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老將與女帥

對於列普寧僭越權限、擅自調動戰略層面的艦隊駐防的行爲,總統宋庭榮自然是又震驚又暴怒。旋即解除了列普寧的所有職務,並將其逮捕,交與憲兵審訊。

但無論他想怎麼懲罰列普寧上將,都已經無法挽回英仙星際聯邦丟失了星際行星“易”的事實。儘管宋庭榮之前並沒有死守“易”星的決心,可是不戰而棄,把幾經撕殺付出沉重代價才得手的神秘行星拱手於敵,還是令他懊惱不已,以至於把部分怒氣都傾倒在忠心耿直的國防部長布隆伯格五星上將身上。

“你們太令我失望了。連抵抗的勇氣都喪失,這樣的國防軍怎麼讓我跟人民交待?”

布隆伯格堅定地迴應道:“卑職深感愧疚,懇請長官解除卑職職務,交予軍事法庭處置。”

宋庭榮並沒有馬上對手下的自責做出反應,而是癱坐在舒適的皮製沙發上,陷入沉默。良久,才說道:

“布隆伯格將軍,你認爲在當前的形勢下,列普寧的部署是我們最好的選擇嗎?”

“是的,長官。”布隆伯格不假思索地回答,“列普寧的行爲雖然嚴重違法,可是也保住了我軍艦隊實力,並且使我軍得以集中兵力於‘埃癸斯’行星,足以遏制帝國中央艦隊對我國境的侵略企圖。”

“這就是所謂的‘捨車保帥’嗎?”

“可以這麼理解,長官。”

宋庭榮略爲猶豫才說道:“布隆伯格將軍,你也不用請辭了。我將任命杜琪鋒將軍爲新的參聯會**,配合你做好抵抗敵軍侵略的工作。”

“長官,敵軍極有可能已經奪取了‘易’行星,以中央艦隊現任司令官巴登布羅克的性格,下一步必然會乘勝追擊攻打我軍重鎮‘埃癸斯’行星。”

可是對於布隆伯格將軍的判斷,宋庭榮卻又犯起嘀咕,頗爲狐疑地說:“你們已經瞞着我丟掉了‘易’行星……”不過他還是把後面的話吞下去,轉而問道:“布隆伯格將軍,你信心守住‘埃癸斯’行星嗎?”

“沒有問題,長官。”布隆伯格堅定地回答,“不但能守住‘埃癸斯’,連‘埃吉爾’、‘安德洛墨達’這些行星都將平安無事。”

宋庭榮注視着手下堅毅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但是卑職有個請求,希望長官答應。”

“你說。”

“請您授權我直接指揮國防軍和國民艦隊所有艦隊,並且可以未經您批准變更任何戰術到戰略層面的部署。”

宋庭榮大吃一驚,爾後嘟噥道:“你的要求還真多。”

布隆伯格趕緊作出解釋:“長官,星際行星‘易’已經丟失,當前危機的關鍵就在‘埃癸斯’行星方向。如果我軍集中全力擊潰這一方向上的敵軍,必能奪回戰爭主動權。”

這種戰略構想並沒有什麼新意,和早前兩位將軍向總統提出的方案是一樣的。所以,宋庭榮也有些不滿地反問道:“這就是列普寧所謂的‘一戰定乾坤’嗎?”

布隆伯格馬上回答道:“是的,長官。”語氣十分堅定。

宋庭榮並沒有立即做出定奪。

以目前聯邦國防軍的實力來講,集中全力於‘埃癸斯’行星方向,就意味着將整個英仙星際聯邦的國運賭進去,孤注一擲。

人民選舉出來的聯邦總統坐在色澤陰沉的辦公桌後面,表情僵硬,眼神卻遊離。

老將軍布隆伯格佇立在辦公桌前面,以尊敬的態度注視着自己的總司令,目光充滿着期待和憂慮。

寬敞的辦公室陷入死一般寂靜。

良久,宋庭榮才緩緩站了起來,終於說道:“好吧,布隆伯格將軍,我授權你全權指揮國防軍所有太空力量,全力抵抗敵人對我國境的侵略。希望你和將士們奮力拼搏,力保聯邦人民的自由與平等。”

