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到手,自然沒有了再待下去得理由,於是慕塵言倆人離開了那裡。
他們身後,一道目光緊緊追隨,憤恨深深。
湖水清亮,明如鏡。遊廊曲折,通往湖心一座亭子,裡面,男子愜意悠閒,舉杯品酒。桌上,還有兩隻杯子,顯然,在等着什麼人。
“你的寒玉壺。”簫弄弦掀袍而坐,毫不客氣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旁邊,跟着的侍者放下盛着寒玉壺的托盤,俯身退下。
瞥了一眼,男子嘴角翹起,伸手,將身旁石凳上的長匣子放到了簫弄弦面前,“鳳翔琴。”之後,拿起酒壺給簫弄弦添了一杯酒。
打開蓋子,一把伏羲式的質樸古琴靜靜躺在裡面,古老的顏色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沉澱。
“啪!”,合上蓋子,簫弄弦舉杯遙遙一敬,“多謝。”
隱夜眉頭一挑,似笑非笑,“不驗驗?不怕我拿個假的誑你嗎?”
“你不屑用這些下三濫地手段。”神色未變,舉杯的手仍停留在空中。
哈哈一笑,隱夜端起杯子回敬,之後,他問:“要走了嗎?”
放下酒杯,簫弄弦擡眸微笑,“對,有什麼表示嗎?”眼裡一抹算計稍縱即逝。
“留你吃過飯再走,如何?”隱夜也狡黠地笑着,眉毛一揚。
舉壺斟酒,未置可否。
大會結束,所有人陸陸續續離去,於是湖面上一下子出現了多搜木船。若是將打扮穿着改變一下,再掛上骷髏旗,倒真像是一大撥海盜出動。
午時,太陽熱辣辣地曬着,連掠過得風都帶着熱度,空氣沉悶得彷彿凝固了般。知了在樹間高聲鳴叫,平添了幾分煩躁,像是更熱了似的。
慕塵言獨自走在迴廊上,去往膳廳,平靜地神態看不出任何情緒。
“呼”,極輕微地風聲,唰地一下掠過,尋常的看不出一絲異樣,卻讓慕塵言停下了腳步,目光警惕地看向廊外,“誰?出來。”
寂靜無聲,整個地方空無一人。
又是風掠過的聲音,一抹紅影閃現,出現在廊下,“竟然被你發現了。”軟語輕言,笑容晏晏,身姿婀娜,體態嫵媚,“江湖中能發現自己被我跟蹤的不過十數人,卻沒想到今天被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發現了,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女子緩緩靠近慕塵言,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莫不勾魂攝魄。
看着面前女子,他蹙起了眉。她不是應該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奇怪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嗎?”女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容嫵媚,道:“因爲,我,是來抓你的!”聲調忽利,女子舉手成爪,靈蛇般探了出去,迅速而又兇猛,直撲慕塵言面門!
手腕翻轉,擡劍抵擋,女子的手抓在了劍鞘上,與此同時他也把劍抽了出來。
流光如水,清麗清冷,利刃閃着寒光朝女子頸項劃去,決絕無一絲拖泥帶水,見狀,女子只好收回招式,轉而一掌打在劍上,將其震開,然後再次抓向了他的右肩!
收劍旋身,再刺出,劍身上內勁吞吐,帶動風聲呼嘯,去勢兇猛。女子側身閃躲,同時右手伸出,襲嚮慕塵言手腕!尖利的指甲讓人絲毫不會懷疑若是被它碰到定然會斷了腕間經脈。
同樣的迅捷,同樣的兇猛,一時間倆人難分軒輊。但,她除卻武功,還有一技傍身。
腕間玉鐲叮噹作響,再次旋身而過時,女子五指張開,細如齏粉般的白色粉末撒向空中,瀰漫開來,籠罩上慕塵言的身體。見狀,他立刻退開以袖掩住口鼻,卻仍是吸入了少許,然,即便是這少許,也足以讓他失去反抗能力。
接住昏迷的慕塵言,女子提氣縱身,起落間,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膳廳裡,美味佳餚已擺滿一桌,簫弄弦與隱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等待着遲遲未到的人。
廳外,知了不斷叫着,響亮尖細地聲音透着焦躁與一絲不安,簫弄弦聽着,有些煩躁。怎麼他還沒有來?
就在這時,“嗒嗒嗒嗒”,急促得腳步聲響起,侍者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主上,簫教主,慕少俠不見了!”
