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盤古的巨斧

面對澤田有所保留的態度,姜子鉞乾脆地單刀直入,提問道:“‘埃癸斯’星域戰役,我軍三艘旗艦關鍵時刻被炸燬,是否爲‘屠龍會’所爲?”

“有嫌疑,無證據。”澤田的回答簡單明瞭。

“更早的‘新萊茵’行星、‘阿非利加’行星叛亂呢?與‘屠龍會’也有關聯?”姜子鉞繼續問。

“還是那句話:有嫌疑,無證據。”澤田態度淡然地回答。

對他的回答,姜子鉞報以不滿的皺眉頭,說:“就算都是‘屠龍會’所爲,這三次事件並不能與其反華宗旨對應起來。”

“這就是需要我們掌握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方**了。”澤田說道,儼然一個哲學導師開導學生,“表面相悖的事情,本質上往往卻是一致的。”

“澤田局長,我很清楚元老院與羅馬人民跟‘太極’行星地方政權的關係……”

澤田卻打斷了姜子鉞的話,說:“上校,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時間不等待我們,敵人更不等待我們。”

說完,他便向帝國兩位將校敬了一個第二共和國時代標準的軍禮,隨即離開。

這次會晤頗爲令人失望和不滿,然而姜子鉞卻沒有去回味澤田那充滿提示意味的話。他很清楚,這一次重要的戰俘交換已經潛藏着巨大的暗流危機。自己現在再一度身臨前線,因此,最爲重要的目標就是保障這次和平典禮順利進行。

回到位於行星永世不見陽光的桂園賓館,姜子鉞與曹崔新便展開分工和部署:由曹崔新主導與‘太極’治安局的聯繫,由姜子鉞率領星際陸戰隊保衛戰俘。

實際上,桂園賓館裡帝國軍要保衛的戰俘並不多,重中之重便是宋曉瑜——英仙星際聯邦現任總統宋庭榮的獨生女。相比聯邦國防軍方面,要護衛李敬先和其他一干帝國科學家來說,任務應該不太重。隨同抵達地面的帝國軍陸戰隊有兩個中隊,共計六十四人,均配備了全套動力裝甲。加上桂園賓館外圍治安局兩百餘同樣配備的武裝警察,姜子鉞對己方的安全還是非常有信心。

但是準備萬全,一向是他人作風。一方面,他加派人手看守宋曉瑜,一方面,他親自開啓了從“菩提葉”空天飛機上卸下來的一個武備箱。

箱內裝載的是一具星際陸戰隊的動力裝甲。火力、防護和機動都比制式的動力裝甲更強,而且還集成了戰役層級的指揮通信系統。這是新羅馬帝國配備給陸戰隊連隊指揮官的特殊動力裝甲。不過,姜子鉞這一副還有大來頭,對他而言,這還是一副承載着榮耀、悲壯的大殺器。

當他摩挲着那冰冷的陶瓷合金外殼,回憶着似乎已經久遠的往昔征戰——

槍聲、炮聲、爆炸聲交織的行星,無線電裡充滿了紛亂的呼叫:

“8341連隊,確認所有人質爲敵人假扮……”

“呼叫太祖,我們遭到突襲……”

“連長和弟兄們都犧牲了……”

“增援要二十四小時纔到達……”

“堅守陣地,列兵維特……”

“戰至最後一彈……”

“倒計時十分鐘,列兵維特請求脫離……”

當巨大的蘑菇雲散去,任務完成卻沒有任何勝利的慶典,唯有冷酷的告誡:

“這是個秘密任務,忠誠的你,必須終身保守秘密……”

這時,身後傳來了扣響心扉的熟悉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那是你專用的動力裝甲?”丹娜•琪拉•龐帝克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後。

“是的。”姜子鉞回答道,但他頭也不回,揹着丹娜。“整個帝國都知道我曾是一名出色的領航員,一名運用艦隊的戰術高手,但我從軍的頭一年卻是一名星際陸戰隊員。那一年,我才十六歲,穿上它,第一次殺人。”

