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二皇子的府邸。
長公主李雲睿正心不在焉的插着花,葉家被滅門,就在京都的她,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她不知道周辰還活着,但從葉家被滅門這一事來判斷,聰慧的她,立刻意識到了問題。
葉家可是京都的頂級豪門,能在這麼短時間裡滅掉葉府的,整個京都都找不到幾個,可京都的勢力誰敢滅門葉家,不怕大宗師葉流雲報復嗎?
誰不怕大宗師葉流雲?
所以思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慶帝準備對葉家動手,還有一個就是,已經‘死去’,並且跟葉家有着大仇的人。
慶帝直接被李雲睿給排除了,因爲慶帝沒理由,也沒道理在這個時候對葉家出手。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原鎮國公府的勢力,或者直接說,就是周辰。
雖然朝廷已經發布消息,說大宗師周辰已經伏誅,可一直都沒人見到周辰的屍體,李雲睿對此也是將信將疑。
可發生了葉家被滅門的事情後,她可以斷定,周辰肯定沒死,而且就在京都附近。
葉家被滅門只是一個信號,所以她的目光很快就從葉家轉移到了懸空廟。
慶帝在懸空廟周圍的佈置,她不能說全部瞭解,但也是知道一些情況,只是之前她不明白慶帝想要做什麼,但現在,她明白了。
慶帝肯定也是懷疑周辰沒死,於是準備在懸空廟佈下陷阱,等周辰上鉤。
現在看來,周辰肯定上鉤了,滅葉家只是他計劃中的一環,慶帝必定是周辰的最大目標,葉流雲恐怕也不例外。
所以她一直都在等着懸空廟那邊的消息,那邊自然也是有她的人。
“殿下。”
侍女突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李雲睿立馬丟到手中的灑水壺,急切的問道:“有消息了?”
“殿下,懸空廟傳來了消息,您過目。”
李雲睿頓時搶似的拿到手裡,迅速的打開觀看,但只是看到第一句,她就神色鉅變,身體僵直。
“竟然真的死了?”
縱然她對慶帝充滿了怨怒,可得知他真的死了,還是心中無比劇痛,畢竟慶帝是她最先愛上的男人,也是她一直想要,卻始終無法得到其真心的男人。
用一句話來形容慶帝在她心中的位置,那就是又愛又恨,愛的有多熱烈,恨的就有多強烈。
現在慶帝死了,她的心情極其複雜,難過,高興,空落落……
但她畢竟是一個極度自我,自私自利的女人,短暫的情緒波動後,她很快就強壓住自己心中的情緒,繼續往下看。
看到周辰的名字出現,她已經不意外了,看到慶帝死了,她就已經猜到了周辰,她已經知道慶帝就是大宗師,天底下能殺大宗師的只有大宗師,而能殺慶帝的,九成九一定就是周辰。
緊接着又看到葉流雲也死了,這讓李雲睿心中十分吃驚,六大宗師大混戰,慶帝死了,葉流雲也死了,那這就意味着,慶國這邊的大宗師,除了一個已經‘叛國’的周辰,已經不再有大宗師。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李雲睿不由得產生了擔憂,慶國沒大宗師,面對北齊和東夷城,最高端戰力可就沒得比了,這對慶國高層來說,十分不妙。
“若是能把周辰拉攏到我的麾下……”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周辰根本不可能爲她所用,不過倒也是可以試試看。
繼續往下看,她的心情就沒有那麼美妙了,絕美的臉上,出現了比一開始還要強烈的暴怒。
“範閒,葉輕眉的兒子,葉輕眉的兒子。”
範閒是葉輕眉的兒子,這真的是刺激到了李雲睿,她一生中最討厭,最妒忌的人,就是葉輕眉。
難怪她從看到範閒的第一眼,就是非常厭惡,現在想想,範閒還真的有些地方跟葉輕眉很像,原來他就是慶帝和葉輕眉的兒子,她一直都被矇在鼓裡,甚至還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範閒。
“範閒,你該死,我一定要你死。”
李雲睿發出了淒厲的低吼,哪怕範閒娶了她的女兒林婉兒,她也不會放過範閒,心中發誓,一定要殺了範閒。
憤怒是憤怒到了極點,但也還沒有讓她失去理智,即便是對範閒殺意沖天,可她也能分得清現在是什麼局勢。
