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鉞對迪特里希的行爲感到吃驚,很快卻顯得毫不在意,轉而對格斯說:“讓他們玩去吧。我們說正事。我計算過了,除了我們這支艦隊,還有邊境艦隊一直部署在新萊茵和太空礦業基地裡的巡邏艦隊,國有礦業公司的武裝商船,我們應該還可以得到約三百艘巡洋艦級別的戰艦支援。”
“不是每支邊境艦隊的巡邏艦隊都像你們第九特遣艦隊那麼所向無敵的。”格斯提醒道。
姜子鉞微微一笑,說:“可他們統一到我們的指揮之下,威力就肯定會無窮的。”
“總共加起來九百多艘戰艦,看上去力量不錯。可是我們的敵人呢?”格斯神色嚴峻地說,“如果他們真的退回去,那麼捲土重來的時候,必定出動更強大的兵力。就算不退回去,堅守在一三五線空間裡,我估計他們也會得到增援,然後重新發動進攻。”
“我最擔心的是他們頂着後勤補給衰竭的壓力,堅持進攻我們。”
格斯雖然很清楚自己實力有限,但對於敵人的堅韌程度卻並不重視,說道:“這不大可能。沒有了補給船隊,敵人堅持不了多久。”
“但是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姜子鉞卻非常擔憂,“我認爲我們不應該呆在這裡等待敵人進攻。這裡距離新萊茵行星超過了二十五光年,如果新萊茵受到攻擊,通報艦得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把情況送來,而我們趕過去花的時間更長。”
“你是想直接駐守到新萊茵行星附近?”格斯問。
“是的。那樣的話,我們可以直接向進攻新萊茵的敵人發起反擊。萬一敵人的艦隊並沒有退回去,而是冒死繼續撲向新萊茵,我們也能及時攔住他們。”
“說到底你還是過於擔心敵人不顧後勤補給進攻新萊茵行星。”格斯指出了姜子鉞的心理。
姜子鉞注視着格斯,解釋道:“聯邦軍隊雖然總是在優勢的情況下作戰,可是自2890年粟瑜將軍成爲統帥之後,他們就變得富有耐性和毅力。想想,敵人連空間風暴戰術都抄襲了,爲什麼就不能在失去了補給船隊繼續進攻呢?也許他們正料定,我們都已經放鬆了警惕。”
“我覺得你過慮了,子鉞。”格斯微笑着說,“貌似你還沒打過敗仗,所以反而變得非常謹慎,甚至多疑了。”
“格斯,不是我多疑,我覺得我們真的有點輕敵了。”姜子鉞認真地迴應格斯的說法,“敵人沒有了補給船隊,等於陷入死地,‘置之死地而後生’啊。我們不應該太樂觀。要不這樣,我先帶領巡洋艦隊過去,也可以先行調配一下那裡能用的戰艦。等發現敵人進攻後你再指揮本部的艦隊前去支援。”
“好吧,就依你。”格斯點頭同意,但接着卻把目光朝向正在跳舞的蘿塔•斯陶德特和約瑟夫•迪特里希,問道:“不過,你想拆散他們嗎?我知道你對蘿塔沒什麼感覺,可是約瑟夫卻深愛着她。”
“既然你知道他們兩的事,你就不應該把他們捲入這次任務。”姜子鉞責怪格斯。
“這是什麼話?蘿塔愛的人是你,又不是約瑟夫。”格斯反駁道。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帶你的情敵走吧,還有你的情人,都先到新萊茵去。我還有些事情必須先做完才能離開。”格斯突然顯得有些沉重,“我離開旗艦的時候,八條醫院船都回來了。過去的一連串戰鬥裡,她們只來得及拯救九百多人,每條船上都塞滿了將近五千具屍體,還有三千多人連遺物都找不到了。”
巨大的傷亡數字讓姜子鉞也感到比沉痛,低沉地說:“我們都得爲這些弟兄的死負責任。”
“是的,他們都是在我勸說之下才加入這次任務的。”格斯帶着悔恨的口氣說,“很多都是‘居魯士’艦隊解散後,準備退伍還鄉的老兵。他們當中有些準備回去結婚,有些準備回去與家人團聚,可都被我騙來這裡。到現在,我才發覺自己其實很無能,犧牲了這麼多弟兄,我卻還無法消滅敵人。”