“卑職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五星上將的回答擲地有聲。

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在總統的授權下,發佈了新的作戰命令,大批無人通報艦迅速飛離首都行星“安德洛墨達”,躍入超光速,奔赴各地傳達新的作戰計劃。而五星上將本人的新旗艦,全新設計的“神話”級戰列艦首艦“盤古”1號,也隨後出擊,率領近百艘新式戰列艦和巡洋艦,全速奔赴邊境要塞行星“埃癸斯”。

其實,五星上將內心早就充滿了不安與擔憂。以帝國軍目前的行動來判斷,在他和第八艦隊趕到“埃癸斯”行星之前,完全有足夠的時間發動攻擊,集中優勢兵力一舉擊潰從“易”行星無功而返的第九艦隊和國民衛隊第十艦隊以及編制不全的第七艦隊,奪下“埃癸斯”。

但從對手“查理曼”分艦隊遊移不前的進攻態勢和只是深入聯邦境內虛晃一槍的巡洋艦隊行動來看,新羅馬帝國的決策層顯然在全面進攻英仙星際聯邦的政策上缺乏堅定信心,或者可以理解爲內部意見並未高度一致。因此,布隆伯格決心賭一把,以對手攻下“易”星際行星後行動會變得遲緩爲前提條件,命令第八艦隊直接前往“埃癸斯”增援,並且把第六艦隊主力調離首都行星“安德洛墨達”,開赴“埃癸斯”。

如此一來,國防軍所有主力艦隊都集中到遙遠的邊境重鎮,而首都方向的防禦就變得極爲空虛。只是布隆伯格並沒有把他的行動具體上告於總統宋庭榮,聯邦人民與政府上下均以爲第六艦隊仍然駐守在褐矮星“克羅諾斯”的衛星“佩利翁”周圍,而更爲強大的第八艦隊則守護在行星“埃吉爾”方向上。因此,大敵壓境國內空虛的危急形勢下,整個聯邦社會仍然籠罩在太平盛世的錯覺當中。

“五星上將,我們這樣可是孤注一擲啊。”新任的國防軍參謀長聯席會議**杜琪鋒上將口氣平靜地說道。雖然他表面看起來頗爲鎮靜,甚至有些輕鬆,可內心卻也是非常擔憂,畢竟布隆伯格的部署可是讓聯邦首都防衛力量變得無比空虛。

“沒辦法,杜將軍。我們的力量都被我們自己揮霍掉了,現在只能請總統演一出空城計了。”布隆伯格沉穩地迴應隨行的參聯會**。

“宋總統庭榮閣下曾經是位好演員,可是您並沒有把劇本告訴他。他能夠演好這齣戲嗎?何況那支襲擊米德嘉德行星的小艦隊現在還去向不明。”

“他授予我全權指揮國防軍,我就必須不擇手段奪取勝利。”布隆伯格簡單厄要地向手下說明,但這種話語的用詞倒不像他往常的風格。“至於那支假扮成海盜的敵軍艦隊,現在只能暫時無視了,首都行星的防衛力量必定能夠阻擋它的攻擊。”

杜琪鋒上將便不再出聲,他了解老將軍的意圖。這一回,布隆伯格可是傾力而出,集中了聯邦國防軍剩餘的主力艦隊,準備在“埃癸斯”星域與對手決一死戰。

但是布隆伯格卻接着說道:“杜將軍,情報顯示,帝國軍這一次作戰將由中央艦隊新任司令官巴登布羅克親自統領。這個人我不是很熟悉,你對她有什麼瞭解嗎?”

“她的全名叫弗雷德里加•萊尼•馮•巴登布羅克,新羅馬帝國第一位女性帝國元帥,同時也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位榮膺元帥軍銜的女人。以五十一歲的年紀便統領着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的萬千主力戰艦,就她目前的地位來看,在我們兩國的歷史上,比她還年輕就指揮着一個國家總艦隊的司令官只有一位,那就是粟瑜五星上將。當然,您也知道,自粟瑜五星上將之後,我國便不再設置宇宙艦隊總司令官,聯邦總統通過國防部和參謀長聯席會議直接掌控各個分艦隊。”

“我不關心馮•巴登布羅克個人的歷史學意義。關於她的閱歷和個性,你有更具體的情報嗎?”