慶帝一死,慶國必定陷入混亂,誰來繼位,這就成爲了天下人的關注點,尤其是在京都,如今慶帝的幾個兒子都在,可以預想,等他們從懸空廟回到了京都,就將會是一場血流成河的奪位大戰。
事實上,她想的一點沒錯,甚至都不用等回到京都,慶帝之死的風波就已經開始了。
懸空廟內,幾乎等同於被凌遲的慶帝,身上完好的地方已經不多,他的屍體被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棺木之中。
站在一旁的幾個皇子,個個都是面露悲慼,一副孝子傷心難過的模樣。
至於陳萍萍的屍體,無數人都叫囂着要將陳萍萍碎屍萬段,但卻被範閒強勢攔住,並且讓影子把陳萍萍的屍體帶走。
也因爲這樣,導致了範閒被不少官員怒斥喝罵,招來了很多麻煩,但範閒對此並不在乎,陳萍萍是他敬重的長輩,他知道陳萍萍殺慶帝,完全是爲了替他娘復仇,僅僅衝着這點,他就不能讓陳萍萍死後的屍體被辱。
數萬大軍,護送着慶帝的棺木,聲勢浩蕩,充滿悲慼的往京都趕去。
在這期間,暗地裡一隻只信鴿都飛上了天際,慶帝之死,真正傷心難過的可沒有幾個,接下來,無論是皇子,還是官員等等,全都要爲了自己的未來考慮。
到底是親近太子,還是投入二皇子的門下,亦或是找其他的出路,總之,還沒回到京都,每個人就都開始打算了起來。
範閒跟隨着大部隊回京,範建跟他坐在同一輛馬車上。
“閒兒,其實我並不太贊同你做鑑查院的院長,但既然陳萍萍把這個位置交給了你,我也不可能讓你放棄,尤其是接下來的京都,必將會風起雲涌,紛爭不斷,你若是能掌控鑑查院,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在以往,範建不支持範閒接掌鑑查院,因爲他知道鑑查院很複雜,也很危險,但現在慶帝一死,京都即將陷入混亂,鑑查院這樣的強權軍事機構,反而是顯得格外重要。
別的不說,鑑查院八處,個個本領不凡,還有那橫掃天下的黑騎,這將會是範閒手中最鋒利的刀。
“接下來,太子一定會全力拉攏你,甚至跟你不和的二皇子,也會交好你,你要做好準備。”
範閒面色複雜,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大了,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可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反應,他也清楚,回到了京都,爲了慶國皇帝之位,將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他本來就是站在風暴中心,現在又被陳萍萍欽定爲鑑查院的新院長,手中還有內庫財權,再加上他是慶帝私生子的事情被爆出來,他是怎麼都不可能逃離風暴中心,甚至有可能成爲衆矢之的。
“李承澤?”
範閒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若說他最想拉下馬的皇子是誰,那一定就是二皇子李承澤。
範建說道:“我知道你跟二皇子矛盾很大,可若是你想選太子的話,也要考慮清楚,太子他,未必像你看到的那樣。”
他對太子不是很瞭解,可畢竟爲官數十年,一直都是慶帝的親信,自有看人的經驗,太子能作爲儲君的位置那麼多年,沒被強勢的二皇子扳倒,又怎麼可能是個簡單的人物。
“我明白,其實我並不想參與,可就像您說的,我現在這種情況,別人不可能無視我嗎,我要好好想想。”
慶國皇帝之位的爭奪,確實是一件大事,可他現在關心的還有別的事。
一個就是五竹的安危,五竹跟另一位十分相似的人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聽說那個人是來自於神廟,所以他心中十分擔心五竹的安危。
另一個就是周辰,自從知道周辰跟他的情況‘一樣’,他就特別的在意。
他以往做的那些事情,周辰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可他卻對周辰半點都不瞭解,完全沒想到,周辰居然跟他一樣,也是重生的,如此一來,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在周辰眼中,不就跟個小丑似的?