“可是,這種級別的動力裝甲不可能裝備給新兵。”丹娜有些疑問。

姜子鉞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我的連長還來不及裝備,就犧牲了,我自己的也被炸燬了。我們抵達地面十分鐘,全連就戰死到最後一人,那就是我。”

他的口氣變得激動起來,同時充滿了榮譽也包含悲傷:“我裝備了連長這身動力裝甲。一個人,一具動力裝甲,摧毀了敵人的基地,殺死了所有的敵人,爲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挽回一顆行星……後來,中央艦隊特意修復並加強了這具動力裝甲,專門配備給我。”

“長官……”丹娜的口氣和神情都極爲震驚,她萬萬沒有想到姜子鉞竟然還有如此令人恐怖的過往戰績。雖然,她所知的歷史裡,似乎沒有哪一場戰事對應得上姜子鉞所說的,不過以姜子鉞一系列的成功來看,這種孤膽英雄團滅敵人的“神功”完全是具備的。

回過神來的丹娜接着問:“每一具專門配備的動力裝甲都會被賦予一個特殊的代號,並作爲戰場呼叫和識別。長官的動力裝甲代號是什麼?”

“盤古之斧!”

姜子鉞說着按下武備箱的卸載按鈕。

鑲嵌在武備箱中的巨大厚重的動力裝甲馬上被彈出來,並迅速展開,矗立在兩人面前。

這套高大的動力裝甲周身噴塗着亞光的暗灰色隱形和反身塗料,唯有左肩護盾上一個顯眼的金色抓着雙束棒的雙頭鷹徽,表明它隸屬於元老院與羅馬人民。右肩的護盾上則畫有一把劈開陰陽兩極的金色巨斧,其下是金色漢字行書四個字:盤古之斧。

姜子鉞繞到它後面,檢查了身上的緊身衣,然後從它張開的後背鑽進去,依次穿上雙腿、雙臂,最後戴上多面體狀的頭盔。

待機的動力裝甲合上後背,封閉整個動力裝甲,啓動內循環,接通裝備者神經,轉瞬之間達到人機合一。

久違的感覺襲遍周身。姜子鉞感到全身充滿了力量,習慣性地擺開架勢,朝夜空狠狠地揮了一拳,高呼道:“VENI,VIDI,VICI.”

空曠的機場,寂寥的星空,線條剛勁外形彪悍的動力裝甲,如日中天的威望與氣蓋山河的英雄豪情——在丹娜眼中,充滿了浪漫,飽含着激動。

“丹娜,去告訴曹崔新將軍,請他們看好宋曉瑜小姐,我和弟兄們會把所有敵人粉碎!”穿上強大動力裝甲的姜子鉞滿懷信心地對正仰望着他的美人兒說。

仰望着超過兩公尺半的巨大動力裝甲,丹娜興奮地迴應道:“明白!”隨即舉起右手向姜子鉞敬禮。

無需回禮的姜子鉞,邁動強力而穩鍵的步伐,在丹娜•龐帝克面前昂首走過。

遠處桂園賓館的後花園裡,正在衛兵護衛下散步的宋曉瑜,也看到了姜子鉞裝備上動力裝甲的過程。當丹娜•龐帝克走近時,她立即對她說:“看來,你跟你那個光頭長官關係非淺啊。”

儘管宋曉瑜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透着輕蔑,但丹娜卻還是愉快地回答:“我們認識很久了。姜長官人很好。”實際上,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是丹娜卻已經把她視爲朋友。

“人很好?”宋曉瑜苦笑着反問,“你這麼說,我還真不知該感謝還是怨恨。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落到你們手裡當俘虜。當然了,這段日子也很清靜自在,不用像在‘安德洛墨達’行星那樣應付那些浮誇的富家子弟。”

“人生有很多改變並不是自己願意的,但還是總能得到新的收穫。”丹娜滿懷幸福感,“我以前一直生活在‘太極’行星,什麼都不懂。當我從軍後,遇到了姜子鉞長官,慢慢的,我就發覺自己得到了越來越得意想不到的東西。”