“有。”杜琪鋒立即回答道,“十六歲從軍,參加過二八九零年及其以前的諸多戰役,在‘喜瑪拉雅’星域會戰中擔任‘怒浪’艾瑪的旗艦‘羅恩格林’號艦長,表現出色。後升任支隊指揮,歸屬帝國軍另一著名女上將徐玫旗下,於‘馬丘比丘’星域會戰中奮勇衝擊,突破我軍艦陣,使帝國軍殘部得以脫逃。後歷任中央艦隊分艦隊指揮官,軍事保民官,中央艦隊參謀長,副司令官。雷厲風行、威嚴果斷的完美主義者。這是帝國軍同僚與部下對她最常用的評價。另外,帝國媒體稱她爲不敗司令。”

“完美主義者?不敗司令?”布隆伯格若有所思道。

“是的,到目前爲止,她的軍事生涯還沒有戰敗的紀錄,而且任務完成都非常完滿。”

聽了杜將軍的話,布隆伯格輕輕點點頭,接着轉而問道:“杜將軍,你知道粟瑜將軍的兒子羅博上校有沒有隨我們一起行動?”

“周建德將軍麾下第八艦隊第二十七分隊指揮,兼任戰列艦‘蚩尤’號艦長。長官,您有什麼要特別關照的嗎?”

“沒有。傳令下去,一,我方艦隊完成集結之前,任何奉命集結的艦隻絕不許與敵人接戰——哪怕行星‘埃癸斯’被佔領!二,所有空間站守備部隊一定要死守陣地,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許撤退,實在不行就讓空間站與敵人同歸於盡!”

“長官,這樣似乎並不能有效遲滯敵人進攻。”杜棋鋒謹慎地表示異議。

“請傳令下去吧,杜將軍。”布隆伯格堅決地說道,“給我接通羅博上校的通信。”

伴隨着無數的宇宙飛船躍入超光速狀態,宇宙時空按照人類紀元的標尺,運行到了2920年3月。此時距離聯邦行星“米德嘉德”遭到帝國軍艦隊襲擊的時間已經有半個月了。人們似乎已經淡忘了那支曾以海盜身份出現的巡洋艦隊,把目光紛紛聚焦在了行星“埃癸斯”及其附近空域。

誠如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五星上將布隆伯格的判斷,新羅馬帝國軍中央艦隊在順利地攻陷了星際行星“易”之後,便把進攻矛頭轉向了聯邦軍事重鎮“埃癸斯”行星。但是中央艦隊司令官帝國元帥弗雷德里加•萊尼•馮•巴登布羅克行動並沒有如以往那般神速。受制於元老院兩大派系對進攻“埃癸斯”方案的爭吵,女帝國元帥並不敢貿然發動進攻。這就給布隆伯格五星上將和麾下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艦隊足夠的時間完成集結。

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3月27日,元老院與羅馬人民軍中央 艦隊“亞歷山大”和“阿提拉”兩個從星際行星“易”趕來的分艦隊與後援的“君士坦丁”分艦隊會合,並且逼近“埃癸斯”主星“阿瑪爾忒亞”的日鞘。

儘管“三頭狗”作戰計劃第一階段的作戰任務進行得十分順利,可是現在新羅馬帝國軍的戰役目標卻發生了轉變。遠離火線的元老們經過激烈的爭辯後,決心攻佔聯邦軍事重鎮,行星“埃癸斯”。

巴登布羅克帝國元帥對這種外行瞎指揮,隨意變更計劃目標的行爲十分不滿,而且戰事進程的遲緩也超出她的預期,更令她惱火。按照她先前的設想和擬定的計劃,半個月前,三個分艦隊就應該會師並且向行星“埃癸斯”發動進攻,引誘對手主力出動。但是元老院那些老傢伙爭吵不休,在實施第二階段的作戰目標選擇上舉棋不定,結果導致她親率的本部分艦隊拖到現在才與完成進攻“易”行星的兩個分艦隊會合。

而預估中在“易”星域對敵人實施一場大規模殲滅戰的計劃也沒能得逞,這勢必讓對手能夠最大限度地集中起現存的兵力來防禦“埃癸斯”。

根據派出的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的回報,聯邦國防軍艦隊已經在“埃癸斯”空域完成集結。而且從對方公開的無線電通信內容判讀,國防部長埃裡克•馮•布隆伯格五星上將親臨前線,指揮大軍抗敵。

