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蒼盯着漆黑的蛇紋石河,直到水面上的波紋漸漸消失,他才終於鬆了口氣,回身望去:
村子裡到處都是巨魔的屍體,那些房屋均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受驚的村民們聚在一起,羊圈裡的家畜逃了出來,滿地亂跑。
韓蒼向着銳雯走去,他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把她認出來,但當目光落在她手裡那柄斷劍上時,卻頓時停下腳步,眼裡露出一絲驚詫。
銳雯也變了,她留起了長髮,形象與當年那位凌厲的刺客,相差甚遠,就彷彿被磨平了棱角,她眉宇之間,不再散發着殺氣,看上去多了一份憐憫。
韓蒼的目光又移向旁邊的亞索,對方見了自己,眼神中迅速閃過一絲忌憚,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鐵劍。
韓蒼不禁嘆了口氣,說:“你們相互都認出來了?“
銳雯聽了微微一怔,從她略顯茫然的表情上來看,似乎她還沒有意識到,眼前站着的這兩個人,都和自己的過去緊緊相連。
韓蒼又嘆了口氣,如果銳雯點頭倒還好辦,可她貌似還不知情,這就很尷尬了,到底說還是不說,該由誰說?
但銳雯突然露出恍然的眼神,她想起之前亞索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剛纔的戰鬥太緊張,她一時忘了這件事,直到現在纔回過神來。
“你…你是…“銳雯轉頭看向亞索,她幾乎認不出亞索的模樣,但是在她短暫而輝煌的軍旅生涯中,交手過的武士更是寥寥無幾,其中那一位曾把自己逼入絕境的,她不會不記得——
“難、難道是你!?“銳雯頓時大吃一驚,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只聽“咣噹“一聲,她的斷劍掉在了地上。
亞索低下額頭,避開了對方的目光,不知爲何,他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想法:不希望銳雯認出自己。
這聽上去是多麼的荒唐,但有那麼一刻,他腦海中的確閃過這樣一絲念頭,並且迫切地希望它是真的。
韓蒼看了看這兩個人,總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但時間緊迫,他顧不上研究這個,於是說:
“即然你們都認出彼此了,那麼請允許我做個…呸!不對,那個…我只想說,恐怕你們二人都要跟我走一趟了。“
亞索回過神來,朝韓蒼看了一眼,問:“你是要把我們帶去那個所謂的英雄聯盟麼?“
韓蒼點了點頭,“沒錯,即然當年那起刺殺**的主角們都到齊了,我想我們也該去聯盟接受審問,讓一切有個公正的判決結果。“
他的目光落在亞索手裡的鐵劍上,提醒道:“你最好別在這兒動私刑,我們誰也別動手,一切都交給聯盟去判斷。“
亞索露出一絲猶豫的眼神,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銳雯,注意到了她掉在地上的那把斷劍,其實從銳雯認出自己開始,他就不是那麼想殺她了,至於原因,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於是心裡矛盾重重,他感覺手上的鐵劍忽然變得無比沉重,重到讓他手指發抖,根本提不起來。
只聽“咣噹“一聲,亞索的劍也掉在了地上,他終於和銳雯一樣,再也提不起劍了。
韓蒼暗自鬆了口氣,他朝銳雯和亞索分別看了一眼,說:“那麼現在,我們就出發吧,先去鐵刺山脈,那裡有聯盟的據點。“
但就在這個時候,銳雯忽然說道:“等等!我不能離開。“
韓蒼聽了微微一怔,亞索同樣也感到很驚訝,他擡起頭來,吃驚地盯着銳雯。
銳雯朝四周望了望,嘆着氣說:“我不能離開這裡,這兒的人需要我,如果我走了,怪物再來襲擊該怎麼辦?“
韓蒼不假思索地答道:“那你更有必要跟我一起去聯盟,只要你自首了,聯盟也會知道這裡的事情,我可以向聯盟提出申請,對這個地區進行保護。“
他朝亞索看了一眼,接着說:“今晚發生在這裡的事情,你們都是目擊證人,把你們所看到的彙報給聯盟議會,我相信聯盟不會袖手旁觀的。“
銳雯聽了半信半疑,急切地問:“可…可是在此期間,這裡的人該怎麼辦?你說的那個聯盟在哪兒?來回到底要多久?我絕不能丟下他們,我不能再丟下任何人。“
韓蒼沉默不語,他看着銳雯的眼睛,不禁回想起了曾經,跟她逃離普雷希典時發生的那件事:銳雯的部隊遭到了辛吉德的毒氣彈襲擊,全軍覆沒。
這件事對於她的打擊很大,也直接導致銳雯折斷了自己的符文之劍,自我放逐,遠走天涯。
韓蒼從記憶裡回到眼前,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明白了,那就帶着所有人,跟我們一起走,我可以把他們先安置在鐵刺山脈裡的村莊中,那裡有均衡的忍者站崗巡邏,已經得到聯盟的庇佑了。“
銳雯稍稍鬆了口氣,點頭說:“那就好,我知道了,我跟你去聯盟。“
她回頭望了一眼,看了看那些受驚的村民,不禁露出擔憂的眼神。
韓蒼朝亞索看了看,對方保持沉默,沒有任何異議。
於是很快,他們便組織這些村民,收拾好各自的家當,舉村遷移,以難民的身份,向着鐵刺山脈出發…
與此同時,在河的對岸,弗拉基米爾與林煌,就站在光禿禿的石灘上,他們的身影與漆黑的夜色融爲一體,很難被發現。
隔岸觀望着河對面的情況,弗拉基米爾不屑地哼了一聲,譏諷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引蛇出洞麼?“
林煌呵呵一笑,咬牙切齒地說:“那個傢伙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多管閒事。“
弗拉基米爾雙手抱胸,很不耐煩地問:“就憑今晚的表現,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你認爲諾克薩斯還會繼續和冰霜守衛合作麼?“
林煌不慌不忙地解釋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誠意,至少你也看到了,那位冰霜女王的實力,絕對會是我們手中的一張王牌。只不過她有她自己的想法,這個連我也無法左右,惟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弗拉基米爾一聽,眼裡迅速劃過一道狐疑,問:“保證什麼?“
林煌笑了笑,盯着河對岸,想象着戰爭學院陷落的場景,一字字道:“那位聯盟領「袖,很快就要垮臺了,隨之而來的連鎖反應,會把一個好人,推向墮落的深淵…“
透過他臉上的那張面具,只見林煌的眼瞳中,瞳仁時而收縮,時而放大,像六芒星一樣,閃爍着不祥的妖光: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好人,你也不例外,韓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