宋曉瑜似乎明白了她所說的收穫,點頭稱道:“我也認同你的說法。初衷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能獲得什麼。”經歷了這段時間的起落,宋曉瑜悟透了超越她年齡和出身的人生哲理。

“你說得對……”

天際一陣巨響打斷了丹娜的話,隨之而來的是大地猛地一顫。

緊接着賓館上空響起了急促的警報聲。

“快,我們撤回地下室。”丹娜•龐帝克着急地叫道,說着拉起宋曉瑜的手,帶着衛兵往賓館大樓跑。

很快,“太極”行星治安局便傳來通報——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代表團入住的林園酒店遭到襲擊。

不知何時安放的炸彈突然從林園酒店的主體大樓內部爆炸,引起混亂的同時,還將整個大樓包裹進滾滾濃煙。誰也沒有料想到襲擊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以至於聯邦國防軍根就措手不及。他們甚至還沒看清楚襲擊者,數名重要的戰俘便被綁架而失蹤。

原本也穿上動力裝甲守在外面的羅博率先進了主體大樓,發現大樓底部數層乃至地下室已經被炸穿,並找到了一條空間很大的地道。但他不敢貿然進去搜索,而是一邊等待治安局的增援,一邊清點傷亡。

不到十分鐘,結果令人驚異。林園酒店主體大樓裡的人基本平安,除了李敬先爲了救一名女服務員用身體擋下掉落的天花板而被砸傷外,其他人只是受了輕微的腦震盪。失蹤的人只有三名,但身份特殊:陳維茵、烏爾夫•伯恩斯坦、米婭•弗羅貝爾。

當治安局長澤田趕到時,羅博怒氣衝衝地質問道:“澤田,地下室之下有地道,你們提供的建築圖紙裡竟然沒有!怎麼解釋?!”

“這是早期行星戰爭遺留的防空通道。”澤田並不着急,“它通向一個已經廢棄的地下基地,想必‘屠龍會’利用它綁架我們的科學家。”

“你說我們現在追還是不追?”羅博充滿了狐疑。

“你們和我的人馬上追擊,我親自調派援兵從另外的入口攻擊。‘屠龍會’既然綁走三名科學家,那他們想必對三名科學家有所需求,所以生命威脅應該會很小。”

“在你的地盤發生這種事,讓我們怎麼想信你們?” 儘管羅博穿着巨大的“降龍王”動力裝甲,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但都能聽出他那極端的不滿和懷疑。

“我相信。”身後傳來了令人惱怒的挑釁,“小蘿蔔頭,看誰先救出陳維茵他們。”

聲到,人到。

強大的“盤古之斧”動力裝甲飛奔而過,躍入地下通道。八名帝國星際陸戰隊戰士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死光頭,看你羅大將軍的表演!”羅博叫器着也跳入巨坑。

另外十七名聯邦國防軍星際陸戰隊員也迅速跟進。

“雙龍逐鳳嗎?”一旁的澤田不僅讚歎道,隨後他做了部署便迅速離開,趕往通向地下基地的另一入口,並向市長聯盟發去報告:“看來事情超出我們的預測,‘屠龍會’跟‘太一’、‘易’都有了牽連。”

“形勢竟會變得如此複雜。”新重慶市長劉乾一嘆息道。

“也許這場危機將是揭開啓源秘密的良機。” 新天津市長邱金垣依舊樂觀

“我建議立即啓動‘補天方案’,以免不可控因素擴大後,我們的人民措手不及,淪爲炮灰。”老練的新長安市長張天義預感到了更大的危險。

“我同意,並且建議由澤田直接領兵進行救援。” 新臨安市長方乘裕補充道。

“我也同意,可我們的力量足夠嗎?” 新金陵市長陶懷芬口。

“無需‘太一’配合,治安局擁有足夠的力量撤走所有市民。我也同意。” 新廣州市長柳文剛信心滿滿。

“我也同意,但爲避免還在‘太虛’日鞘內帝國和聯邦兩大艦隊的誤會,我們應當向他們適當通報。”新上海市市長邵淑華說道。

“但絕不能透露實情,只能以救災演習的藉口掩護。” 新洛陽市長黃海陽說。

“這個問題不大。”新北京市長夏正勳說,“關鍵在於‘太一’現在的態度和立場模糊,我個人擔心它正在利用‘屠龍會’對付我們。”