“連布隆伯格那個老傢伙都親自上陣了,看來敵人是抱定死守‘埃癸斯’行星的決心了。”

中央艦隊總旗艦“君士坦丁大帝”號戰列艦上,面對着各分艦隊司令的全息影象,巴登布羅克神色嚴峻地說。

“元老們的猶豫讓我們喪失了大好良機,如今強攻‘埃癸斯’行星已經變十分不明智,卑職建議元帥改變計劃,放棄攻擊,轉而防守國境。”

大膽提出建議的是新任的中央艦隊參謀長赫爾薇爾•伊琳娜上將。這位女將軍已經有五十一歲,卻仍然有着令許多女人爲之嫉妒的青春表象與絕美容貌。

弗雷德里加略加思索才說道:

“赫爾薇爾,我也曾考慮過,我軍主力所剩不多,如果這一次進攻遭遇不測,我們辛苦爭取到的有利形勢就會立即消失。而且,我已經向元老院提出過意見了。”接着她轉而對麾下的司令官們說道:

“不過,既然元老院的決心已經下定,我等軍人只能奮勇向前,不顧一切奪取勝利了。”

“從目前蒐集到的情報分析,敵人剩餘的主力艦隊已經集中到了‘埃癸斯’行星,我們採取強攻,必然會是一場惡戰。”赫爾薇爾•伊琳娜說。

“這必將是一場殲滅戰。”弗雷德里加贊同道,然後堅定地說:“我們一定要殲滅敵人的艦隊主力,攻下行星‘埃癸斯’。我現在宣佈進攻命令:以本部艦隊總旗艦爲核心,全體戰鬥艦只排布成錐形陣,於地球標準時間六時正出擊,直接開赴行星‘埃癸斯’!”

意圖明顯,直接突擊引對方前來決戰,果然是帝國元帥一貫的指揮藝術風格。但美豔的參謀長卻想到了更多,趕緊補充道:“元帥,請您下達命令,派出通報艦通知‘查理曼’艦隊向行星‘埃吉爾’方向發動佯攻,牽制敵人。”

“早先我就已經派出通報艦前去傳達命令了。”弗雷德里加冷冷地說。

參與通信會議的諸將這一回更加確信,關於他們的司令官與參謀長不和的傳言是真實的。但是誰也不好也不敢說什麼。“亞歷山大”分艦隊司令官亞當斯•馬遜上將、參謀長小林光一中將,“阿提拉”分艦隊司令官塞熱婭•賓特•穆傑希德•本•拉赫曼上將、參謀長伯德莫納特•伯魯阿中將四人皆沉默不語。

不過,實際上,巴登布羅克元帥派出的通派艦攜帶的命令,卻是要“查理曼”分艦隊調轉兵鋒,火速前來支援即將開打的“埃癸斯”星域會戰。

就在這時,一個緊急通信傳來——護航補給艦隊的旗艦“梵天”號戰列艦發生重大金屬氫爆炸事故,包括指揮官吉列•艾奇中將在內的司令部人員全部被炸身亡。開戰之前,這種罕見的事故對整個帝國中央艦隊而言,可謂不祥之兆。

就在將帥們陷入震驚之中,伊琳娜上將鎮靜地提出建議:“巴登布羅克元帥,護航補給艦隊責任重大,現在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故,對我軍影響甚大。卑職請求前往指揮護航補給艦隊。”

“也好,就由你全權指揮護航補給艦隊的行爲。”弗雷德里加倒是爽快地答應了手下的要求。儘管參謀長在旗艦上職責重大,但帝國元帥好像巴不得她離得越遠越好。

“是,元帥。”伊琳娜上將高興地迴應道。

通信會議結束,伊琳娜上將立即移師戰列艦“優哩婆溼”號(優哩婆溼,即廣延天女,這是此艦的官方漢名,民間多稱廣延天女號),全權指揮旗下兩千五百艘後勤補給艦和爲其護航的四百餘艘戰列艦、一千艘巡洋艦。

“梵天”號內部發生爆炸事故的消息被嚴密封鎖,大多數官兵並不知情,因此對整個艦隊的士氣與鬥志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知情的分艦隊指揮官,卻都頗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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