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一想,黑夫考慮得體貼,怪不得剛纔自己向黑夫說老丈幫了自己時,沒有表示,原因原來在這裡。不由對黑夫敬佩不已。
二人回到驛站,西西扔掉身上又髒又破的衣服,洗漱一番,準備換上女裝。可平時覺得還不錯的衣服,怎麼看都覺得差了點兒。再看自己前面的兩團,像個小桃子,穿上衣服平平的,不僅有點兒泄氣。每一個少女在面對喜歡的異性面前,都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西西雖然大大咧咧,對穿着並不在意,但也不例外。西西翻開包袱,看裡面除了十餘錢,只剩了一對自己逃出宮裡時偷藏的金鐲子,嘆了口氣。
第二日,黑夫等西西起來,便帶她去看馬。其實前天晚上在客棧時,黑夫就注意到西西,只是開始時並沒認出來。昨天一早起來,他聽到西西搭乘那輛車的車伕說,西西要去洛陽,而他把西西送到下一個驛站後就要回轉。心念一動,便去買了一匹小馬,誰知耽擱了些時辰,再見到西西時,西西差點兒受□□之辱。
西西看到那匹棗紅色的小馬,高興地上前摸了又摸,回頭問黑夫:“這是給我的嗎?”
黑夫點頭。
西西有些沮喪:“可是我不會騎馬啊。”
“沒關係,我教你騎。”黑夫道,“路途還遠,要是坐馬車,時間太久。這匹馬很溫順,你先和它打個招呼。”
黑夫拍了拍小紅馬的頭,抓起一把草料喂小紅馬,然後又拿起一把木梳子輕輕地給它梳理毛髮。小紅馬一邊享受,一邊輕輕蹭黑夫的臉。
黑夫把梳子遞給西西,西西學着黑夫的樣子,從上到下,從前到後梳理小紅馬的毛髮。小紅馬感受到西西的愛意,伸出大舌頭在西西臉上舔了一下。
“唉喲,太……”西西摸摸臉上滿臉的口水,要嫌棄又怕剛與小馬建立起的感情失掉。小紅馬看到西西的樣子,以爲西西喜歡,又在西西的右臉上舔舐了一口。西西的眼睛都被馬的唾液沾溼了。
黑夫在一旁看西西瞪着眼睛,要生氣卻又忍耐的樣子,心裡一熱,擡起衣袖,上前把西西的臉輕輕擦拭乾淨。
西西的臉紅了。
黑夫道:“它很喜歡你,你上去騎騎看。”
西西擡起腳,發現沒有馬鐙,只有簡易的馬鞍,她想起魏子都騎馬帶她逃走時,也沒見過馬鐙,這個時代大概還沒有馬鐙出現了。
黑夫見西西躊躇,示範性地一跳,就躍上了馬背。再看西西,卻發現了個大問題。西西今日穿了件女裝,裙裾深衣,下面裹得緊緊的。
黑夫在北地呆了多年,與匈奴作戰時見男女小孩都會騎馬,便想帶西西一塊騎。卻忘了華夏的女子衣着與胡人截然不同。他這兩日的興奮一下子化爲了泡影。
他已經二十二歲了,同袍們像他這個年紀,孩子都會跑了。他十五歲起就呆在軍中,要不是去年發生的事,他可能還在那荒涼偏遠的地方呆着。
他回到家時,父親果然還是毫無蹤影,祖母卻已病入膏肓。兩個月後,他料理完祖母的後事,就在附近漫無目的地遊蕩,湊巧看到西西遇襲,見到奄奄一息的西西。
當他把西西軟軟而冰涼的身子抱到小船上時,沒人知道他心裡忽然涌起的一股莫名的情愫。如果不是魏子都重新出現,那現在……黑夫不敢往下想。當他在客棧裡看到那個生動活潑一直徘徊在自己腦海裡的笑臉時,心情頓時飛揚起來。
黑夫正在沉思,卻聽到“嘶”的一聲。西西拿着他送給她的那把匕首,把下身衣服沿着中間劃開了一條縫。她裡面像男人一樣穿了褲子。
西西拍了拍小紅馬的頭:“小馬小馬要乖哦,我要上去了。”說着一躍、跳上了馬背。
小馬還是第一次被人騎,有些受驚。黑夫趕緊從自己的馬上躍下,牽住了小紅馬。
“腿夾緊馬腹,上身坐直,放鬆,繮繩收緊。”黑夫牽着馬,一點一點指導西西。西西走了兩圈,黑夫把馬鬆開,讓西西自己控馬。
西西第一次騎馬,沒有馬鐙,馬鞍也是簡易的,渾身緊張,好在小紅馬溫順,西西騎了幾圈後,它便乖乖地讓西西騎了。
西西又騎了兩圈,發現自己控了繮繩,卻忘了夾緊馬腹;夾緊了馬腹,卻又忘控住繮繩;不一會兒,累得全身是汗。
“大哥,我有個想法。”西西道,“把腳放在一個支撐板上,腿解放出來,就能更好的控馬了。”西西把馬鐙的形狀給黑夫比劃了一下。
黑夫思考了一陣,回驛站裡找了根繩子還有兩塊木板,然後綁起來,掛到小紅馬的背上,還真是一個簡易的馬鐙!
