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島主失蹤的消息, 雨痕的眉頭不自覺的上挑了起來。
他心裡明白,島上的賓客雖然經過重重篩選,但依然是魚龍混雜, 這些人中不保就有對池暮以及無雙島居心不軌的人。這一時刻池暮突然失蹤, 如果是遭到他人毒手, 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最後一次看到島主是在什麼地方?”雨痕問道。
“昨日, 在書房。”江子墨機械的答道。
“今天早上, 是誰和島主在一起的?”
“島主的貼身丫鬟玉環,她說清早的時候在房內看到島主似乎是在更衣,可是一轉眼, 人就突然不見了。”
“房裡有沒有搏鬥的痕跡?”
“沒有。”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江子墨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如果池暮真是被人劫走的, 那麼沒有搏鬥痕跡則比有更加可怕, 這世上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無雙島島主劫持走的人, 武功將是何等的高超。
雨痕思索了片刻,瞬間將所有的可能清晰的在腦中過了一遍, 然後緩緩說道,
“有沒有這種可能,島主,是自己,自願離開的?”
這句話對江子墨來講無異於五雷轟頂,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顧不得說話, 他拔身就往正陽閣深處奔去。
雨痕見狀, 連忙從後面跟了上去。
江子墨此刻有些慌了。此刻他的目標很明確, 他只想確定一個人現在的處境,這個人, 就是此刻被囚禁在正陽閣偏房的他的島主的影衛,尹若熙。
自從發現池暮失蹤,江子墨一時慌了陣腳,腦子裡只是想着池暮可能會遭遇不測,全然沒有考慮到也許他的消失還會有別的原因。
匆忙趕到了若熙被收押的囚房,江子墨猛地收住了腳步。眼前的房間大門緊鎖,侍衛一如往常守在門前,毫無異常之象。
江子墨喘着粗氣急急的問道:“島主呢?島主人有沒有來過?他在不在裡面!!?”
“回江主管,島主昨夜來過,凌晨離開,之後就再沒有來過。”侍衛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心裡奇怪,今日是島主大婚的日子,這江主管怎麼跑到這裡來找新郎了?
“不在裡面!?把門打開,我要進去!!囚犯呢,囚犯現在還在不在裡面??”江子墨邊命令邊問道。
侍衛見狀,有些爲難的說道:“回江主管,囚犯一直被關押在房內,請主管放心。不過島主有令,這個房間除島主以外,任何人不得入內。。”
“混賬!就憑你們,也敢攔我!?”江子墨吼了出來,他不顧侍衛的阻攔,衝上前去,卯足了勁就要去踹門。
想那江子墨在島上是何其的德高望重,不要說小小的侍衛了,平日裡就連島主都要敬他三分。
如今江子墨盛怒,擋在門前的侍衛見到這等架勢,根本不敢再多做阻攔,草草解開了掛在門上的鎖頭,便放人進了房間。
江子墨一腳跨進了那不大的囚室。
尾隨其後的雨痕也及時趕到,跟在後面進了房間。
桌上,燒乾的紅蠟已經早已冷卻。
屋裡,除了簡陋的牀鋪和桌椅,空無一人。
江子墨最不想看到的噩夢變成了事實。
緊閉的房門後,人已經不翼而飛。
他看到桌上燭臺邊,靜靜的放着一枚扳指。那是無雙島歷任島主象徵着身份地位的一枚扳指,現在它就這樣,被默默的丟棄在了這裡。
江子墨失神的走到桌前,拾起了扳指,腳下一軟,摔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
雨痕認出了那扳指,他向呆坐在桌邊的江子墨問道,
“江主管,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走了。。島主走了,和那個人一起。。”江子墨喃喃的說道。
雨痕見狀,連忙反手將房門關上,確保門外的人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他繼續追問道,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
江子墨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閉上了蒼老的雙眼。
雨痕環顧了一下四周,回想了一遍剛纔江子墨一系列的反常行徑。忽然鬼使神差的,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向江子墨講出了他的猜測,
“走了。。?莫不成江主管口中的人,名爲尹若熙?”
