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卡特琳娜瞪大了眼睛,儘管心中不相信,但這一刻張潮說出的話實在是太義正言辭了,以致於儘管她知道這都是假象,但仍然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欽佩。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這句話真是你內心所想?”卡特琳娜問道。
張潮攤了攤手:“信不信由你吧。”
卡特琳娜驚訝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因爲清除國賊這件義舉而向我父親索求報酬?”
“國賊.......”
張潮突然笑了,他的神情中帶着一絲憐憫,他知道卡特琳娜是真正熱愛這個國家的,她同樣熱愛着她的家族,所以她認爲自己家族能夠帶領諾克薩斯走向更高。
在她的觀念裡,之所以如今的諾克薩斯亂象叢生,全是因爲達克威爾這個“國賊”竊國的緣故。
但是很明顯這根本就不是真正原因,一個國家只要昇平已久,自然便會迎來大亂,爛的不是達克威爾,而是以他爲代表的貴族階級,但是......克卡奧家族也同樣屬於貴族階級啊。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爲杜·克卡奧做事了,我不喜歡你們,因爲你們棲身於骯髒的政治中,乍一看像是高貴且榮耀的貴族,實際上你們比我髒。”
“髒的太多太多,髒到你自己都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污穢。”
卡特琳娜瞪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張潮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更沒想過他居然會對她這個整個諾克薩斯最高貴的貴族小姐說這種話。
這意味着他的仕途將完全被終結,沒有任何貴族會想要讓一個公開說出這種言論的人登上高位,就算他立下再多的功勳都不能,而且正相反,那將成爲加速他死亡的毒藥。
“銳雯,我們走了。”張潮揮了揮手,他纔不在乎所謂的仕途呢,這玩意對他而言與路邊野狗都不屑於撿拾的垃圾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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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修斯忍不住看了一眼牆壁上掛着的掛鐘,隨即嘆了一口氣,距離趙信他們離開這裡開始行動已經有七個小時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現在理應已經回返到這裡了,但是......
想到這裡,盧修斯的心情越發沉重了起來。
這裡是位於諾克薩斯城郊的一座莊園,而盧修斯原本則是德瑪西亞東方護衛軍的一名斥候將官,由於要應對諾克薩斯內部政變,所以特意來到了這裡,如今暫時主管整個德瑪西亞在諾克薩斯的情報部門,而他也是策劃這場劫囚的主要負責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天色漸漸變得黯淡,橘黃色的暮光照射下來,他的心思也正如這夕陽,惶惶然跌落到了谷底。
組成五人精英小組的行動人員可都是他德瑪西亞的如同明星般璀璨的新秀,而趙信更是德瑪西亞國王身邊最信任的總管,這幾人若是因他的計劃而死,他絕對難辭其咎。
“他們還沒回來嗎?”
盧修斯走出房門仔細地打量着天空,忍不住急道。
旁邊的一名作農夫打扮的德瑪西亞士兵在盧修斯失望的目光中搖了搖頭,盧修斯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應該啊,我的計劃應該不會出問題啊,難道是......有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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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巨龍與雄鷹一前一後降落在了一處農田中,它的骨翅僅僅是一個振動,便將大片大片的嫩苗還有鬆軟的泥土掀翻開來。
“你的主人是誰?”
趙信望着把拉克絲與波比放下就要再度升空的骸骨巨龍,忍不住問道。
骸骨巨龍空洞的眼眶中靈魂之火微微跳躍了兩下,口中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諾克薩斯語:“與你無關。”
它迅速地升空向着遠方飛走了,它不會再返回諾克薩斯,而是打算直接潛伏在諾克薩斯城不遠處的一座山溝中,那裡足夠僻靜也足夠安全。
“達克威爾先生,隨我們走吧。”趙信嘆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向了從一開始存在感就很低的錐勒。
錐勒笑了笑:“你就篤定我會心甘情願跟你們走嗎?”
趙信挑了挑眉:“如今諾克薩斯已無你容身之地,若想爲你的父親報仇,你只有一個選擇——與我們合作。”
錐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着笑着,口中就溢出了鮮血:“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我卻不想同你講道理。”
“怎麼回事!”五人臉色大變連忙向着他跑了過來。
錐勒的連忙一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見對面的五個強大的英雄果然停下了腳步,他咧開嘴向着趙信笑了笑。
“不用你們救我,我咬碎的是我們達克威爾家族的秘藥,這種藥無藥可醫,並且不出一分鐘,我必死無疑。”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乾澀,但那其中的驕傲以及對對方的不屑仍然是融入骨髓的。
“我怎麼......甘心當你們的一個傀儡!”
“我怎麼甘心對我的祖國動手,我怎麼甘心把它拖入內戰的窘境!”
“我是錐勒·達克威爾!”
“我以這個姓氏爲榮......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這個名字蒙受恥辱!”
他的瞳孔漸漸地放大了,劇毒使得他的眼前生出了幻覺,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抓,卻一不小心直接踩在了一旁的田壟跌倒在了地上。
他無神的雙眼瞪着天空,喃喃道:“父親......我沒有讓您......失望吧?”
他曾經憎恨過自己的身份,他曾經在競技場中面對那些人們的嘲弄與歡呼鄙視過自己的父親,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捍衛達克威爾這個姓氏的榮耀。
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了那個從來都是威嚴無比的男人向他微笑着點了點頭,於是他也笑了,帶着滿足,帶着一絲孩子氣的微笑,終於閉上了眼睛。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漸漸地變得冰冷了。
五名來自德瑪西亞的英雄在這一刻盡數陷入了沉默,千辛萬苦他們終於營救出了目標人物,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會選擇如此決絕地方式,在剛剛逃出生天的這一刻便終結掉了自己的性命。
本該是失落,本該是氣急敗壞,但這一刻他們五個人卻發現自己的心中居然沒有一絲一毫對錐勒的憎恨,有的只是那一絲源於心底的悲憫以及——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