簫弄弦頓時心頭一跳,那絲煩躁已變成了不安,“怎麼回事!說清楚!”連聲音都變得嚴厲起來。
那侍者被簫弄弦突然爆發地氣勢嚇得一抖,結結巴巴道:“我,我奉主上、主上的命令去請慕少俠用膳,慕少俠讓我先,先走,說自己一會就來。可,可是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沒見到慕少俠,就想去看看,結果,結果到處都找不到慕少俠……”
話音未落,隱夜只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再看過去,原本坐在那裡的人已沒了蹤影。
眉頭皺起,敢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擄人,還給跑了,這要是傳出去,他還混不混了?
臨州城。
普通的客棧,普通的房間,平常得看不出一點不對。然而房裡的兩個人,卻透着古怪。一個被綁着,不知是死是活;一個坐着,悠閒地品着杯子裡的香茗。
睫毛輕顫,眼皮微動,昏迷的人醒了過來,黑曜石般的雙瞳明亮如星,卻也冷如堅冰。環顧一圈後,目光,落在了桌邊的女子身上。
“醒了。”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女子回眸一笑,頓時百媚皆生。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等待她說出自己的目的。
“別這樣看着我,不然我會以爲你喜歡上我了,呵呵。”女子掩脣嬌笑着,媚色天成。
“爲何抓我?”他沒有移開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子。
女子笑聲一頓,放下了掩着脣的手臂,轉而帶着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容看向他,“看看你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啊。”
他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她指的是什麼,冷冷道:“你誤會了,我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
“沒有?”女子極其誇張地笑了一下,“呵,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沒有關係他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你?沒有關係你會在我抱他的時候用那樣的眼神看我?你以爲所有人都是瞎子嗎?”說到最後,女子的聲調忽然變得冷厲。
慕塵言愣住了,他怔怔地想着女子的話。真的是這樣嗎?自己真的對他……怎麼可能……而他對自己也……本來平靜的心,在忽然間,亂了。
看着慕塵言的表情,女子突然得意地笑了,起身慢慢度步到他面前,“怎麼,被我說中了?嘖嘖,還以爲你多厲害呢,還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我抓到了?真想不通,你到底哪裡好,他竟然會喜歡上你。不過,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喜歡你。”說着,女子牽起了嘴角,一抹陰冷地笑浮現。
片刻地失神過後,慕塵言恢復了常態,依然冷漠着神情,彷彿剛纔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即便她話裡帶刺,也絲毫看不到動怒的表現。
女子被他看得有些發毛,笑容也變得僵硬,不過很快,女子重新露出了動人地微笑,緩緩出聲,“不過呢,在那之前,你要把一件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慕塵言有些意外,他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讓他交什麼?
一字一句,清晰地從女子口中說出:“皓月劍法。”
慕塵言一愣,旋即搖頭,“我沒有。”原來,抓他是爲了皓月劍法。估計,以後也不會太平了吧。既然有一個她,就肯定還會有別人覬覦。因爲人的貪心,永遠不會靜止。
“沒有?”女子的神情明顯不信,“我說慕塵言啊,你騙人之前動動腦子行嗎?說沒有,誰信哪?誰不知道皓月劍法是你們天翔山莊成名劍法,更是鎮莊之寶。當年遭人滅門不也是因爲這劍法?既然你當年沒有死,定然是帶着劍法倖存了下來。皓月劍法肯定在你身上!”
“我活着劍法就一定在我身上?”慕塵言冷笑連連,鄙夷地看着女子,“當年那場大火估計沒有人不知道吧?你覺得,在那場大火裡,還能夠留下什麼東西?”
當年那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晚上看過去,彷彿連天空也燃了半邊,貪婪地吞噬着一切。巨大的熱浪讓周圍一切東西看上去都是扭曲的,所有居民在那三天裡都不敢靠近那裡,連家也不敢回,就怕那灼熱地溫度將他們烘乾。當火勢漸小,衆人將其撲滅,剩下的,便只有一片黑色的廢墟,一件完整的東西都沒有,更別說有人活着了。
女子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是,那場火很大。但是,如果你是在那之前逃出來的呢?皓月劍法,會不在你身上嗎?”
“不信你可以搜我身,看看到底有沒有。”依然冷冷地語調,淡漠的神情,並沒有因女子的話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女子冷笑一聲,“如今你孤身一人,以前的仇家會不會找上門很難說,你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嗎?快說!皓月劍法在哪?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她可沒有那麼長時間跟他耗着,等簫弄弦找上門來,再想逼問就難了。
“你想怎麼不客氣啊?”含笑的聲音傳來,低沉魅惑,一絲一絲鑽入你的心裡去,將你束縛,引你沉淪。然,在這笑聲中,卻帶着幾分陰沉,彷彿來自地獄的阿修羅,滿含戾氣,五指輕動間,捏碎你的心臟。
女子頓時一驚,感到背心一涼,彷彿有一柄劍刺入了她的身體。迅速伸手,將一枚藥丸塞入了慕塵言的嘴裡,迫他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