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芊芊心裡一痛，咬着脣低聲道，“看來他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堅強……”
雖然王耀看起來無所謂，但實際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已經很疲憊了。
從韓國回來以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甚至連平時的日常生活都有些木訥。以前他只是顯得有些懶散，對什麼事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而現在……更確切的說他變得有些麻木不仁了。
芸嫦搖搖頭，嘆息道，“沒有人能在這種千夫所指的情況下泰然自若的。我現在擔心的是，他不能走出來……”
哪怕是那些見慣了人事是非的人，當所有人都在質疑謾罵他的時候，再強大的心態都會被動搖、被影響。
“他家裡人怎麼了？”李芊芊緊張的追問道。
“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他父母很反對他打職業。”
芸嫦無奈的道，“爲此我去他家拜訪過他父母，可他父母實在是沒辦法接受網上那些關於王耀的罵聲，畢竟沒有哪個父母願意見到自己兒子承受這麼多非議，他們現在只想王耀回去上學……我能怎麼樣呢？畢竟王耀是他們的兒子。”
老一輩的人觀念都很傳統，而王耀以前的亮眼表現的確是讓他們改變了些許，但在這次的事情之後，徹底斷絕了他們對王耀在電競這條路上的期望。
芸嫦能做的很少，哪怕她說的口乾舌燥，二老仍舊固執己見，甚至用一種看居心叵測之輩的眼神看着芸嫦，讓芸嫦都覺得有些愧疚，最後還是默默的回來了。
“這樣……那他自己怎麼想呢？”
芸嫦沒有回答，而是帶着李芊芊走進了辦公室，從抽屜裡拿出一張A4紙打印的文件，遞了過來……
當李芊芊看到上面“退役協議書”五個字的時候，嬌軀不禁一顫，捂住了嘴巴，拼了命不讓自己哭出來……
爲什麼，爲什麼？
那些惡毒的人啊，你們是要把他逼到這種地步麼？難道真要他如你們所願，你們纔會覺得痛快麼？
他究竟哪裡得罪了你們？
“這份退役協議書他從韓國回來就交給我了，只不過我一直沒有上交聯盟，而是壓在手裡，同時還用跟直播平臺的合約將他留了下來……但再過兩週，直播合同也到期了，到時候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將他留下來。”
芸嫦說不下去了，眼睛也有些發紅。
她不怪王耀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只怪現在網絡上的人太過於野蠻，太過於無情。她見過太多的職業選手被這些網絡暴民所毀掉，她是真的希望王耀能挺過來。
然而她也清楚，王耀現在面對的不光是網絡上的那些
流言蜚語，還有來自家庭的壓力。
在天兆剛組建之前，她就知道王耀始終沒能放下心中的掛礙，而那個掛礙就是他的父母，直到天兆在甲級聯賽取得了優秀的成績，王耀最終才能邁出那一步，可現在……就好像是一扇原本就被死死關上的心門，好不容易打開了，現在又突然再被關上，想再打開就要難上十倍百倍！
對於電競選手這個特殊的職業人羣來說，他們最看重的不是外人的看法，而是家人，假如家人都極力反對，充滿了質疑與憤怒，他們又如何能安下心來承受那麼大的壓力前行？
由此，她甚至不覺得王耀狀態下滑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爲什麼說電子競技是一個吃青春飯的職業？不光是因爲年紀大了反應速度跟不上，更多的還有人年紀大了就會有很多事情牽掛在心裡。
一旦不能全身心投入進去，也就意味着他會被很多人超越。
“而且你應該看到過之前王耀迴應的採訪吧？”芸嫦又嘆了口氣，“他付出的已經足夠多了。”
那是回國以後王耀唯一一次正面迴應外界的質疑，在那場文字形式的採訪中，王耀大包大攬，將所有的責任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賽前自高自大的表現導致隊員沒有過多的擔憂、由於個人原因導致團隊的失利……
這一切莫須有的罪名，王耀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種行爲就彷彿是在大海里失事的船，被一羣兇惡嗜血的鯊魚圍着，爲了不讓隊友受到傷害，他毅然決然的割開了手臂，跳進深海，向着遠處游去……
李芊芊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呼吸都有些困難，手裡這張紙重若千斤，拿都拿不住。
這薄薄的一張紙裡面，承載了一份鮮血淋漓，已經破碎的夢想，還有一顆曾經驕傲的心對殘酷現實的妥協……
他，真的就打算這樣放棄了麼？
一滴淚，滴答一聲落在了紙上，泅散開來。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滿心複雜的時候，那個令她們擔憂的人終於從小黑屋裡走了出來。
李芊芊擦了擦眼淚，將手裡的文件藏到了身後，芸嫦微微一笑，皆是裝作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我要回去一趟。”王耀說道。
“有什麼事麼？”二女心裡一驚。
她們很怕王耀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而且現在王耀的狀態的確很讓她們擔心。
“我爸生病住院了。”王耀淡淡說道，“請幾天假，直播時間我回來會補上。”
芸嫦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點頭，“回去看看吧，你錢夠不夠？”
三
天后是兩場對天兆而言很重要的比賽，那天的對手將是星痕戰隊！
但在父母面前，一場比賽算得上什麼？而且王耀可能現在也已經死心了吧……
王耀什麼東西也沒收拾，就在一羣人擔憂的目光下默默離開了。
……
白色的牆、白色的牀、看上去異常的冷清，鼻孔裡充斥着福爾馬林消毒水的味道，王耀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呆呆的看着走廊盡頭的窗外。
這兩天他不知道是怎麼度過的，沒有思考，沒有歡笑，沒有任何情緒，就彷彿是一具行屍走肉。
王建國躺在病房裡，閉着眼睛睡着了。
王耀現在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兩週前回來時王建國的那種眼神，嚴肅無比，眼睛裡充滿冰冷與憤怒，失望與悲哀……
哪怕是再鐵石心腸，都無法面對那種眼神無動於衷。
而現在，他已經躺在了病牀上。
“以後好好上學，明白不？”媽媽在一旁安慰着，“隔壁那個老陳不會說話，他兒子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告訴他了，結果他跑來跟你爸說你在國外給中國丟人了，結果你爸就氣成這樣了……”
王耀麻木的點點頭。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直到被一旁的媽媽提醒，王耀才聽到手機的震動鈴聲，接通后里面傳來若楓那焦慮的聲音，“耀哥，你還好吧？你爸的病？”
“沒什麼。”王耀回答道。
“今天下午我們要打星痕了。”
若楓有些激動的說道，“這次我們肯定要狠狠的教訓他們！當初他們那樣對我們，恐怕他們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唯一的遺憾是你不在……但沒關係，我們都很有信心，我們會證明，哪怕是你不在，我們一樣可以獨擋一面……”
若楓知道，王耀現在的狀況根本不可能參賽，也不可能再在後面給他們撐腰，這兩場比賽只能看他們自己了！
“嗯，加油。”王耀淡淡說道。
若楓心裡一緊，爲什麼王耀回答的這麼冷淡？難道……他真的打算離開了？
掛斷電話後，若楓心頭的激動盪然無存。
“他不來了？”天兆其他人望着若楓。
若楓搖頭。
幾人沉默，從天兆戰隊建立以來，他們每場比賽哪怕王耀不上場，但都會在下面看着，只要知道有那麼一雙不管如何始終沉靜的眼睛在關注着他們，他們心裡都會受到莫名的鼓舞，在賽場上放開手腳去拼，去戰！
而這一次，這麼重要的比賽，他卻沒在，就感覺天兆戰隊缺了一大塊，每個人心裡都空蕩蕩的……
（本章完）