西西跨上去,果然比剛纔好了許多。黑夫看西西的眼神卻又多了一層意味。
西西不想再在驛站裡呆着,吃過午飯,二人便騎馬向東行。果然實踐出真知,西西彆扭地又騎了半天馬,到晚上住店時已經能有模有樣地控馬前行了,當然快速狂奔還不成。
終於不用再啃乾乾的石子饃了,西西聞着再普通不過的菜粥,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黑夫不動聲色地笑笑,給西西盛了一碗粥,又要了幾塊烤肉。西西這幾個月來,第一次吃這麼熱乎的飯菜,雖然簡單至極,卻覺得直比天上的美味。
“慢點兒吃,別噎着了,又沒人給你搶。”黑夫笑道,“這個樣子……是不是這幾個月一直沒吃飽?”
西西就是再遲鈍,也明瞭黑夫對自己的情意。雖然西西有點兒疑惑黑夫爲什麼待自己這麼好,但天上忽然掉下來個優質男人,又對自己關懷備至,孤苦無依的西西沒理由拒絕。
魏子都對西西的情意,西西當然感受得到,但想到白芷,想到母親,如果與魏子都在一起,那麼母親的遺命怎麼辦?西西不想殺秦始皇,但也不想身邊有人時刻提醒母親的遺命。最重要的,魏子都的姬妾衆多,西西可不想與別的女人去分享一個男人。
而黑夫能把她帶離這一世亂糟糟的生活。
西西邊吃邊想,男人最喜歡柔弱的女子,雖然她的性格跟柔弱搭不上邊,但在宮裡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了那些姬妾邀寵的手段。西西想想這幾個月的慘況,差點冤死宮中,又差點兒被□□,受□□之辱,淚水不由盈盈於眶:“我被魏公子賣掉後,那家主人看我不順眼,總是讓我餓肚子。我好容易逃出來後,又遇上那個噁心的中年男人,嗚……嗚……”
黑夫雖然直覺上覺得西西說得不像是真話,可看到西西梨花帶雨、傷心欲絕的樣子,不由靠近,見西西哭個不停,猶豫了一下,最終把西西摟在懷裡:“別哭了,有我在,不再讓你受那些委屈……”
西西鼻涕眼淚糊了黑夫一身,她抽抽鼻子:“大哥,你對我好,可你家裡人呢?我現在無依無靠……”
“我母親早去世了,父親在我很小時就離開了家。家裡就剩我一人。別擔心。”
西西心裡竊喜:“大哥,等我找到白芷。以後你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黑夫手一鬆:“白芷是誰?那個公子?”
“白芷是我的……同伴,她陷害我和小嬋,小嬋死了,我逃了出來,一定要找到她,替小嬋報仇。公子?魏公子嗎?白芷喜歡他,他還送給白芷一把精緻的小刀,白芷偷跑出來後,說不定他們在一塊兒。”
黑夫沒有再問下去,知道西西和那位俊美的公子再無牽扯就夠了。
西西睡下後,黑夫去買了兩身年輕男子的服裝,方便西西騎乘。仲春的時節,二人騎馬東行,一路上觀花看山。黑夫雖然寡言,但周到體貼,待西西如兄長又似戀人,西西度過了這一生中最美好簡單的日子。
到洛陽後,西西先去原先趙姬的府第轉了一圈。不到一年的時間,原先乾淨整潔的房間灰塵遍地,蛛網處處,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西西當時落水的池子裡荷葉田田一片。
西西想不通白芷會去哪裡,也許是去找魏子都,也許帶着那一箱財物找地方藏了起來。她在那半年多的時間裡,熟悉的只有天天相伴的小蟬,還有偶爾見面的母親趙姬。
“大哥……”西西輕叫,不知不覺中黑夫已成了西西心靈的依靠。
黑夫走過去,把西西攬到懷裡:“如果找不到,慢慢找。”
“可我不知道去哪兒找。”西西道,“我和白芷相處並不多。她那樣做也許是因爲母親的遺命。可是一想到小嬋慘死的模樣,我就……”
“先別想那麼多。我們在路上奔波了這麼久,先找地方好好歇一歇。”黑夫道,“說不定白芷不在洛陽。西西,我是說,如果……如果去別的地方找找,也許可以找得着。”
黑夫自從去年從軍中出來後,一直漫遊各地。原先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飢。他一個大男人,有錢就花。他原先在軍中存了一筆錢,可買了兩匹馬後,再加上路上各種開銷,他又撿好的給西西吃喝,現在所餘不多了。他以前的一位同袍邀他去安陽敖倉駐地。他原先並不想去,現在有了西西,忽然想,去了那邊,安下家也好。西西再過一年就十五歲了。
“大哥,你想去哪兒?”黑夫一路陪伴西西,西西不是個無知少女,這男人不是什麼富二代官二代,陪着自己這麼久,該有自己的事情做。最起碼得先養活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