句王八蛋。
醉酒、各回各家、帷幕落下。
只是在臨別前,徐百川對張安平道:
“這段日子,你大概是累慘了吧?好好歇一歇……嘔……”
老徐說着說着就吐了起來,吐了個稀里嘩啦後,老徐一抹嘴巴:
“舒服多了,再睡一覺就好了。”
老爺子則一直在哼哼着什麼,徐百川湊過去聽了幾次都沒有聽清楚。
他問張安平,張安平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聽到。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車上,張安平纔將老爺子哼哼的內容也哼了出來。
這個內容,其實黨國所有人都很熟悉。
因爲它叫……三民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