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說話不算數!你說過只要公子把錢都給你你就放公子離開!”少年的聲音氣憤地響起,急促地喘息着,顯然不敢相信對方竟然言而無信。
“我改變主意了,不行嗎?再說了,你見過哪個土匪說話算數的?真是個傻子!”男子的聲音含着得意,毫不客氣地譏諷着。
“哎,大哥,你說這小子看上去病殃殃的,會不會沒等他家派人來贖,就嗝屁了啊?”剛纔一直附和的人悄聲道。
“怕啥?他們又不知道這人是死是活,只要他們到了咱的地盤上,還怕到嘴的鴨子飛了不成?”被稱作大哥的人不無狂妄地說道。
“嘿嘿,也是,大哥說的對。”
接着,便響起了腳步聲,往林外走去,但不過幾步,又停了下來,衆人臉上皆是或多或少的驚愕,因爲,在他們面前,站着一名男子,面無表情,冰冷淡漠的男子。
走在最前面的虯髯大漢對上男子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身體,腳下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眼裡閃過驚慌,他旁邊一人見狀立即上前扶住了他,“大哥,怎麼了?”聽聲音是方纔那奸佞之人。
“沒、沒事。”想起還有這麼多兄弟在一旁看着,虯髯大漢推開了扶他的人。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啊,即便是在殺人時,他也沒有這樣的心悸惶遽過。
那男子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重新踏起腳步,漠然地與他們擦身而過,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
大漢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但轉念一想這麼多兄弟看着,就這樣放他過去豈不是太沒有面子了?況且剛纔那懾人的眼神不過一瞬,也許是自己看錯了。這樣想着,他便真就轉過了身,舉起扛在肩上的大刀,指着不遠處的人,“喂,小子!我讓你過去了嗎?”
人羣中一名白衣公子自男子出現便一直盯着他,沒有露出救星出現的喜悅神情,也沒有在男子不管不顧漠然離開時露出失望之色,就那麼淡淡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他身旁侍從模樣的人在看到男子離開後露出了驚慌的神色,想要開口求助卻又礙於身邊土匪難以出聲。衣服上沾染了些泥土髒污。
男子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腳步,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虯髯大漢的臉上掛不住了,狠狠地呸了一口痰,罵了一聲,惡狠狠地叫道:“老子跟你說話呢!啞巴了還是聾子啊!”
平緩的步子一頓,前行的身影停了下來,沒有轉身,只是微微側了側頭,“怎麼?”淡淡的問句,被頭髮遮擋的眼中卻掠過不容忽視地厭惡與凜厲,直射那狂妄自大之人。
大漢因男子停下腳步而得意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開,便僵在了臉上。似是被那眼神嚇到了,腳下也生了退意,但眼角餘光瞥見其他兄弟皆一副疑惑地表情看着他,便硬生生收回了那退後的半步,強撐着叫囂,“我們是土匪,你說怎麼?把錢財都留下,我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呵,”突兀的,男子笑了出來,雖然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夾雜其中,卻仍是讓人打心底裡發怵,“本來,我不想管的,但是你自己找死,我也沒有辦法。雖然殺你會髒了我的手,但,就當是爲民除害了。”
被這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的不屑語氣激怒了,虯髯大漢瞪大了雙眼,揮舞着刀便衝了上去,其他人見狀也紛紛上前幫忙,一時間呼呼喝喝好不熱鬧,沒有人再管那兩個肉票的死活。
他是土匪,在這一帶沒有人提起他不怕的,手下兄弟也個個敬他,幾時被人這樣藐視羞辱過?就算是普通人,聽到這番話怕不也是要生氣的。
那個少年看了看周圍,漆黑靈動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湊上白衣公子耳邊,悄聲道:“公子,趁着他們現在沒空管我們,我們趕緊跑吧。”
相比少年的不安分,白衣公子就顯得安靜淡然多了,一點也不像被人綁架的樣子,“阿穹,怎麼你這幅性子就不能改改呢?好好看看,那些人是這位公子的對手嗎?”雖然是責備的言語,但語氣裡卻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相反無奈更多。
少年聞言底下了頭,聲音不無委屈,“阿穹只是擔心公子。若是以前……”說到這,少年忽然住了口,像是提起什麼不該提的事情,擡頭小心翼翼觀察了下公子的表情,見沒有什麼異樣,才暗暗吐了口氣,繼續說道:“公子也知道老爺對您有多好,若是公子出了什麼事,阿穹就是有十條命、一百條命也賠不起,更別提老爺會有多傷心了。”
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白衣公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阿穹,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別忘了你公子以前是什麼人。”
“可是……”少年還想說什麼,被白衣公子一個眼神噤了口。
另一邊,男子連劍都沒出鞘,便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像是在戲耍他們一般,每個人都受了傷,卻不會死,漸漸地,那些人眼裡露出了恐懼退縮的神色。
看了一眼互相攙扶卻畏畏縮縮不敢再上前的幾人,男子輕扯了扯嘴角,“還打嗎?”