想到自己的剽竊,他心中莫名的覺得尷尬,實在是太丟人了。
得知了周辰的情況後,他就無法再把周辰當做這個時代的人來看,也明白了爲何周辰會那樣無視皇權。
同樣是‘重生’,他的母親葉輕眉做出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葉輕眉的餘蔭。
周辰跟他年紀差不多,沒有他那麼好的條件,卻靠着自己,早早就成爲了大宗師,同樣也是做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比起這兩人,他覺得自己就差了許多。
來自於相同的年代,可現在的情況,他跟周辰恐怕是很難成爲朋友了。
沒有人知道,在太子的馬車內,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二皇子,李承澤。
“二哥突然造訪,應該不是跟我敘兄弟情的吧?”
太子表情漠然的看着二皇子,沒有其他人在場,他也不再裝模作樣。
二皇子面露譏笑:“太子殿下,我爲何來,你心知肚明,如今父皇不在了,那個位置,我是不會放棄的。”
太子冷聲道:“我纔是太子,父皇不在了,我就是新帝。”
“哈哈。”
二皇子忍不住笑了,“這裡也沒有別人,太子殿下就別再說這種廢話了,太子是太子,皇帝是皇帝,自古以來,有太多太子沒有登上那個位置,你怎麼知道自己就能成功?”
“所以,你是來宣戰的?”
“我們之間還需要宣戰嗎?鬥了那麼多年,爲了那個位置,我們早就是你死我活了,不是嗎?”
太子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他們之間本來就已經你死我活,無論誰登上那個位置,都不可能放過對方。
之前慶帝還在的時候,他們還不會斗的太激烈,可現在慶帝死了,皇位空懸,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半點緩和餘地,只要出手,就必定是殺招。
“你過來,只是爲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
二皇子臉色變得十分正經,沒有了以往的那種懶散灑脫,有的只是凝重。
“我跟你爭,無論誰最後贏了,相信你我都無話可說,可若是你我相爭,被別人得了利,相信不論是你,還是我,都不願意看到,不是嗎?”
太子眉頭一挑:“你是說老大?
“我說的是範閒。”
“範閒?”
太子突然笑了:“二哥,你是看到範閒接管了鑑查院,又掌控着內庫財權,害怕了吧?”
二皇子反問:“你不害怕?”
太子的笑容瞬間凝滯,範閒現在確實跟二皇子徹底翻臉,他們兩人若是鬥起來,他是十分樂意見到的,可就像二皇子問的那樣,範閒接管了鑑查院,他怎麼可能不緊張。
“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二皇子道:“我承認,範閒的權勢確實讓我緊張,但讓我害怕的是範閒的身份,雖然是私生子,但他確確實實是父皇的兒子,看似不具備繼承權,可看看他現在掌控的權力和身份,鑑查院,內庫財權,前宰相的女婿,慶國詩神,那個位置若是他想要的話,未必做不到。”
“太子殿下,莫要忘記北齊是怎麼立國的。”
太子臉色頓變,北齊前身是北魏,那時候魏國是天下最強的國家,但卻被北齊太祖篡位,奪了天下。
外姓人靠着權勢都能做到這一步,範閒還有着皇室血統,再加上他的權勢,想想就讓他不寒而慄。
“還有,四顧劍臨走時的那番話,他是支持範閒的,而我慶國現在已經沒有了大宗師,若是範閒真的想要爭奪那個位置,你我加起來的話,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就算他沒有這個想法,可比起跟範家有關係的承平,你覺得他會支持你,還是支持承平?”
太子的手微微一顫,是啊,李承平可是跟範家有親戚關係,而且他跟範閒的關係也沒有他想的那麼好,他背地裡還做了很多事,若是被範閒知道,他們之間必定不會和睦。
“你想跟我聯手,先對付範閒?”
“對,只有先解決了範閒這個麻煩,我們才能放心爭鬥。”
太子陷入了沉默,二皇子是他一直以來的對手,而他跟範閒並沒有太深的仇怨,按理說,他應該先對付二皇子纔對。
可二皇子說的也沒錯,範閒的存在,不確定性太大了,範閒掌控了太大的權力,曾經最大權臣的林若甫又是範閒的岳父,若是範閒有異心的話,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我若是答應幫你對付範閒,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範閒是已經做大,可只要我登上了那個位置,將來有的是辦法對付他,比起他,你對我的威脅更大。”
“哈,李承幹,我們倆鬥了那麼多年,你不用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明明已經心動了,何必還要用這種手段,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太子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