姜子鉞沉默不語。無論是格斯還是他自己,對於這麼大的戰損都是預估不足的。近六成的戰鬥艦損失畢竟只是物質上的,但是超過一半的人員損失簡直就是難以承受的災難。
即使在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地球上發生的一系列因爲交戰雙方科技水平和實力相差甚遠的所謂“不對稱戰爭”中,佔有優勢的一方想要做到“零傷亡”,都幾乎無法實現。而今,新羅馬帝國軍和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在軍事科技水平、軍隊人員素質上處於同一水平,交戰時要避免傷亡,更是不可能。因此,凡戰必有損傷,只是當前這種損失已經超乎了帝國軍指揮官們的預料範圍。
良久,格斯•懷德黑德才說道:“我已經在‘加布裡埃爾•法勞皮斯’號醫院船上預定了一口白色棺材。”
姜子鉞知道格斯信仰基督教,尚未結婚,所以按照許多基督教派的習俗,收斂屍體的棺材通常會刷上白漆。而且他也知道古代有擡着棺材出征的例子,但在姜子鉞卻說:“我們不需要棺材,把棺材留給敵人用吧。”
說完,他便起身告辭。也許是急於率軍趕到新萊茵,也許是格斯說的陣亡情況太過沉重。
誠如姜子鉞的擔心,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第四艦隊司令官傑拉爾德•漢考克少將,聽取了手下愛德華•曼德勒上校的建議後,率領九百餘艘戰艦和僅剩的近三十艘綜合補給船,佯裝撤退,隨後卻又調頭,不顧後勤補給面臨衰竭的危險,撲向一百光年之外的新萊茵行星。
當格斯和姜子鉞小行星瓦礫基地裡的酒吧裡,爭論聯邦軍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可能性,塗着橄欖葉環繞的白色五角星的聯邦戰艦,已經開始對新萊茵所在行星系統外圍的一些帝國空間站和行星基地發動進攻了。
首當其衝的正是距離主星歐羅巴將近一千個天文單位的“弓激波”大型空間站。這個空間站跟新式的客輪一樣,採用旋轉的居住艙以使艙內具有一定的重力效果。只是它的規模要比客**得多,使它遠遠看上去如同一隻橫臥在恆星歐羅巴黃道面上的巨大滾筒,筒中伸出的條狀物正連接着數百艘各式各樣的貨船。
當獲悉聯邦軍艦隊殺到,停靠在此的帝國貨船紛紛作鳥獸散,只剩下礦業公司的民兵。
“弓激波”站是一個純粹的民用空間站,本身並不裝備任何固定的武器。但是新羅馬帝國國營星際礦業公司在這裡駐守了三十多艘武裝商船。這些由民兵操縱的火力和防護都相當薄弱的“準戰艦”,自然不是如狼似虎的聯邦軍艦隊敵手。他們迅速被擊潰,但是“弓激波”站還有大量裝備的精良的民兵,他們並不打算投降,而是穿着軍隊制式動力裝甲,跟強行登上空間站的聯邦國防軍星際陸戰隊展開激戰。
漢考克原以爲“弓激波”能夠輕易到手,卻不想遭遇到強大阻擊。企圖從不參與轉動的條形艙的逃生窗口和對接艙,進入空間站的聯邦軍陸戰隊被無情地擋了回來。即使聯邦陸戰隊員以精湛的飛行技藝,登上“弓激波”一直保持轉動的筒形艙外殼,仍然難以攻入空間站。
戰鬥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長達兩百四十千米、最大直徑達八十千米的空間站“弓激波”仍然牢牢地掌握在新羅馬帝國的民兵手裡。
“撤回所有出擊的陸戰隊,將這個空間站摧毀。”面對敵方的頑抗,傑拉爾德•漢考克惱怒地下達命令。
聯邦軍企圖通過佔領“弓激波”站,從而獲取站上大批的生活物資和氫能源以及大量通用的飛船零配件。現在既然無法佔領,就應將其摧毀,這是侵略者的標準行爲準則。不過這個龐然大物就算被炸燬,國防軍還是能從紛紛揚揚的碎片當中找到不少可堪使用的東西。
