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騎着駱駝,在沙山之間行走。
希維爾走在最前,在她的授意下,其他三個領隊每人帶着十一個人,她自己帶着十四個,稍稍錯開,形成四列縱隊,這樣可以確保大部隊有秩序的前行,同時每個領隊可以照顧過來自己手下的傭兵。
雖然是冬天,沙漠的太陽卻毒辣異常,臨近正午時分,即使戴着牛仔帽,崔斯特也能感受到陽光的刺眼,好在希維爾早已命令衆人穿上皮質的斗篷,雖然熱,至少不至於遭到曬傷。
一路沿着沙丘,地脈起伏間,崔斯特難免心潮澎湃。見過的奇景也夠多了,可每每走在這樣的曠野間,他總會感到豪情壯志油然而生,也許正是因爲天地間人的渺小,纔會讓人生出如此感慨。
前面的路望不到頭,後面城鎮也早已成爲遠處的黑線,茫茫沙海之中,崔斯特甚至想不通希維爾是如何判斷方向的,可顯然女領隊對這裡的路線瞭如指掌,每走一段就停下來瞭望,步伐一旦開始也從不遲疑。
只是,這樣的路依然很無聊,尤其是希維爾明確的要求每個領隊之間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也就是沒人能跟崔斯特說話,烈日之下,只能撓撓白駱駝的耳朵,假裝它是自己的老朋友,但依然是真•滴•無•聊。
忍不住看向伊澤瑞爾,伊澤瑞爾剛好看過來,可惜這種皮斗篷正臉也被網紗擋住,崔斯特只能腦補了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
好在,悶熱的中午總算過去,日頭一點一點西沉,沙地上人的影子也拉的越來越長,慢慢的,崔斯特開始感覺到沙漠的北風吹起。這時,最前面的希維爾停了下來。
她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尋找紮營地點”,接着駕着駱駝開始尋找合適的駐紮地。很快,希維爾找到了一處大沙窩,這裡是在一座沙山之下,勾勒出一片很大的陰影來。
希維爾跳下駱駝,指揮着衆人將駱駝拉到一處,然後打下四個樁,分別將四人所管轄的駱駝繮繩捆在一起,接着開始引領衆人紮營。
“儘量靠着沙窩深處紮營。”希維爾大聲指揮着,“不然晚上風沙大,情況不好的話可能帳篷都會被掀翻。”
崔斯特快步跑到伊澤瑞爾邊上去,這一次希維爾倒是沒有再要求兩人分開,相反她讓崔斯特和伊澤瑞爾住在一個帳篷裡,但是要和自己以及銳雯的帳篷一起,紮在沙山的最外圍。
“我們是領隊。”希維爾這樣解釋,“因此負擔着全隊的安危,必須要時刻處在最警惕的位置。”
在沙漠中紮營,最重要的就是根基一定要打的紮實,不但將帳篷的四角都深深打入地裡,希維爾還教給崔斯特,可以適當將一些隨身的重物綁在樁上。崔斯特照着做了,卻忍不住撩起面紗問伊澤瑞爾:“你之前進恕瑞瑪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伊澤瑞爾也撩起面紗,兩個人這樣的對望簡直像是兩個遠東的新娘,還沒說話,伊澤瑞爾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
“不過,她說的沒有錯。在沙漠的事情上她比我專業的多,你照着做就是了。”伊澤瑞爾補充道。
“但是有些東西我覺得也有點太繁瑣了吧。”崔斯特指了指臉上的面紗,“比如說這個。”
伊澤瑞爾又搖了搖頭,但是他臉上的笑容不知爲何染上了淡淡的悲愴之意:“你沒有感受過沙漠的力量,所以大概不會明白。但是……我可是被沙漠狠狠教訓過的人啊。”
崔斯特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伊澤瑞爾的過去,雖然只是淡淡的一瞥,但彷彿已能感覺到那後面埋藏的不敢追憶。
也許是這喧囂的風沙,也許只是伊澤瑞爾此刻悲傷的笑顏,崔斯特心中一陣忐忑,低下頭去:“對不起。”
“你這對不起總是來得莫名其妙。”伊澤瑞爾道,“過去的事兒了,也別太在乎,如果有機會的話,沒準我可以給你多講講那段故事。”
一陣風吹過,崔斯特打了個寒顫。他心中有些驚訝,不敢相信這就是中午時分那幾乎把他烤化的沙漠。
“冷的不可思議嗎?”伊澤瑞爾像是猜透了崔斯特的心思,“所以我跟你說,千萬不要小瞧了沙漠。”
那邊,希維爾已經在巡視着營地,催促着傭兵們生火,並且儘快紮好睡袋。巡查完一圈以後,她纔回到四個領隊這邊的帳篷,道:“今天是第一天,就由我們四個來值夜,每人負責四分之一晚,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她這話向着四個人說,眼睛卻看着崔斯特,不知道是不是擔心魔法師的體力不足以扛過漫漫長夜。
“放心。”崔斯特道,“我雖然第一次進沙漠,可不是第一次探險了。”
“整個後半夜我們兩個交替值班就好。”伊澤瑞爾也道,“你儘管安心。”
希維爾這才點了點頭,道:“那你們快去休息吧,交班的時候我會喊你們。”
當下,崔斯特與伊澤瑞爾和衣而臥,很快便入睡。
夜半時分,崔斯特被人敲醒,睜眼先是被凜冽的寒氣凍的一激靈,然後纔看到希維爾琥珀色的眼睛。
“該你們出去值夜了。”希維爾的語氣不容置疑,“打起精神來。”
崔斯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他本來以爲這會是非常難以清醒的一夜,可是一出帳篷,就被刺骨的寒風凍得完全醒過神來。
皮斗篷恰到好處的披在他的身上,伊澤瑞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沙漠的正午和晚上是完全不同的季節,小心點不要生病了。”
崔斯特點點頭,磨蹭着走出來,外面生着一堆火,是希維爾留下的,火苗在夜風中搖搖欲墜,崔斯特走到火堆邊坐下,纔算勉強感覺到一點溫暖。
崔斯特本以爲這一夜他能和伊澤瑞爾聊聊天,事實卻遠非如此,如果不是烤着火他可能已經凍死了,即使這樣還是隻有縮在火堆邊上,不要說講話了,連動一下都沒有心情。他只是讓自己的目光望着遠處的山丘,盡到守夜的全部職責。
然而,就在崔斯特的目光遊移到近處的沙山時,他發現丘陵上,不知什麼時候,赫然多出了一個巨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