本來虯髯大漢滿腹熊熊燃燒得怒火,但在此刻皆化爲了對性命的危機和恐懼感。聽到男子問話,雖然他想說不打了,但見這麼多兄弟在,怎能說出如此沒面子的話?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便沉默了下來。而那些個嘍囉見大哥沒有發話也不敢出聲,不然便是此刻逃過一劫,回頭怕不要被大哥懲罰死。
幾個呼吸過後,見沒有人說話,男子慢慢把劍舉了起來,橫在眼前,一點一點將其抽。出,森冷的利刃反射出男子的雙眸,竟比那劍還寒,比刃還利,“看來你們不想打了,那,便死吧。”話音落,銀光閃爍,彷彿自九天墜落的星河緞帶,璀璨奪目卻冰冷無情。
一道白光從白衣公子眼前晃過,他下意識一閉眼,再睜開時,那幾個土匪已倒在了血泊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悄無聲息間便已於紅塵隕落。
其實,若不是那大漢這般好面子,便不會如此;若不是他這般逞強,便不會如此。然而此時說什麼都晚了,不知在最後一刻,他可有後悔?然而人性使然,世人總是把那些外界事物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但是到頭來,又能帶走什麼?不過一抔黃土。
來時熱鬧,笑語震天響。
走時淒涼,哭喊綿延長。
“多謝少俠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盡。”白衣公子走了過去,對着男子抱拳致謝。
還劍入鞘,男子依然神色淡漠,面無表情,“不必謝我,我並非特意救你。”
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白衣公子神色不變,依舊淡然微笑,風度翩翩,“不管怎麼說,若不是你,我恐怕真要被他們拿來勒索家父了。爲表謝意,請少俠到舍下小坐,也好讓在下略盡地主之宜。”
“不用了,多謝閣下好意。我還要趕路,先行告辭。”男子漠然拒絕,說完便邁開了步子,不給人任何挽留得機會,極快地消失在了視線中。
似乎離了他,他又變得這般冷漠,不近人情了。
“什麼態度啊,一點禮貌都沒有。”少年見男子揚長而去,低聲嘀咕着。
白衣公子聽見後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阿穹,你不去看看你哥哥怎麼樣了嗎?”
少年聞言猛地擡起了頭,眼裡閃過擔憂,“對啊,我哥他還在林子裡。”
“走吧,去看看。”白衣公子飄然轉身,他知道,若是他不去,阿穹是絕對不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的。呵,真不知道誰纔是主子。
來到方纔他們出事的地方,一輛馬車孤零零的停在那裡,地上或遠或近躺着幾個人,車邊也靠着兩、三個,周圍灑落着幾許血跡。看那統一的服裝,應該是護衛之類的,而靠在車邊的其中一人,竟與少年長的一模一樣,只是不知是死是活。
“哥,哥,你怎麼樣?有沒有事啊?你醒醒啊,醒醒啊哥。”少年剛到地方便衝了過去,抱着昏迷的人不斷搖晃,焦急擔憂地神色溢於言表。
白衣公子似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制止了少年的動作,“別搖了,他沒事,只是中了迷。藥,過會就醒了。”說完又站起身看了看其他人,“幸好那些土匪不算太狠,沒有死太多人。不過八成也是怕做得太過,到時官府扛不住壓力,正兒八經派兵圍剿,他們逃不掉。”
“公子,阿穹沒用,不能像我哥那樣保護您,請公子責罰。”少年突然對着白衣公子跪下了身子,低垂着頭顱,聲音隱含哽咽。本來他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攔車,停下來才發現竟然是土匪,於是就跟他們打了起來。其實那些土匪的武功並不好,雖然他沒有練武,但也看得出來,可是那些人竟然使用下三濫的手段,打鬥中撒出迷。藥,他們沒有防備,自然就中招了。雖然如此,一開始還是被那些土匪殺了幾人,後來就發生了方纔那一幕,而他不僅沒能保護公子,還要靠公子纔沒被那土匪殺死,真是太沒用了。不像哥哥,武功那麼好,既可以保護公子,也可以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