聽到若熙的名字,江子墨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有些失神的說道:“尹若熙。。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當初把他留下。。釀成大禍,後悔莫及啊。。”
聽到了江子墨的確認,雨痕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此時,他真的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的島主,這難道是。。逃婚了?
而且,還攜帶着個男人,一起。。私奔了?
雨痕修長的手指掐上了自己的大腿。
確保了這一切不是夢後,他那原本抽動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起來。
在雨痕的心裡,他的島主一直都是一個情商很低的傢伙。
也許對別人來講很不可思議,一個可以將無雙島這龐大的基業都治理的井井有條的人,竟然在處理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常常會搞的烏煙瘴氣一團糟。
他不懂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理解自己的感情。
雨痕猜想,這可能是與他的島主年幼喪母有關。缺乏母愛,成長中沒有女人溫柔的呵護和悉心的引導,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如何以非暴力的方式讓別人接受自己對他來講都變成了一個謎。
在他的眼裡,對於想要征服的東西,一向就只有暴力佔有。生意場上他的手段極其辛辣,自然而然,那一套逼人就範的方式也就被運用到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點一滴。
但是,這樣一個低情商的傢伙居然在此刻做出了一件這麼浪漫的不可救藥的事情。這讓雨痕突然醒悟,也許他的島主一直比他想象的要灑脫的多。
驚詫之餘,又覺得一切其實都是在情理之中。本就是一雙無可救藥的人,做出這般無可救藥的事情,也根本不算離奇。
如果事情真如他想象的那樣,那麼他雨痕願意肝腦塗地,爲他的島主斷後。哪怕就一次,這個人值得爲自己活一次。
短暫的思索過後,雨痕第一個恢復了神志,說道,
“江主管,島主失蹤了,你更要振作,現在外面有幾百號人等着參加這場婚宴呢,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婚宴?哪裡還會有什麼婚宴。。新郎都已經沒了,哪裡來的婚宴?”江子墨有些憔悴的說道。
雨痕咬了咬嘴脣。眼前突然一亮,壓低了聲音,彷彿是在提防着隔牆有耳,雨痕說道,
“新郎沒了,我們便要想辦法再變出個新郎來!”
。。。
正陽閣背後連接後山的石室。
池暮封閉好了石門,將一切紛擾都關在了那厚重的石門之外。
這個石室,是他平日裡閉關修煉的地方。整個無雙島,只有他一人能夠出入這個石室。這石室的大門一旦關閉,就只有從裡面才能夠打開,外面的人是絕對無法進入的。
池暮想到,最近的一次來到這裡,還是在不久以前,剛從西域回到無雙島的時候。轉眼間,再次進入石室,外面卻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他自己,也再不是獨自一人進入這個冰冷的石室。
此刻,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封閉了石門之後,池暮將懷中昏睡的人安置好,放在了一張石牀之上。
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進入這間石室。
石室內寒氣較重,爲了不使那人着涼,池暮還特地在那人的身下鋪上了一張碩大的白紋虎皮,那虎皮紋路華貴,毛皮鬆軟,看上去極其舒適。
池暮靜靜的端詳着他的影衛。
昨夜的一番折騰,已經讓他的影衛耗盡了體力。後來,他索性點了那人的昏睡,讓這已經筋疲力盡的人能夠安穩的睡上一覺,也爲了不讓那人有任何反抗自己後來這個決定的餘地。
衣服,已經被他換過了。那是他清晨回到自己的房間匆忙翻出的一件水藍的長袍,水墨點綴,質地是上好的絲綢。
看着那人此刻穿着自己的衣服,池暮心頭不僅泛上一絲甜意。
這絲甜意讓池暮有了深深的罪惡感。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可是他現在卻和一個男人躲在了石洞裡面。更糟糕的是,他並沒有想要走出這個石洞的意思。至少不是今天。
他不想辜負任何人,卻感覺自己把任何人都辜負了。
心煩意亂的,池暮起身離開了石牀,向石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那冰冷的石洞深處,竟有一池溫泉。
衣服也沒有脫,池暮縱身跳入了溫泉,將自己埋在了水裡。心裡反覆不斷的想着一個問題: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