當軍聯邦國防軍第四艦隊的戰艦排開陣勢,準備進行炮擊時,羅博中校向漢考克主動提出,請求帶隊佔領“弓激波”空間站。
“把它炸了省事,羅中校。”漢考克對羅博並不抱希望。而且讓一位已經成爲分隊指揮官的人親自帶隊去執行類似接舷戰的攻堅任務,在漢考克眼中並不是很妥當。
“將軍,我可以立下軍令狀,不攻下這個空間站,我就在空間站上自我了斷。”羅博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證。
對他的話,漢考克卻顯得很猶豫。之前與帝國軍在一三五線空間裡一系列的戰鬥中,羅博在艦隊作戰方面的指揮才能已經算得上嶄露頭角,讓他去充任星際陸戰隊員,穿着動力裝甲攻打空間站,將軍心裡對他卻完全沒有信心。
羅博繼續勸說道:“將軍,‘弓激波’站擁有大批的資源可供我軍使用。如果這麼輕易就放棄,非常可惜。請您相信我,我一定完好地佔領整座空間站。”
見他信心十足,漢考克終於答應了,立即通報全艦隊,授權羅博帶領星際陸戰隊重新發起登陸作戰。
結束了通信,羅博便掀開指揮席上的安全扣,從太空戰鬥服中鑽出來,然後對大副斯卡蒂•提亞西少校說道:“斯卡蒂,‘海格力斯’就交給你了。”
斯卡蒂也掀起安全扣站了起來,說道:“長官,我請求隨同你出戰。”
“你也出戰?誰來指揮戰艦?”羅博明白她的動機,但是程序上斯卡蒂不應跟着一同離開“海格力斯”號,而且他心裡也不願意斯卡蒂去直接面對自己的同胞。畢竟坐在戰艦裡通過輸入計算機指令打擊同胞,要比面對面直接用裝備在身上的武器殺害同胞輕鬆。
“這是我必須做的,長官。”斯卡蒂鄭重地解釋,“爲了證明我與這個邪惡的國家斷絕關係,忠於我的新聯邦,請您批准我跟你一起出戰。”
“你當過星陸戰隊員嗎?”羅博這是明知故問。聯邦國防軍每一位艦長級別的軍官都必須擁有星際陸戰隊服役的經歷。
斯卡蒂沒有回答,迅速從太空戰鬥服裡鑽出來,在羅博面前挺了挺胸膛,好讓他看清楚自己堅挺豐滿的胸前貼着一枚加了橡葉的國防突擊勳章的紅色勳表。這是專門嘉獎技能出色、作戰英勇、訓練刻苦的優秀星際陸戰隊員的勳章。
羅博略爲猶豫了一下,便對領航官白海濤上尉說:“白上尉,由你接替指揮。”說完立即帶着斯卡蒂趕往艦橋後方的逃逸艙。
專門打造的動力裝甲“潛龍王”和隸屬於“海格力斯”號的陸戰隊員已經全都被掛上彈射帶,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穿上“潛龍王”,羅博便接通了整個第四艦隊的戰術指揮系統。呈現在頭盔顯示器上,是旗艦指定的戰鬥序列,還有目標“弓激波”空間站的總體結構和在之前戰鬥中暴露出的兵力佈置情況。
羅博迅速做出新的戰術指示:“除了‘海格力斯’號陸戰隊,各分隊投入戰鬥的陸戰隊員全部集中攻擊敵人中央的條狀艙,爭取儘快進入那裡的中央控制室。都明白了嗎?”
這個戰術聽起來沒有什麼新意,因爲之前很多分隊指揮官已經這麼做了。但是因爲中央的條狀艙正是空間站總控制室的所在,艙內的民兵集中了精銳力量在此嚴防死守,把進攻的聯邦軍都打得落花流水。不過,只要聯邦軍想完好地奪得空間站,就必然要儘快攻下這一區域,才能迅速切斷站內各個部分的聯繫。
儘管自告奮勇的新指揮官下達了並無新意的指示,可是各艦上準備投入進攻的陸戰隊官兵還是齊聲迴應:“明白,長官。”
“很好,弟兄們。”羅博稱讚道,“出擊!”
圍繞着空間站的聯邦軍艦紛紛將陸戰隊員彈射出來,拋向空間站。
羅博切換到自己戰艦陸戰中隊的通信頻道上,高聲宣佈:“弟兄們,斯卡蒂•提亞西大副加入我們的進攻。在我犧牲時,將由她接替我領導中隊。”
“是,長官。”手下在通信系統中高叫。
接着羅博宣佈了他真正的進攻目標。隨後大聲問道:“我們是怎麼說來的?!”
陸戰隊員的齊聲高呼:“嗬哈——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