“利用‘屠龍會’的可能性有。不過我們應該更在意:一旦兩國代表團出了差錯,我們很難交待。”新深圳市長蕭風毅提醒道。

“留在地面的兩國代表團和戰俘應當優先撤到太空。”新安陽市長李盛才建議道。

“帝國和聯邦兩位大將已經率領陸戰隊進入地道,現在只能先行撤退兩國代表團的其他人員了。”澤田在通信裡提出建議。

“事不宜遲,那就表決吧。” 新卞梁市長白世昌說。

一邊是十二市長運籌帷幄,策動乾坤大變;一邊卻是二龍競逐,鏖戰於神秘地下。

帝國與聯邦的陸戰隊戰士,在各自的指揮官帶領下,藉助動力裝甲強大的功率,在寬大的地下通道里快速推進。

“真沒想到啊,姜光頭,你還能穿動力裝甲行軍。”以時速高達60公里的速度奔跑前進的羅博,仍然不忘在已經互通的無線電迴路裡笑話對手。

“哼,小蘿蔔頭,本爺入伍第一年,就是星際陸戰隊的兵王,戰績可是滅國級別的!”姜子鉞毫不退讓。

“來國級別?”羅博報以嘲笑,“我在地上寫‘國’字,然後一腳踩掉,自然也就有滅國的戰績了。”

“本爺新兵蛋子時,一個人獨闖敵營,擊殺百萬人,救國救民,豈是你這種溫室裡的官二代能懂的。”姜子鉞亮出他那筆不爲人知的逆天戰績。

“百萬人斬?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話還未說完,羅博的嘲弄聲便淹沒在劇烈的爆炸聲中。

前方突然閃現的密集火力掃射進兩支高速推進的隊伍當中,激起猛烈的爆炸,將若干名陸戰隊員擊倒。

“突擊!”無線電通信裡傳來了姜子鉞沉穩的命令。

只見火光與死光交織當中,狂奔的“盤古之斧”動力裝甲向前一躍,背部噴射出強大射流,如同迅雷劃空一般衝進埋伏的敵陣。隨即雙臂揮動,臂上粒子槍與身上動能彈藥齊發,精準而迅捷地將周圍四具動力裝甲擊毀,連同裡面的人一併擊斃。

戰鬥可謂轉瞬即勝。當羅博和其他人趕到對手設伏陣地上時,姜子鉞已經撬開了其中一具動力裝甲。誠如澤田通報的,這些人的緊身衣上印有彎刀的標誌——“屠龍會”宣稱的“真神賜予先知的斷龍刀”。

“真的是‘屠龍會’。”羅博這下對澤田算是信服了。

姜子鉞卻把注意力集中到更該關心的地方,對羅博說:“他們爲什麼要劫持陳維茵三人呢?而且能夠準確判定三人在大樓裡位置。”

羅博恍然大悟,反問道:“你是說我們內部有鬼?”

“這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我關心的是陳維茵他們三人的安全。”

這時,姜子鉞的話似乎啓發了羅博。他得意地說:“他們三人有一個共同特點,以你這種級別,應該不可能知道。”

“別賣關子,我知道陳維茵可是救過你的。”姜子鉞不滿地說。

“不算救。只是我和她在一起度過浪漫的日子。”羅博故作姿態,“我和她都到過星際行星‘易’的內部,她們三個都一起到過。這就是他們的共同之處。”

“這麼說來,‘屠龍會’劫走他們很可能是想獲知‘易’星的內部狀況。”姜子鉞作出了推測。

“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羅博得意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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